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雪
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
孤雪
孤雪(1963——),本名何月華,原籍遼寧新民人,現居陝西漢中。系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自幼喜歡文學創作,其文字立自於生活寫意,善於散文、小說、詩歌等寫作。曾有作品(詩歌、散文)散見於眾多報刊雜誌,著有詩集《走出山外》。2004年接觸網路寫作,現為潮流·世界新漢詩聯盟網站超級版主,新漢詩代表詩人。
詩觀:詩歌是飛出靈魂的蝴蝶。
雪,紛飛於蒼穹,冷峻而尖刻,落在異地,故土,落在城市,鄉村,常令你觸目驚心——這,就是孤雪詩歌給人的印象。
這些為了讓春天鮮活地醒來的雪,讓我們看到了一個真正詩者的氣質:寬曠的胸懷,揣著生活的痛與愛,便打著人生。但雪沒有刀,雪也不用刀,雪只想用她潔白的冷來捂熱春天,捂熱生活。在大片的落雪裡,你可以走進她的“櫻花園”,去感受紛紛揚揚的情感是怎樣落於塵世,那些無奈的吶喊以及撕裂的疼痛是怎樣震撼著你的心靈!“從一個夜晚的晦澀中驚醒,所有的疼痛/來自西北意外的傷口/六車道設計建成四車道,這其中/不需要太多語言去揭示,人類的黑暗/隨時都可能遮蔽天空……”;而“誰都知道這個夜晚的悲傷/沒人能夠拯救。只有雪/只有一場足夠大的雪,才能製造光/才能讓我的靈魂得以生空”,這些詩無不透著作者的大氣,胸懷全局,為命運而嘆,為時代而喊,為生活而歌。
或許,孤雪的詩寫得太快了,忙碌的節奏使她無暇顧及細枝末節。一年來,她寫了1000多首詩(組),以至於她自己匆匆選擇的20場“落雪”,在我看來,並不是最好的。不要緊,我們感受一個詩人的胸懷從中領悟的,遠比拘泥在一個瑕疵得到的更多。雪就是雪,純粹,冷峻,深刻。願孤雪的雪來得更多,更凜冽一些吧。(摘自:翔堡《
詩人孤雪
◎離崗
早已習慣了拉車,習慣了
老闆吆三喝四。暮春了
我必需收拾半輩子的家什
有人開始拆廄棚,移走草料
我要自己扒掉眼罩,卸下嚼套
不留一聲嘶叫,沿著鄉路回返
習慣於把真理翻過背面
抽出藏匿已久的舊刀
我不停地砍,砍,砍
砍掉黃昏,砍掉身體里正旺的篝火
讓覺醒的意識喝得酩酊大醉。此時
遠方更加遼闊,河流更加憂傷
◎原野
冬天緊緊地攥著荒蕪
堅信,那個清貧的朝聖者
定會取回春天的火種
慢慢地向回走,憑月光取暖
肆放野火的人被一場大雪掩埋
燒不死的藏在胸口的綠
向過往的行人打探風的消息。誰都知道
只要春風稍一抬頭
它就能拔出遍野的草芽和千萬朵花開
◎驚嘆
我驚嘆一個生命出走的速度
死亡總會瞬間捨棄呼吸
讓人無法承載生命之輕
我後悔,不該小看
一隻看門犬的魅力
從頭到尾,哪怕我肯彎下腰身
截取一截,造化出一段風景
也不至於讓冤屈的魂魄,得不到半點補償
我驚嘆“關係”這個神秘的大網
總是讓我把握不住它多變的神經
從生到死,到底會有多少枝節橫生
又該怎樣使它們在一個紛雜的社會裡,達到和諧
那些流過的淚河裡,有多少冤魂難以安息
法律的門檻搭上了暗流之舟,漂浮不定
弱勢群體,你為何要倒掛在命運的釘子上
任風中的刀子,任意宰割
◎我的詩歌為何如此憂鬱
題記:要擊中別人,首先要擊中自己
我的詩歌
在一條條逼仄的巷子
走了一年又一年
多像天空的飛鳥
來了,又走了
這個冬天很深,雪還沒有到來
草木已成灰燼。你走上了
一條環形地鐵,永遠
沖不出圍城
多麼寧靜的夜晚
我躲在你的憂鬱里。靜看
一些事物如何收攏
一些事物如何展開
我要告訴你的是
透過迷霧,首先要擊中自己
才能擊中別人
◎這個夏天不開花
熾熱,棲息於暗夜
我們無法打開天窗訴說
那些夜探習慣深夜出動
比如說:知了的耳朵
比如說:撲燈的飛蟻
我們只有各自站在原地
這個夏天,夜來香不敢開口微笑
是誰潑墨把虞美人的心染黑
陽台上你吐出一圈一圈的煙花
碰到去年開敗的那朵
似曾相識,今天
才突然醒悟什麼叫開放
◎開花的石頭
我們都從水路而來
又都絕口不提,其實心照不宣
溫暖並非都來自桃花內心
現在你在桃花運里睡去
失散前,很多不知名的花
從一條條小巷裡竄出來
手裡舉著燒得通紅的幸福香
那時我正坐在青石板上
對著一塊開花的石頭痴情
沒人發現
◎老地方,有人碰笑了他的黃昏
