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紫蘭
畫家
關紫蘭(1903-1985)出生於上海,原籍廣東省南海縣。1927年畢業於上海中華藝術大學西洋畫科,同年赴日本留學,入日本東京文化學院。其作品曾多次入選日本重要畫展。
關紫蘭是中國較早接受野獸派影響徠的畫家,早年她師從陳抱一,並與日本具有現代藝術傾向的油畫家藝術家有島生馬、中川紀元等人過從甚密。1930年代回國后多次在上海舉行個人油畫展,1963年任職於上海文史館,直至去世。
關紫蘭
1927年,關紫蘭以優異的成績從中華藝術大學畢業。6月,該校舉行美術展覽會,200餘幅師生作品風格各異、琳琅滿目。當時有名的《良友》畫報編輯梁得所和作家高長虹等應邀前往參觀。關紫蘭展出的是一幅名為《幽閑》的作品,旁邊還附有她的照片,並配有文字說明:“關紫蘭女士(本屆優等畢業生)”。照片中她左手優雅地托著下巴,安靜地望著外面的世界,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就這樣,她的油畫《幽閑》被選中,連同她的照片發表在當年《良友》畫報第17期上。
果然,日本學堂的優越學習條件和治學環境,比上海的大學強多了。這裡不僅有詳實的美術史料,印刷精良的洋畫片,還有不少歐洲油畫原作的臨摹手稿。同時,關紫蘭還時常可以看到西洋大師們的原作畫展,真正領略西洋油畫的奧秘。在這裡,她一方面學習日語,一方面廣泛地接觸起其他專業人士,對此她欣喜不已。
關紫蘭
1927年8月,在中國公使館、日本東亞藝術協會、神戶又新日報館社、《上海時報》日本支局、每夕新聞社、華僑新聞社等單位的幫助下,關紫蘭個人畫展在神戶市順利舉行。近50幅作品,除佔多數的油畫外,還有木炭畫、水彩畫和鉛筆畫。此次畫展參觀者達千人之多,每天從上午8時到晚上9時,還是應接不暇,於是不得不加開晚場。畫展還受到中日專業人士的讚揚。日本內務部能勢氏覺得關紫蘭的筆觸宏偉,不亞二科會中之作。女畫家龜高文子等均認為關紫蘭的作品色彩鮮艷,構圖巧妙,讚歎關紫蘭有藝術天才,稱讚中國人的頭腦特別具有美術性。
1927年8月29日《申報》第4版上,署名雪芬的記者,寫了篇《關紫蘭個展的觀感》,說到:“可見日本對於藝術的愛好和推尊,不數十年間,使粗鄙民族的社會裡,一變而為文明化、藝術化的新邦,這點無論哪一個人都要承認的。回顧我國是應該如何努力,使我們的‘美的國民性、光輝燦爛地表現出來’。我對於關女士這次的作品展覽會,表示相當尊意。”
關紫蘭在日期間還先後參加了日本的“二科”美術展、上野美術展、兵庫縣美術展。日本著名藝術月刊雜誌《婦人——女士造型》對關紫蘭其人其畫作了詳細介紹,給予這位來自中國的女畫家高度的學術評價。
1930年,關紫蘭的油畫作品《水仙花》被日本政府印製成明信片在全日本發行,作品風格傾向表現主義。這對一個涉世日本畫壇才二三年的出道者而言,確為鮮見。
關紫蘭在畫展中留影
1930年,關紫蘭學成回國,在上海唏陽美術院任教。在教學的同時,她沒有忘記自己的創作,把在日學習的野獸派風格移植到中國文化的土壤中。關紫蘭具有把複雜造型簡約、單純化的能力,她能把東方的優雅含蓄與西方野獸派的激情奔放相結合,兼備中國民間藝術的色彩和造型。且善於運用裝飾性紋樣,使作品具有韻律感。
關紫蘭
同年夏天,關紫蘭在華安大廈舉行個人作品展覽,她的《彈曼陀鈴的姑娘》、《湖畔》、《綠衣女孩》、《秋水伊人》、《慈菇花》、《藤蘿》、《小提琴》等一系列佳作如泉湧出。參觀者異常擁擠,文藝界許多名人到會,宋子文先生出席油畫開幕式並給予讚譽。這次是她學成歸國后的首展,這位藝術潮流的前衛人物,所帶來的作品其新穎的繪畫面貌無異是吹進畫壇的一股新風。自由奔放的用筆,雅緻又鮮艷的色彩,與“寫實主義”風格截然不同。當時評論家金冶先生清晰地預見到關紫蘭繪畫的長久意義,他在《時代》雜誌上著文稱:“關女士的畫,富有色彩而不辨輪廓,完全用直覺去表現圖象,所以在關女士的畫風中,只有一種很簡單的形式,就是,幽秀華麗,大方新鮮。她的用筆奇特得很,是近代的浪漫派,實在的內容,離我們目下所要求的相差甚遠,可是她是遠處的一盞明燈。”
