田莊台戰役
甲午戰爭期間中、日進行的戰役
先是在三月五日,即牛庄戰役失敗的第二天,宋慶探聞日軍大股向田莊台而來,情況萬分危急,即決定率軍回援。他提出:“牛庄各軍既己潰回,若僅派數營,斷不能支。而全隊拔回營口,亦不能保。即使徒防營口,指日冰解,水陸受敵,且後路運道一斷,糧彈不濟,亦難支持。今後路被擾,惟有全隊回顧”同一天,吳大澄探知日軍有直撲田莊台之勢,因湘軍各營皆已派出在外,自己“僅率衛隊二三百名,斷難冒險前進”,便決定移駐雙檯子,以護田莊台後路。六日,清廷複電:“宋慶率全軍回顧西路,是此時第一要著”。並指出:“錦州之防,實惟宋慶、吳大澄專責,務須同心合力,保此一路。”表示贊同宋慶、吳大澄退保西路的部署。七日,清廷再電宋慶、吳大澄,重申前旨,諭宋、吳“互相聯絡,力顧西路”。劉坤一也認為退保西路是唯一可行之策,指出:“此次關外牛庄湘鄂諸軍挫潰,仍系被倭包抄,失亡糧械甚多,損折將卒不少。吳大澄現退雙台,以期重整,良非易易。宋慶知營口難守,先行移扎田莊台,自系老成主見。倘該軍遲留,空為倭敗,東三省將不可為。現在唯有北固沈遼,西防寧錦,以保大局。不必急於爭鋒,俟我蓄銳養精,而後與之決戰。亦當出奇制勝,不可一味攻堅,使倭伺間乘虛以襲我后,至蹈今日覆轍。”他對敵我雙方的力量對比已經有了較為清醒的認識,所以不久之後又提出了實行持久戰的建議。他所說的“‘持久’二字,實為現在制倭要著”,是在經歷了許多重大失敗之後才總結出來的至理名言。當時,有人建議。乘虛返搗牛庄,進而“長驅搗海城”,誠為既不知彼又不知己之見。
田莊台在營口北,南臨遼河,為營口至山海關的必經之路。市街沿遼河北岸平行,是遼河下游的重要水陸碼頭,商賈輻輳,人口凡兩萬一千人。四面皆平原,渺漠一望無際,“無山險可扼,惟倚遼河以為固,時值冰堅,策馬可渡”。此時,集結于田庄台的清軍有:馬玉昆毅字右軍九營,宋得勝毅字左軍五營,龍殿揚新毅軍五營,李永芳新毅軍五營,李家昌新毅軍五營,程允和新毅軍五營,劉鳳清新毅軍五營,薑桂題銘軍十一營三哨,張光前親慶軍五營,劉世俊嵩武軍八營三哨,梁永福鳳字軍五營。合計六十九營一哨,兩萬餘人。清軍兵力雖不算單薄,然以屢挫之師,難當銳氣方張之敵。況且田莊台本與牛庄、營口相依託,牛庄屏其東,營口障其南,而兩地既先後失陷,田莊台便處於日本第一、第二兩軍的鉗形攻擊之下了。
日軍進攻田莊台的部隊為第一軍第三師團、第五師團和第二軍第一師團,共有步兵二十個大隊兩個中隊、騎兵四個中隊五個小隊、炮兵七個大隊、工兵四個中隊兩個小隊,約兩萬人。並集中了各種炮一百零九門,是清軍炮數的四倍。其中,第一師團野炮三十六門(包括仙台師團的野炮),第三師團野炮二十四門,山炮六門,第五師團野炮二十四門,山炮六門;第一軍所屬預備炮廠臼炮七門,步兵第二旅團山炮六門。以上炮兵皆由第一軍炮兵部長黑田久孝少將統一指揮。日軍在一次戰鬥中動員如此多的兵力,確實是空前的。