年輕的時候
碰到過山洪爆發
無法描述那場輕飄飄的葬禮
之後多年,無數場雨
從頭頂灌進去,灌進去
別給他提起頭髮,會讓他感到荒蕪
許多情愫,分分合合七十載
竟沒有一個地方,可以遺失
鑰匙、閑語、頭頂的光芒
現在,他不斷地咳嗽,急喘
以至顫抖。從脖子到臉頰
布滿夕陽紅雲。我們談起家鄉時
我親眼看到,一隻蝴蝶
從他面部的老年斑中飛出來
◎風聲過耳
稀稀疏疏的雪掠過眼前
細碎,隱約,不著邊際。一些風
刮在臉上,颳走了一些灰塵
刮來了一些舊事
這些風從北方刮來。我敢斷定
其中一定有我的故交。此刻
我面對北方,走在勞動南路上
有些風繞過我急速而過,腳步慌亂
只有一陣風摸了摸我的臉
我的心咯噔一下。伸出雙手
真想抓住點什麼
風聲一閃而過,鳥群一閃而過
我依舊,兩手空空
◎傾斜
那天,油菜剛剛成熟
我是親眼看見那些金色的花朵
斜斜地落下。玫瑰從記憶中消失無影
從那天起,我一直坐在一盞燈里失眠
任憑北方的風,一吹再吹
◎鳥巢
高貴的鳥
都住在二環以里
這不是緋聞
他們的身價都在千萬之上
足可以呼風喚雨
從一環走到六環,再從六環走到一環
看到那麼多鳥
衣冠楚楚,行色匆匆
突然想起山腳下那間草屋
和屋檐下的鳥巢。我出行前
幾隻沒毛的小鳥
嗷嗷待哺
◎沒有季節的河流
坐在若水河岸邊的時候
我不想寫詩
我托著腮,辨別著水流的方向
都說一江春水往東流
而若水河,偏偏一河清水向西遊
為此,我不停地翻
翻出春天,它向西
翻出夏天,它向西
翻出秋天,向西
翻出冬天,它還向西
我直想把山翻過來,把天翻過來
甚至,我還要把命運也翻過來
我想看看天的背面的顏色,再看看
命運背後的那條河
是否和上天真有什麼瓜葛
◎屋頂上的騎兵
一
希望見到遍地黃金甲
見不著也沒關係
天空飄來大片大片雪
懷裡揣著經年的桃花瓣
庭院里,紅梅高傲地開,不怕野火焚燒
不怕風霜咬噬。你要時刻記得
餵飽你的馬匹,給它插上隱形翅膀
風就伏在你腳下,不用擔心四面楚歌
你有足夠的時間在屋頂建一座水晶房
有足夠的時間細細觀看
自己被時光一點一點消磨,毀滅
你曾說你是一個乖巧的孩子
真不該跑到屋頂上畫地為牢
不管你承不承認,面對一場大雪
你的慾望正一步一步向內塌陷。如果
你無法目睹一場雪踏入荒蕪之河
那麼,等到天黑之後,等到月亮碎裂之後
去過一條魚的生活。遠離虛構
二
兵臨城下,大潮滾來滾去
立於屋頂,昔日雄心難消
夜色在瘋狂地消瘦
園中白菊面對戰鼓搖頭哀嘆
你棗紅的馬兒有玫瑰一樣鏗鏘
堅硬的刺割破多少無害的風
你吞下的刺足以刺死飛翔的花
與自己為敵是種超越
這樣溫柔的夜晚,並非只適合出軌
更適合超越自我和障礙(自己布下的障礙)
現在,我就掛在你的屋檐下安睡
你的飛馬,你的戰鼓,你勝利歸來的馬蹄聲
統統湧進。十面埋伏
三
丟掉末世的絕望
太陽已經爬上了屋頂
在噩夢中重生。我的戰馬
必將從天而降
沒有什麼可以成為障礙
射出的箭,每一枚
都演繹著無與倫比的傳奇
馬兒嚼碎一個個冬天之後
再吐出,再嚼碎
大雪紛飛正試圖接近另一種存在
那是一種勝過黑夜的超脫
而我,定將醫好一截又一截腐爛的傷口
策馬離去
【賞析一】
孤雪的詩,有如她的名字給人清寒孤絕之感,我不知道這種獨特的詩人氣質的具體來源,但我看到了她是如何成功地實現自身詩性的呈現。
我們來看她的《屋頂上的騎兵》,在第一段,作者用冷峻的口氣對一個處於高度孤絕地帶的“你”所做的規誡:“你要時刻記得/餵飽你的馬匹,給它插上隱形翅膀/風就伏在你腳下,不用擔心四面楚歌”,我們不必探詢這裡的“你”是特指何人,他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是指自己,或者誰都不是,只是靈魂里的自我敘述,面對“向內塌陷”的慾望掙扎,作者用堅韌的信念,處高寒而不失理智的態度,期待著進入“等到天黑之後,等到月亮碎裂之後、去過一條魚的生活。遠離虛構”的人生境界。
第二段引出內心更高潮的掙扎糾結:語氣凌厲冷冽,氣氛緊張。“現在,我就掛在你的屋檐下安睡/你的飛馬,你的戰鼓,你勝利歸來的馬蹄聲/統統湧進。十面埋伏”,從這段的結尾句結合上一段的信息,我已能體會出作者進一步的人生思考,生命的過程也是我們與自己精神無休止溝通和互動的一個過程,作者將這一過程的演繹,無論場景還是氣氛都設置得極富感染力。讓這一過程的抽象性變得具體實在。