10年後,1941年,關紫蘭再次舉行畫展。人們此時驚奇地發現她的畫風有點改變,關紫蘭已經放棄了變形、誇張,而轉入到寫實的手法中去,可是這種寫實,絕對不是庸俗,而是表現的、單純的、洗鍊的寫實。1931年前粗健的力與雄壯的氣勢,好像消失了,確實變成了像新女性的美一樣的畫面。關紫蘭的內心,蘊藏著無限的強力,所以畫面比1931年前更明快,更嫵媚,更甘甜,而內在的一切更真摯、更親切、更結實、更深沉了。
當時法國現代女畫家羅郎香也在上海開畫展,因此有人將她與關紫蘭作比較。1941年6月出版的《永安月刊》第26期上,溫肇桐在《女畫家關紫蘭》中說道:“蟄伏已過10年的中國女畫家關紫蘭,將在孤島畫壇,把10年來沉默中的苦索與研究,重予觀者以新的興奮,這是一個絕好的消息。”“不過,還得明白,關紫蘭雖則是現代中國的一位女油畫家,她的作品,不像羅郎香的只表現了女性的優美,又透露了女性的纖弱,她確有像寶石一樣晶瑩玉潤的色彩,有像天鵝絨一樣溫馨的畫面,有小鳥一樣活潑的筆觸。可是男性所特有的堅強與宏偉構成,在她的畫面中已經老早就有了,只要看1927和1928兩年連續出品‘二科畫展 ’的《靜物》與《西湖》就可以覺得的。”
關紫蘭
特殊的時代背景造就了畫家坎坷而多舛的藝術生命。女兒梁雅雯回憶說,由於她有留日的經歷,抗戰時期,日本人幾次三番動員她出來為日本人工作,都被她拒絕了。這位畢業於中華藝術大學、受左聯影響頗深、滿懷愛國主義情懷的藝術家,以自己的方式來抵抗侵略者對祖國尊嚴的踐踏:作為畫家,不再參加任何與政治活動有關的展覽,不再依託官方或媒體興辦任何形式的展覽。作為社交界的名媛,深居簡出,拒絕參加任何與日本人有關的社交活動。“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決不肯趨勢調勢,她這種甚至不惜用“封殺”自己藝術的方式來表明對日本侵略者的抗議的行動,得到了大家的稱讚和尊重。
關紫蘭繼承了中華民族“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優良品德。關紫蘭的老師洪野,教學認真負責,對學生極為愛護。1932年“一二八”淞滬抗戰爆發,洪野舉家逃難到佘山過去的天馬山一帶,貧病交迫,染病去世,只活了四十幾歲,撇下寡妻和年幼的子女。但關紫蘭永遠不忘啟蒙老師對自己的教育和培養,一直關心著他的後代,後來還慨然資助洪野的兒子上大學。
同樣,當關紫蘭已成為相當有名的畫家后,她仍沒有忘記陳抱一老師的培養和提攜,他們還是經常在一起畫畫,互相切磋,一起探討藝術上的問題。在陳抱一先生去世前的幾年裡,關紫蘭一直默默資助著因不願投靠日本人而在經濟上陷入窘境的恩師。直到陳抱一先生去世,也未曾向外人透露過半個字。
關紫蘭 陳抱一 丁衍庸 合影
1964年,關紫蘭來到尚在建設中的工人新村——蕃瓜弄。她知道因“一二八”、“八一三”兩次戰爭這裡形成了閘北棚戶區,進入1960年代后,政府著手拆除並改造成工人新村,這無疑是新上海發展歷史進程中的一個縮影。關紫蘭由此很激動,創作了油畫《番瓜弄》,並參加了當年美協舉行的油畫展,得到業界的關注。
出於對美好生活的天然敏感性,關紫蘭在這一時期留下了一批具有寫實主義風韻、畫面清朗、反映都市現實生活的作品。如《上海街景》、《靜安寺》等,畫作中標誌性建築影影綽綽,蘇州河邊、黃浦江邊綠樹叢叢,質樸又不甘單調的市民服裝、人們不緊不慢的生活節奏、整潔但不繁華的馬路,關紫蘭用她那嫻熟的畫筆記錄下那個時代的上海獨特風情。
關紫蘭晚年雖鮮有大作問世,但其歷史上各個時期藝術作品的華彩並沒有隨著時光流轉而湮沒。1963年,時任中國美術家協會主席的江豐發起為中國美術館徵集現代畫家作品的工作,經上海美協初選推薦,再由江豐等組成的專家組遴選確定,關紫蘭的油畫作品《少女》、《西湖風景》、《慈菇花》等四幅油畫被中國美術館收藏。中國美術館對《少女》評價道:“畫作中透出東方女性的端麗和大方的氣質,畫家具有把複雜造型簡約、純化的能力,筆觸粗獷、簡樸、洗鍊,色彩明麗且多施原色,可看出她在日本留學時受到了法國後期印象派和野獸派的影響,兼具中國民間藝術的色彩和造型。《少女》為畫家的代表作之一,畫面洋溢著溫馨親切的氣氛。畫家所作以人物肖像為主,亦有靜物、風景,且善於運用裝飾性紋樣,增加作品的節律感。”