日人對幾次主要戰役進行比較后說:“在各戰役中,如平壤的攻擊,雖稱為大戰,然我兵力僅有一師團和一支隊面巳,攻擊旅順口和威海衛時,我兵力雖有軍之稱,其實並無一軍的全力;動員軍以上的大兵,實際上只有田莊台一戰而已。”這說明以海城出擊為標誌,日軍在遼南地區已逐步掌握戰爭的完全主動權了。三月五日,野津道貫決定乘勝進逼,不使清軍有喘息之機,下令向田莊台發起新的進攻。六日下午,野津與桂太郎在牛庄、營口大道上的高刊會議,商定進攻田莊台的方案。七日,日軍各部隊皆暫駐待命,其位置如下:第一軍司令部在鳳凰甸;第三師團在高刊附近;第五師團在鳳凰甸附近;第一師團主力在侯家油坊、牛家屯附近,其餘部隊在營口附近。是日,野津還派軍參謀到營口東北的牛家屯,與第一師團山地元治商淡,最後確定了三路進攻田莊台的計劃。
為了摸清清軍的兵力及其火力配備,日軍從三月七日起開始對田莊台進行試探性攻擊。當天下午,第三師團前衛司令官大島久直率領三好(成行)聯隊及炮兵,便從遼河東岸對田莊台進行了炮擊。當天,“大雪瀰漫,咫尺不辨。”由於西北風強烈,勁風帶著雪花朴在臉上,使人難以睜眼,日兵只能“側風而行,緩慢前進”。清軍則利用有利的天氣進行反擊。宋慶“派馬玉昆居左,宋得勝居右”,“親督程允和由小路迎戰,左右齊進,槍炮互施”。日軍傷亡多人,迅速撤退,未能達到目的。八日,大島再次指揮第三師團前衛進至遼河東岸,並令炮兵佔領陣地,以十二門野炮向田莊台轟擊。與此間時,第五師團第二十二聯隊長富岡三造中佐也率領一個步兵大隊,在野炮和臼炮的掩護下向田莊台進逼。清軍排列於遼河北岸,向敵軍進行齊時,從而暴露了全部兵力。桂太郎根據前衛的偵察結果,向野津道貫報告況:“敵軍有火炮約三十門,其兵力約一萬,欲以遼河為防線迎擊我軍。”於是,野津根據桂太郎的報告制定了進攻計劃。
三月八日下午三時,野津來到了遼河南岸的張家溝,向各部隊發布了如下命令:“以明日午前七時為期,第三師團須帶炮五十餘門擊其正面,第五師團須從賞軍台截敵的退路,第一師團須從西南逼敵的右側,從三面合擊。須要指明,第三師團乃攻擊田莊台的中央隊,第五師團乃右側隊,而第一師團則為左側隊。”注18是夜,第三師團宿於張家溝附近,第五師團宿於青堆子附近,第一師團宿於大房身附近,分別進行戰鬥準備。直至此時,清軍為日軍所製造的假象所迷惑,還不真正了解其進攻計劃。先是在三月五日,桂太郎派野戰炮兵第三聯隊第二大隊長兵頭雅譽少佐,率步兵一大隊及騎兵一中隊從大房身渡遼河,偵察北岸下口子村附近,尋找可通野炮之路。當日軍進村時,被清軍包圍,“開屋窗亂髮小銃,劇射日兵”。日軍突圍出來,“死傷二十九人”。六日,宋慶命馬隊營官王殿魁派人偵察,歸極亦稱:“寇之大股趨重東北”。注20同一天,馬玉昆詢諸自營口逃出的商人後,向宋慶報曰:“日騎二十本日上午內石橋子來牛圈子,步騎約萬餘繼之。又,距田莊台約廿里地有炮三十門、騎兵二三百,亦過牛圈子西北,想明早必不得不戰。”果然,七、八日兩天,日軍連續從東岸發動攻擊。於是,宋慶便決定以遼河西岸為防禦的重點。他的判斷不能說完全不對,但忽略了一點,即此次日軍以三個師團來攻,必使用其包抄的慣技,因此對西南方未注意防守。日軍正是利用清軍的失誤,才以較小的代價攻佔了田莊台。