最後一段不出所料,個體生命的重生,對絕境的突破因為有了前兩段冷峻思考的過渡和鋪墊,顯得自然有力。
我非常佩服孤雪,她的詩歌讓我感到了詩歌的純粹無界,在她的詩歌面前,你會覺得對詩歌進行性別、年齡、時代等等的劃分是多麼的可笑,詩歌有實現夢幻遐想的功能,也有呈現生活本來面目的功能。但我想詩人更重要的任務是通過對語言世界的發明,從而揭示出內心世界與語言的內在奧秘的關係,並且使之成為藝術。(文/夜魚:淺讀孤雪《屋頂上的騎兵》)
【賞析二】
孤雪的詩,像從凡間落到天上的精靈,讀來冷峻尖銳,諧默詼涼,時爾怒髮衝冠,時爾別緻溫婉,時爾金剛怒目,時爾刻薄透心,文字像一枚金針,挑破一個又一個現實中的膿包,讓人直視那種骯髒齷齪的現實;詩句像一柄無限延伸的手術刀,試圖修正一個又一個社會的頑疾,讀來酣暢淋漓,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我和孤雪對過很多詩,一直有一種相抗相扶,相離相協,相分相隨的感覺,有時明顯能感覺到她詩歌的內力一步步逼挑的我詩歌,讓我力有不逮。正是這種相戲相調的互動,我的詩跟著她的也有了很大的提升。
她的詩有以下特徵:冷,是一種徹骨的冷,一種透心的涼,一種絕望的冷,一種決絕的涼,筆下所指,沒有讚美,沒有稱頌。只想用沒有溫度的字眼,來試圖解構自己思想所能抵達的領域,以期用這種冷冰醒那些昏昏噩噩的醉生夢死。死,這個字眼在她的詩中反覆出現,但這並不能代表嚮往那種歸真的死亡,反覆說到死,正是對生的留戀,反覆說到死亡,正是對當下的反思和無助,以死喻生,以死抵活,中間拉開的空間和反差讓人不寒而慄,不悲自悲。
綜上所述,孤雪對文字獨有的感悟和敏感,以及嫻熟的技巧,讓她的詩獨一無二,當年在流香,風頭一時無兩,煞是孤絕,煞是獨步。遍覽她的詩,我認為,她的詩有一種內斂的力道,有一種綿里藏針的妙思,冷色和灰色是孤雪的基調色素,凄涼和悲涼是孤雪的基調語言。她的詩,大體上都是偏陰性和偏灰冷性的辭彙,也許,這種風格的形成和自身的閱歷和成長經歷有關,當然,我不是說這種風格不好,就詩來說,是相當漂亮的詩了,但做為朋友,竊以為,如若以後在詩里加些陽光,加些快樂,加些積極向上,與人為善為樂的元素,她的詩必將能抵達另外一個嶄新的高度,一個絕頂的海拔。
下面僅就她的《屋頂上的騎兵》試讀之,因為這詩當時是我命題給她寫,然後我們唱和的,所以相當熟悉,三首詩層層遞進,第一首來了一個小高潮,然後詩越來越漂亮,但意境卻越來越低沉,一瀉千里,到最後演繹無與倫比的傳奇之後,猛然掉轉詩頭,選擇了逃避,選擇了策馬離去。也許,是詩人指完成人生的使命后的一種灑脫,一種回歸。我還是說,就詩來說,是很漂亮的詩,就意義來說,我和她對詩的過程中拉死都拉不回來這頭倔雪,我拉一絲光亮,她就逼一堆黑暗,哈,說了這麼多,好象離題遠了些,好象我看到雪在雲上準備以泰山壓頂之勢把我冰個透心涼。三十六計,走為上,逃也,哈哈……(文/飛花《此雪天上有,人間幾回聞?》)
◎老地方,有人碰笑了他的黃昏
年輕的時候
碰到過山洪爆發
無法描述那場輕飄飄的葬禮
之後多年,無數場雨
從頭頂灌進去,灌進去
別給他提起頭髮,會讓他感到荒蕪
許多情愫,分分合合七十載
竟沒有一個地方,可以遺失
鑰匙、閑語、頭頂的光芒
現在,他不斷地咳嗽,急喘
以至顫抖。從脖子到臉頰
布滿夕陽紅雲。我們談起家鄉時
我親眼看到,一隻蝴蝶
從他面部的老年斑中飛出來
【賞析】
我要說的冷是孤雪詩中的景物是灰色的,她的思悟是冷靜的,她的想象如同冰冷的雪花落在城市裡,落在鄉村,落在人群中,落在親人的臉上,落在碎玻璃上,……以冷會冷,碰出冷的火花,孤雪深知詩歌的使命在於揭示隱秘,重塑精神生活,為之她努力把女性特有的細膩和溫柔也帶進自己的詩中,我讀她的詩,能感覺到一條冰冷之蛇在舞動,帶給我神秘,幻想,旖旎之感(但這旖旎仍是灰色的),同時,她的詩中也具備男性的大氣和果敢之處,讓人為之動容