關紫蘭與世無爭,卻有著簡單而堅定的做人原則。她似乎知道“文革”要來臨似的,在這之前已經很少再畫什麼了。據梁雅雯介紹,大致在“文革”前後,經常有人找她調查其他畫家的社會背景材料,使得她非常害怕繪畫這個她曾經熱愛至極的事業。有一點是肯定的,她是有意識把自己藏起來,她擱筆了,她不願意像有些人那樣違背內心畫一些迎合之作,她更不願意引起別人的注意,向她打聽別的畫家,出面作證。她希望被遺忘,她不在乎落寞與沉寂。
不過,她果真猜對了,洶湧的“文革”浪潮席捲全國。為防止畫作遭遇不測,家人們將舊作分散保存在家中不顯眼處,甚至無奈地把畫布從畫框中取下包捲起來。葉奇告訴說,好在他們家的牆壁是板條牆,內層是空的。於是,他們將不少畫作密封後放進隔牆,然後在外面重新糊上石灰。所幸後來未遭盛行的“抄家”滅頂之災,否則這內牆中的畫作恐怕也難保不遭劫。
但儘管如此,關紫蘭對生活依然充滿了信心。可能已成她的習慣,她會經常散步到南京東路上的德大西餐館和東海西餐館去喝咖啡,有時興緻高,就到地處銅仁路上的上海咖啡館去喝一杯濃濃的咖啡。關紫蘭這種做人的逍遙心態,在激烈的階級鬥爭年月里,也是迫不得已的最好方法。
關紫蘭
“文革”后,她對中國美術的發展重新燃起希望,但畢竟年事已高,力不從心了,所以對年輕人充滿期待。1978年,她最疼愛的外孫葉奇參軍入伍。葉奇說,我能夠通過“政審”進入部隊,這對我外婆是種信任和鼓勵。第二年春天,關紫蘭不顧76歲高齡,風塵僕僕地來到野戰軍某部駐地,看望外孫,還抽時間指導有藝術愛好的戰士們作畫和輔導出黑板報。
關紫蘭一生除兩度負笈東瀛外,長期生活在上海。除此,與其最有緣分、去過次數最多、最為鍾情的地方就屬杭州西湖了。這不僅與她作品有關,更重要的是她認為西湖太美了,“濃妝淡抹總相宜”,確非同一般。1927年關紫蘭創作了成名作《悠閑》,畫中人物主角系作者自己,背景便是西湖。1930年創作的《秋水伊人》,作者完全將自己融合於西湖之中,升華為一種理想化的境界。中國美術館收藏的關紫蘭1929年油畫《西湖風景》,更是純粹以西湖為主題的作品,通過俯瞰取景,將西湖的秀麗景緻盡入畫中。她的“西湖”系列還有《湖畔》、《三潭印月》等等。梁雅雯告訴說,她母親常以杭州說事。1934年造訪杭州時她還特意光顧當地照相館拍攝留影。關紫蘭會騎馬,還會開車,當年她還曾興緻勃勃地駕車游過西湖。
1981年,年近八旬的關紫蘭生前最後一次重遊西湖,再次親近她理想中的天國。她對家人說,人死了,什麼都沒了,開追悼會,既要別人請假,還要送花圈、送花籃,都要人家花錢,這不好。所以她留給家屬的遺願是:她過世后,不開追悼會、不要送花圈、不要放哀樂、不要戴黑紗,告別儀式也不要。她生前還幽默地關照家人:“我死後骨灰就撒在西湖裡,這樣你們還可以每年去一次杭州。”
1985年6月30日,因心臟病突發,關紫蘭卒於自己的寓所。
關紫蘭畫作
1998年3月關紫蘭的作品參加北京《世紀女性藝術展》大型展覽,作品多次參加上海藝術博覽會,10月在美國舉辦的中華五千年文化展,關紫蘭的《少女》(中國美術館收藏),在展覽會中特別醒目。觀者擁擠,議論紛紛,人們 對中國三十年代歷史中的女油畫家報以極大的興趣,掌聲不斷,也感嘆不已。關紫蘭女士的作品九十年代在上海國際拍賣有限公司舉行的大型藝術品拍賣會上多次以高價拍賣成功,影響巨大,關紫蘭的成就終於重放光彩。上海電視台、東方電視台、上海教育電視台、《解放日報》、《文匯報》、《新聞報》、《青島日報》、浙江電視台、江蘇電視台、日本NHK電視台介紹過她的油畫作品、中央電視台也對關紫蘭女士的藝術生涯進行了全面介紹,稱關紫蘭是"中國早期傑出女油畫家、藝術家"。知名藝術評論家王進玉評價其為“女性藝術家的優秀典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