三月九日凌晨,日軍集中九十一門大炮,排列於遼河東岸,炮兵第三聯隊長柴野廣義大佐負責山炮和臼炮,第一軍炮兵部長黑田久孝少將為總指揮。清軍在遼河西岸僅布置了二十餘門大炮,發現日軍麇集東岸,先行炮擊。日軍炮兵先用十數門大炮應戰,然後一齊開炮猛擊。於是,雙方展開了激烈的炮戰。“敵我共百餘門大炮相互轟擊,萬條閃電從遼河兩岸騰起,千百聲霹靂在硝煙下轟鳴,乾坤一時為之震動。”但是,清軍的大炮數不及日軍的四分之一,而日軍“炮輕易於運動,愈逼愈緊”,將清軍大炮“擊損及半,內有六尊已不堪用,炮目炮兵傷亡尤重,駕車馬匹炮斃愈多”,漸漸不敵。
當雙方激烈炮戰之際,日軍第三師團已在桂太郎的率領下進至遼河東岸的立棵村。此時,桂太郎正站在一處高地的民房前觀察戰況。及見西岸清軍炮聲趨於微弱,使命令步兵第六旅團長大島久直率前衛進擊。於是,三好(成行)聯隊從大道右側,粟飯原(常世)聯隊之藤本(太)大隊從大道左側,山炮中隊沿大道,齊向河岸進逼。此時,天氣陰暗,但一兩千公尺開外仍能略辨其形,只見西岸房屋鱗次櫛比,旌旗迎風招展,大島即令山炮中隊急速射擊,瞄準清軍陣地,猛放榴霰彈。宋慶命劉鳳清、龍殿揚、李家昌、程允和等新毅軍二十營,列隊西岸,奮力抗擊。清軍或在民房牆壁上挖槍眼,或登上河灘旁的木船,或利用成堆的木材隱蔽,以連發槍向敵人激射。大島只得將隊伍展開為散兵,令各持步槍進至遼河東岸之小堤后隱蔽,舉槍與清軍對射。並命山炮中隊改用榴彈,集中炮擊清軍的防禦工事。
此時,奧保鞏已率第五師團前衛步兵第二十二聯隊至賞軍台。第五師團作為右側隊,其任務就是自賞軍台渡遼河,與第一師團合圍田莊台,以截斷清軍的退路。奧保鞏來到河邊,熟視對岸數刻后,忽然下令:“步兵第二十二聯隊渡過遼河上游,衝擊敵軍左翼,進逼其退路,野炮及山炮列於賞軍台東端,炮擊敵軍陣地。”霎那間,野炮第一炮車先射出第一發炮彈。於是,另一場炮戰又在遼河上游打響了。據日方記載,“敵兵殊死奮戰,我軍亦應戰極烈,彼我炮聲,如百雷齊發,彷彿天柱將裂,地軸已傾。”清軍發射的炮彈每每落在日軍炮兵陣地附近,造成十九人的傷亡。奧保鞏為扭轉相持的不利局面,促步兵第二十二聯隊急速渡河進擊。日軍渡過遼河后,在蔡家屯、曹家灣子附近又遭到毅軍的阻擊。原來,宋慶發現大股日軍在賞軍台集結,“勢將包抄”,便親自督飭馬玉昆、宋得勝“由東迎剿”。由於毅軍的狙擊,日軍第五師團未能按預定計劃對清軍實行合圍。