在這裡,我們細細體味一下她的詩作《老地方,有人碰笑了他的黃昏》,讀此詩你就能感覺到孤雪冷靜的眼神里走出的人物在情感和思想上的厚度和寬度,“年輕的時候/碰到過山洪爆發/無法描述那場輕飄飄的葬禮/之後多年,無數場雨/從頭頂灌進去,灌進去”一個凄慘悲涼的回憶,一段能讓人痛記一生的遭遇,孤雪卻用”輕飄飄的葬禮”這一詞說了出來,從語境看來不合邏輯,但詩的語言有時是不需要邏輯的,語法反常的表現形式會收到正常語序產生不了的效果。意在語言之外,也在境之外,這裡的輕更能釋譯重得超常,讓一個人的內心無法承受,這就是詩歌語言的包容性和內涵的豐富性..接下來”無數場雨/從頭頂灌進去,灌進去/別給他提起頭髮,會讓他感到荒蕪”這場雨仍在繼續,仍在一個人的記憶中深入進去,讓他的靈魂苦痛,直到老去,“荒蕪”這一詞將一個人的心境,處境和時境突現得很到位。可見孤雪用詞冷靜而準確,讓詩的語言產生豐厚的境界,詩到了這裡,讀者和寫者之間的距離再次拉近,讓我們同時靠近了這個人,“現在,他不斷地咳嗽,急喘/以至顫抖。從脖子到臉頰/布滿夕陽紅雲。”這個人立於紙上,清晰地呈現出他的悲傖之神情,人將老矣,痛也在心裡塵封。詩人寫到這裡,她感覺文本需要更高的提升和收效了,孤雪筆鋒一轉,進入審美的實現之中”我們談起家鄉時/我親眼看到,一隻蝴蝶/從他面部的老年斑中飛出來”詩意徒增,神來之筆,最後的”笑”在一個老人的老年斑中飛出來,”蝴蝶”和”老年斑”相映成趣,讓詩產生喜悲重疊的效果,把往事和回味留給讀者。
在這首詩中,你完全可以感覺到詩人孤雪沉穩的筆調和冷靜的思考,行文藏露得體,含蓄而不晦澀,,把詩人自己和”他”的內心呈現給了讀者。(文/牧馬《冷眼看人生,飛雪落孤城》)
◎在路上
行走是快樂的
在路上,我要把一切歸咎於溫柔
看吧:山峰、樹木、奇林怪石
哪怕是荊棘、野藤、林中小獸
它們都會接受我肯定的眼神
我一向視它們為天使(它們都有女性的柔情)
路上的行人,攀登的姿勢,下滑的姿勢
沒人比我更加具有偉岸的氣息
在路上,我是那麼善於捕捉動詞的人
但我絕不做嫖客,儘管我成熟多年了
儘管在我周圍有那麼多雌性誘惑著
她們終究不能懷上我的骨肉
【賞析】
大自然是詩人靈感的源泉,仁者樂水,智者樂山,一個詩人的才情會隨著心境,處境,時境等方面的變化而變化或轉移的,在這裡,我們來感受另一個孤雪是怎樣的?詩《在路上》是孤雪創作於09年6月份的作品,第一節的鋪襯是一種處境的自然流露,也是心情與所見碰觸而產生的正常反映,沒什麼特別的,也沒有獨立的精神支柱在此節中出現,但詩到了第二節時,就有些嚼頭了“路上的行人,攀登的姿勢,下滑的姿勢/沒人比我更加具有偉岸的氣息”這個“我”的出現極具陽剛,模糊的語言卻有立體的效果,如同繪畫中的寫意,把“神”傳達了出來,接下的”我”似乎已不是我了,是一個立於幻景之中的合成體,是一個”善於捕捉動詞的人”,,是你?是他?是我?是一個能符合此情,此景且能融入此悟的混合體,這種角色的轉化與詩人體內潛在的某種意識有關,從這裡我們可以明白一個道理,文學作品是一個人多面的展現和一個人生活的混合呈現,並非像有些人所說的文如其人,一個詩人是有多元的心理經緯的,一個作品只能代表創作者的某個點,而非面。看看,孤雪是怎樣將”我”呈現的:“在路上,我是那麼善於捕捉動詞的人/但我絕不做嫖客,儘管我成熟多年了/儘管在我周圍有那麼多雌性誘惑著/她們終究不能懷上我的骨肉”這些話應該出自一個男人之想,但孤雪說了出來,以反我達到真我,抵達了自己的性情,抵達了自己的精神高度,很有德性,個性,這也是別人無法模仿的精神內質,是獨立於文本之上的東西。
孤雪的詩讀到這裡,我可以或多或少了解她了,詩人愛著生活也恨著生活,對生活的召喚和追問豐富多彩,她向所有面對她的事,物,人用自己冷靜的感觸進行探謎,解構自己的內心,回應生活留下的所有印記,但詩人永遠是孤獨的。在此,我用聞一多先生的話結束我對孤雪的閱讀歷程,”詩人主要的天賦是愛”。
◎中心醫院的一組鏡頭(組詩)
有一首詩一直無法寫出來,正如一位哲人所說:我還在思考著……
●走廊里的病床
走廊的定義應該是獨立的
眼前那麼多病床躺在這兒
那麼多病人躺在病床上
輸液管東扭西歪地扯著
一條條脆弱的生命
走廊上游曳的人群
有意無意地吹滅了
一盞慢慢癒合的燈光
親人們企圖用哭聲喊回
輕飄飄離體的幽魂
晚了,他已經與另一個世界相遇
罪行不在於這張病床
也不在於寬敞的走廊
病床更願意悠閑地睡在病房裡
最好不撐托有形的肉體
和無形的精魂。他們都過於尖銳、具體
走廊里的病床身份卑微
沒有空調,沒有陽光
口袋饑渴,身體里挖掘不出礦藏
死亡的路上,沒有高貴低賤之分
哪管你是金樽之身,出口
只有一個
●門裡門外
病房的門緊閉著
我有幸站在病房裡邊
看老鄧一邊吸氧一邊和我們搭話
他說昨天這張病床上的病人
被攆出去住到了走廊上
難怪我剛剛經過走廊時
內心冒出那麼多不安和險情
這些並沒有阻止我的腳,邁進門裡
還親手把混亂關在了門外
●天使的微笑
老鄧說:“李護士不但人長得美
笑的也甜,看著讓人感到舒坦
想不到醫院裡還有仙女下凡”
聽這話的時候,我渾身直冒冷汗
像中了旁門左道,不得呼吸
我偷偷地打量一扇門
想尋找一條出路。出於一種本能
我必需保持一種站立的姿態
必需承認十分鐘前,那個天使
訓斥另一個病人的語境,只是
誤入歧途
遊走於自己的身體幻覺於外在的存在
【賞析】
大凡對自己有過要求的,而後又被生活割裂的人,都是慣於做白日夢的,特別是在時間中被撞破頭的人,而後又迷戀上文字的人,那白日夢做得就更嚇人的了。事實上,藝術者都是有白日夢癥狀者,他們常常遊走於自己設定的情感,在自己的靈魂中漫遊。孤雪的詩《中心醫院的一組鏡頭》給我的就是這種印象。
筆者的手法是對外界的存在,作客觀的陳述,“走廊的定義應該是獨立的/眼前那麼多病床躺在這兒/那麼多病人躺在病床上/輸液管東扭西歪地扯著”。通過客觀的陳述后,就深入到另一個境界,那就是牽扯出/“一條條脆弱的生命”。這種在現實與幻覺中的存在,就是一種精神上的遊離,從自己的生命中去挖掘自己對現實認知。
在下一段,筆者把這種幻覺作了更深的表達,“走廊上游曳的人群/有意無意地吹滅了/一盞慢慢癒合的燈光/親人們企圖用哭聲喊回/輕飄飄離體的幽魂/晚了,他已經與另一個世界相遇”,這一段也是客觀的陳述醫院裡發生的事,死人的事。可筆者不是單純的寫這一客觀事件,而是更進一步寫出了生命與現實的遊離狀態,進而表達出筆者在現實與幻覺中,對生命存在狀態的思考。
在第一首詩《走廊里的病床》的最後,筆者破題,給我們一個並不虛幻的結論,那就是生命,不管生前怎麼輝煌,怎麼尊貴,但在生命的出口處,我們都是一樣的,顯示不出活著的狀態。這樣,一個做白日夢的人,在這裡也歸於沉寂,那個做不完的夢,最後就中止在不夠幻覺的死亡之中。那是對個體生命的最後判定。
《天使的微笑》這首詩,單個講是一首質地很好的詩。筆者能恰到好處的寫出,生命在尋找自己的突破口時,所做出的那種狀態。“聽這話的時候,我渾身直冒冷汗/像中了旁門左道,不得呼吸/我偷偷地打量一扇門/想尋找一條出路。出於一種本能”特別是那種語境,真讓人神往。我不知道筆者在寫這首詩時的客觀狀態怎樣,但這語境,真是有神人指點一樣,在它該存在的位置上,它就在那裡存在了。個人覺得,這組詩在筆者選的二十首詩中,相比之下更好,是這二十首詩中的精品。
《門裡門外》在這組詩中,略顯遜色一點,但也不乏為佳作。“內心冒出那麼多不安和險情”/這應了我在前面說的話,現實與精神之間的虛幻,一種對生命存在的危機和不敢認同的悲哀,深深地讓筆者感覺到,門裡一個世界,門外又是一個世界,在這兩個不同的世界里,個體的生命感到的是一種病態,一個白日夢。
怎麼走出去?這是我們共同都在思考的問題。(文/蔡利華)
開在花崗岩上的雪花
文/蒹葭
認識孤雪是在一年前的翰墨論壇。彼時,我是一個玩對聯的小混混,彼時,孤雪的詩在論壇人氣甚高,包括我時不時地偷窺,因為不敢回貼,只能用偷窺了(笑)。現在在潮流,我還是一混混,孤雪的詩已在研討了。不過,這回不偷窺,我直直地站出來,看孤雪用她獨特的詩,以她獨特的氣質,開成花崗岩上的雪花。
看孤雪的詩,絕對極少會有人認為是出自女性之手。她的詩冷峻理性,質感強,象大理的花崗岩,厚且硬;象一個面朝天空深沉的男人,以冷銳的力度和角度,直抵生命。一朵帶著對生活思考的雪花,就這樣不屈不撓地盛開,冷靜但不冷漠,清冽而不嬌艷。
“我直想把山翻過來,把天翻過來/甚至,我還要把命運也翻過來//我想看看天的背面的顏色,再看看//命運背後的那條河//是否和上天真有什麼瓜葛(《沒有季節的河流》)”不服從命運,不相信天意,在思考的同時質問天,質問命運,而這一連串質問的背後,我們能讀到的是生命的痛感和悲壯。動作在不停地反覆,翻過來又翻過來,這是詩者一種無聲的執著和堅韌。語言有震撼力,內容很容易讓人產生共鳴,心生感慨。