繼日軍第三、第五師團進攻之後。第一師團又從田莊台西南發起了攻擊。參加此役的第一師團部隊有步兵第一旅團第十五聯隊、步兵第二旅團第二、第三聯隊,共三個聯隊;步兵第一旅團第一聯隊留守營口,未能參加戰鬥。是日凌晨三時許,第二旅團和一個山炮中隊從大房身出發,於黑營台以西遼河下游渡河向田莊台西南進逼,以斷清軍後路;騎兵大隊跟隨著二旅團之後,對第二旅團之左翼實行警戒,炮兵聯隊在遼河東岸大道之左側佔領陣地,面向田莊台。山地元治自率步兵第十五聯隊為預備隊,位於炮兵陣地之左。晨六時,西寬二郎率步兵第二旅團渡過遼河,向田莊台前進。
上午八點鐘,第二旅團進至距田莊台二公里時,西寬二郎命附屬於旅團的第三師團山炮中隊,列陣于田庄台以西,向田莊台西南炮擊。駐守田莊台西南的清軍為營口逃回的蔣希夷等十營,不能力戰,抗擊不到半小時即向西北撤退。於是,西寬二郎率步兵第二聯隊繞至田莊台以西,逼近通往雙檯子的大道,截斷了清軍北退之路。清軍或沿遼河南逃,或冒彈雨奪路北走。日軍步兵第三聯隊便迂迴到第二聯隊左側,猛擊逃跑的清軍。蔣希夷等營傷亡甚眾。宋慶正在田莊台東北指揮,“登高瞭見倭已趨重西南,急調宋得勝飛馳接應。”注27但在此時,日軍第三師團炮兵已摧毀了遼河西岸清軍的防禦工事,步兵乘機越過小堤發起衝鋒。步兵第七聯隊鈴木(常武)大隊在前,步兵第十九聯隊藤本(太)大隊繼之。因遼河此處僅寬五百公尺,故日軍飛速擁上西岸。大島久直麾餘眾全部過問。遼河西岸的新毅軍務營在日軍的強大攻勢下,立腳不住,“且戰且退,槍炮如雨,彼此傷亡無數”。
戰至上午十時,山地元治率第一師團第十五聯隊渡過遼河。第二聯隊之一部直插田莊台市街。桂太郎親率第三師團之渡邊(章)聯隊從上游渡過遼河,進逼田莊台的東北角。日軍從三面突入市街。宋慶“見事急,躬親馳回督戰。所乘之馬亦中炮斃,易馬督戰,軍皆思奮。無如賊已據險,抵敵不住。”新毅后軍前營營官副將唐宗遠、后營營官藍翎千總何占魁“奮勇督戰,中炮陣亡”。此時,馬玉昆仍督軍與日軍第五師團鏖戰。宋得勝未能沖入市街內,只將退向市街的隊伍援出。馬玉昆“獨立難支,當令一併撤退”。仍有相當數量的清軍來不及撤退,便退入民房防守。野津道貫鑒於牛庄巷戰的教訓,“下令將可疑的房屋全部燒毀,鎮內到處起火,黑煙籠罩了整個市街”。此時為上午十點半鐘。戰鬥雖已結束,但大火還在燃燒。而且“越燒越大,火舌迅速向四面捲去,燒了整整一夜。到十日早晨,這座數千戶居民的繁華市鎮終於變成了一片焦土”。田莊台的居民和未撤退的清軍,大都葬身於火海之中。而日本的某些評論卻寫道;“此火掃蕩了遼河對岸,清除了敵軍據點,對我軍可謂有利。”然而,不計其數的糧食、軍器等戰利品,卻都被烈火所吞沒,多麼可惜!”
在這次戰鬥中,日軍傷亡一百六十人注,清軍損傷兩千餘人注,其中多數系燒死者。日軍投入了三個師團的主要兵力,有十名將領,即四名中將(野津道貫、山地元治、桂太郎、奧保鞏)和六名少將(大島久直、大迫尚敏、大島義昌、西寬二郎、黑田久孝、矢吹秀一)親臨指揮,他們採用“燒光”政策,使清軍受到較大的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