一方面關注生活現象,時代弊端,一方面她卻不失女性詩人固有的溫柔。“突然想起山腳下那間草屋/和屋檐下的鳥巢。我出行前/幾隻沒毛的小鳥/嗷嗷待哺(《鳥巢》)”此詩看至結尾,心生疼痛。她以對比的手法,寫富貴與清貧,寫高大與卑微,幾隻待哺的鳥,一個草屋下的鳥巢,牽扯到低層人生,這是社會的現實的白描。沒有強烈的感嘆,沒有高深的說理,字行間里透出的悲憫一目了然,讓人無法不心悸不沉重。
孤雪愛情詩少,大多詩直指現實,語言犀利,哲理與生活結合得恰到好處,情緒起落有致。更多的時候,她象位智者,偏安一處,冷眼看盡世態炎涼。她說:“路上的行人,攀登的姿勢,下滑的姿勢//沒人比我更加具有偉岸的氣息//在路上,我是多麼善於捕捉動詞的人//但我絕不做嫖客,儘管我成熟多年了//儘管在我的周圍有那麼多雌性誘惑著//她們終究不能懷上我的骨肉(《在路上》”。都行走在路上,有人攀登有人下滑,各有各的姿勢,這世間的誘惑也多種多樣。詩人不妥協,不墜落,也不放棄,執著於行走,直挺挺地走,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表白。我不想說這詩有多麼成功,也不想說她本人有多麼成功,但內心的清白卻是成功的,這種表達能讓人產生敬佩,那麼,這無疑也是成功的。
這是一朵怒放在花崗岩上的雪花,視覺敏銳,文字沉著,保持著一貫的冷靜與理智,讓詩的冷更走近現實的殘酷,讓詩的內容更有承載的力度與內涵。
詩人的詩外功夫
——讀孤雪的詩
文/雨荷風
宋代大詩人陸遊在《示子遹》里說:“汝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一個詩人,所寫作品的好壞高下,不僅僅在於它的技術層面,還有其經歷,其閱歷,其見解,其識悟所決定的。特別在於其才智,其學養,其操守,其精神等等形而上的東西,這是詩人要想寫出好詩的“功夫”。它強調對於客觀世界的認知能力,主張從身體力行的實踐,從格物致至的探索,從血肉交融的感應,從砥礪磨淬的歷練,獲得詩外的真功夫。我認為孤雪的詩藝之精是與她的操守性格,精神品質和異乎常人的犟分不開的。
讓我們看看高燒中的孤雪,是如何面對疾病的吧。這一組詩歌是她病中所作。她體溫高到39.8度,身體的疼痛難受程度可想而知,如是一般人,一定面額紅熱,幻覺頻頻,迷迷糊糊,哼咳不止。一定急忙送進醫院,打針輸液,抽血化驗,做各種常規醫學檢查。但她堅持保持,“思路清晰,語言平緩而有節制/保持優雅的坐姿和微笑,可以安全站立(不失風度)。”她警告自己:“不可以倒下去,不可以。”她想象心中有泉水流過,很清涼,也想象著以往的美好的生活,想這清澈的泉水一樣,甘甜,透亮。她就這麼堅強,沒什麼可以把她打倒。聽說,命運使她遠離繁華都市,在一個山溝里,很不景氣的工廠上班,工資那樣的低,孩子的學費又是那麼的高。但她生活再艱難也能度過,高燒再厲害也能扛著,,那種特有的生活姿態,不因為清貧疾病而頹廢。她常說“既是孤雪了,還怕寒冷嗎?連死都不怕的人,還會怕活著嗎?”特有的性格,不一般的思維方式,在現實生活的縷縷磨難中,堅持內心的清白。形成不一般的處事方式,不一般的行為方式,不一般的生死觀,疾病觀,哲學觀,更重要的是鑄就了不一般的詩的口吻,情緒,語言,意蘊,音色,韻律,質地,思考,張力及不一般的詩觀。她不丟失雪的稜角,晶瑩,姿態,純潔,清冷和孤獨。對抗溫度,對抗同情,對抗憐憫,對抗疾病,對抗生活磨難,對抗污濁,對抗不平,對抗黑暗,讀她詩,能讀出一種發自內心的關切,思索,隱忍,疼痛。文如其人,人銘其文,她的犟,她的性格操守,浩然之氣,精神品質修養,已融會貫通於她的詩中,使孤雪這個璀璨的符號和她銳利的文字,從大千詩界里脫穎而出,卓而不群。
懷揣桃花策馬冰原的刀客
——讀孤雪詩歌印象
文/蘇生
詩歌是飛出靈魂的蝴蝶,而雪則是北方的精靈;雪是屬於北國的,雪是北國靈魂里翩翩起舞的蝴蝶。
原本我想讀完孤雪博客里818篇文章后再落筆,然而時間不允許。匆匆之間,我還是看到了一些山水,看到一張清癯而堅毅的臉,看到一位懷揣桃花策馬冰原的刀客。漢中是個出奇迹的地方,不會令你失望。
乘著留給我的一葉小舟,我向一首詩的天堂靠近。落雪無聲,“有一朵雪蓮,在另一個高度,孤獨而高傲地開著”。(《一個人的孤獨》)讀孤雪的詩歌,總體給我的印象是:孤獨,高傲,潔白,大氣。她是女中豪傑,看的透徹,不拖泥帶水。她懷揣著一個春天,桃花永不凋謝,“我要呼吸外面的陽光,要醒著去愛更多的事物”(《寒露》)她在快樂行走,一路上,她會不停“抽出藏匿已久的舊刀”(《離崗》)砍向自己,砍向生活,砍向命運。發現,追求,創造,馬不停蹄,閱讀孤雪的詩作你會發現且讚歎,精神上她是一位真正的刀客。
在閱讀她的詩作時,另一個發現是我要時時留意詩歌的傾訴對象,也許是詩人自己,也許是別人。詩人是熱愛傾訴的,如同熱愛澆灌懷裡的花朵。
《原野》組詩色彩明快,意旨深遠。春天在詩人的心上早早醒來,所有的憂傷被一洗而空,心情如同兒時的風箏放飛高空,萬紫千紅,美不勝收。詩人描寫原野是很有特色的,碧綠的冬麥,眸中的紅雲,梨花如白雪,幽藍的心湖,“匆匆”與“悄然”表達出一種極細膩的情感。這原野的春色,這博大的情懷裡,是令人陶醉的,“春意里悄然瓊釀,溢滿整個心湖”。季節帶來美好,同時也讓詩人思考更多,她想到沉睡的夢魘,察覺到這個季節的糾纏不清,“拒絕不了那些善意的生長或是一些懷有邪念的呼吸”,所以,“三月/春風舔著你流血的傷口”,“春綠衍生”所付出的代價,悲傷抑或是眼淚,在所難免。而三月的原野胸懷寬廣,這兒有一段極傳神的書寫,飛鳥的鳴叫使天空倒向原野的懷抱,而原野只是“輕輕一托”,“將那廣袤的藍還給眾生”。這樣的詩句飽含深情,意象生動,令人驚喜。耕耘是永恆的主題,青春的風采,高亢的民歌,這一切無不是生機勃勃,蘊含著詩人對生活對友人美好的祝願。閱讀《原野》組詩時候我感覺到溫暖而美好,感受到了詩人心中的春天,桃花朵朵,陽光燦爛。詩中還有許多耐人尋味的細節,留給讀者很大的想象空間。
《這個夏天不開花》題目給人一個問號,詩人先是描寫了一個夏夜的熾熱而壓抑的氛圍,無法訴說源於“夜探”的出動,“知了的耳朵”、“撲燈的飛蟻”,生動有趣。在這種氛圍下,一切景物皆蒙上苦悶的情緒,詩人選擇了兩個意象,“不敢開口微笑的夜來香”,因“潑墨”而枯萎的虞美人(點題),尾句機警,找到寶藏。
《我的詩歌為何如此憂鬱》《媽,我想寫詩》《野麥》三首,我是連起來讀的,從字裡行間我們更多的看到孤雪的詩觀以及對詩歌創作的執著追求。《我的詩歌為何如此憂鬱》透過現象的迷霧直擊詩歌的內核,“首先要擊中自己,才能擊中別人”,我看見寒光一閃。刀出鞘,剛剛好。《野麥》中“風不一定總從高處走來,時間更容易於低處產生撞擊,火花無處不在,或高亢,或低語”,無不閃耀著思想的火花。《媽,我想寫詩》里一句“媽,我想寫詩”震撼人心,當其他人都在自己的生活中忙碌時,只有“身纏惡魔”的詩人固守最後的精神領地,舉起詩歌,唱著對母親的讚歌。真正感受到詩人對詩歌是執著不悔的,而一句“詩人是神經病”更是令人感受到作為當下詩人地位邊緣化的尷尬處境。詩歌的眼睛無處不在,《勞動南路的魚和梧桐》中的“無論是樹還是魚,它們都經歷了驚魂動魄的一生/遠比人活得明白”,《老地方,有人碰笑了他的黃昏》里“我親眼看到,一隻蝴蝶/從他面部的老年斑中飛出來”皆能看到強大的敘述能力,以及詩人對生活獨到而敏銳的觀察力,圖盡匕見,功夫了得。
《離崗》、《赤裸裸地自拍鏡頭(一組)》、《中心醫院的一組鏡頭》組詩中我們能看到孤雪得作為刀客本色,向生活、向自我、向命運決絕的出刀,刀刀見血。《離崗》描寫了一位離崗的人,如蒙著眼睛的毛驢被使喚了一輩子,最後被老闆吆喝聲著下了崗。
有人開始拆廄棚,移走草料
我要自己扒掉眼罩,卸下嚼套
不留一聲嘶叫,沿著鄉路回返
這一切都是不合情理的,與真理背道而馳的。可是現實就是這樣冷酷,無可奈何。於是,極度憤懣中,“我”“抽出藏匿已久的舊刀”來。《中心醫院的一組鏡頭》組詩題記中所說,詩人一直沉浸在思考中,思考著心中那一首還未寫出的詩。詩人站在醫院的走廊,思考著關於存在、關於死亡,關於肉體與靈魂的問題。(類似主題詩人鳴砂火作品中有一首《祈禱》,可以參照閱讀)從而得出:
死亡的路上,沒有高貴低賤之分
哪管你是金樽之身,出口
只有一個
我非常喜歡《赤裸裸地自拍鏡頭(一組)》,這一組是詩人在病中完成的。詩人有肉體的高燒進而聯想到心靈之火,寫的實在絕妙。在體溫39.8℃的時候,詩人一方面努力控制軀體,另一方面產生了來自生理上和心理上的雙重幻覺。“會背靠著大山休息,靠山林輸給足夠的氧氣/閉目,有泉水流過心間,一路叮噹,一路歡唱//”。
在一切美好都被熊熊的體火燒為灰燼時,詩人體悟到了外在軀殼的虛幻,從而點燃了冰山下潛藏的火種,心靈之火熊熊燃燒,以“毒”攻“毒”,迸發出強大的生命力。情緒似在清醒與恍惚之間,如同囈語,是赤裸裸的內心獨白。“如果你對不準自己的心臟,就把自己捆在那塊青石背上把命運交給風暴,交給雷電,交給赤裸裸的白”,直面死生,遞出刀去,這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屋頂上的騎兵》、《在路上》具有陽剛之美,原來卻是出之一位女中豪傑之手。懷揣經年的桃花,插上隱形翅膀的戰馬,腰挎寶刀,胸有成竹,心懷萬物,行走是快樂的,在俗世中超越了自我,看破,所以不懼。不懼被時光的一點一點毀滅,太陽已經爬上了屋頂,每一支射出去的箭都演繹著傳奇。“大雪紛飛正試圖接近另一種存在/那是一種勝過黑夜的超脫//”。
“另一種存在”便是策馬騰空而去,超越了生死,追尋精神上的終極解脫與超越(《墓誌銘》)。“屋頂上的水晶宮”,詩人們都鍾愛在自家的屋頂上思考哦!讀過詩人鳴砂火的《祭壇》,而孤雪則是修築一座水晶宮,是巧合么?都是大工程!我終於發現自家屋頂原來也藏有寶藏。那裡是詩人的機坪、瞭望台與戰場。(戲語)。
最後以詩人這首抒情而又充滿哲思的《開花的石頭》結束這篇文字。在歲月的長河中我們都是涉水而來,我們都懷揣著桃花,我們都是石頭。然而沒人發現來自內心的花朵的溫暖。“舉杯同醉,燒焦虛偽的空殼”。聊以此文向詩人孤雪致以我的敬意。
孤雪:一隻雪蝴蝶的決絕和蹁躚
文/量山
在孤雪的博客停留良久,不禁敲下這個標題,讀孤雪,你會覺得她詩路很寬廣,可以飛到幾枚秋葉上,也可以在巨大的廣告牌上停留駐足,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一半是讚美一半是詛咒,從她的短制到她較長的篇目可以感受她的生活,她的思想,她的決絕。
《舞》是作者觀子墨書法的感懷,在這首詩里詩歌和書法融為一體,或者說是作者借舞為載體,抒寫心靈、叩擊靈魂,是一曲靈魂的獨舞,從中可以感受孤雪的“孤”:
我更願意在這剩下的月光之下獨舞
練就十指禪音。舞,你看這最後一筆
蛇走龍飛,傾瀉而下
一切假象,再也無處藏身
——孤雪《舞》
荷爾德林說:“人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從孤雪的詩中我強烈地感受到這一點,比如“剩下的月光”我把它誤讀成心靈最後的凈土,也就是孤雪在詩歌的月光下蹁躚,那最後一筆和著孤雪的心跳和韻律,和著孤雪的悲憤和孤獨,“一切假象,再也無處藏身”多麼乾淨、有力的語言,多麼蒼勁古樸的飛白!當然這首詩也不是處處都抵達完美了,比如前面“在這個無形的舞台上,在你身上/插滿藝術家的幌子/以詩歌的名義,或頌揚,或批判”這些語言不夠準確,也缺乏張力,缺乏毛筆字中的筆畫呼應,更別提神韻了,以及第二節螞蟻的出現過於生硬,沒有做到通透、融合為一體。但是孤雪是有才氣的,她能用三言兩語的短制寫出一種心情、一種氛圍、一種場景,引人深思,讓人唏噓。
他是禮服。著身於我
離開修辭和典故以至每每彎下腰身時
總能撞見幾根青草
活著,哭泣和愛戀
讓我們忘記平淡,爭吵
——孤雪《幾枚落葉》
寥寥幾句活畫出家庭生活的庸常,美妙的是作者別具一格的切入,耳目一新的發現,“他是禮服。著身於我”起句斜刺一刀,一個漂亮的比喻寫出亘古不變的夫妻關係,“離開修辭和典故”承接的天衣無縫,並且非常巧妙。“以至每每彎下腰身時/總能撞見幾根青草”這跳躍充滿詩思,是啊,人非草木,但和兩棵草一樣也是一生,與其爭吵、哭泣不如愛戀的相握,看,一陣風吹來,連小草們都會互相纏繞。多美的詩。多真的情。
孤雪的近作中我看好的還有《獨自等待》、《你好美》、《七年之癢》、《午夜,那兩杯紅酒》、死的誘惑、潛規則》、《哀歌》、寂靜之水》等,這些詩或輕盈或沉重地指向內心,指向生活,結構上堅實,語言上鮮活。最後我想用孤雪博客里一首不起眼的小詩結題。
時光渾濁,汩汩流動
或許該企盼一種純潔的靜止
讓渾濁得以平靜,似深淵
不再有人經過
一隻蝴蝶,該適應哪種香
花粉和蝴蝶共同走過 溫存。疼痛。
——今天與明天》
讀這首詩,我不知道孤雪這隻雪蝴蝶會適應那種香,而不管那種香裡面都藏著孤雪式的溫存和疼痛,甚至決絕,我祝福孤雪越走越遠,能純凈的靜止,也能在天地間決絕的翩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