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裡聽到樂聲
1931年林徽因創作的現代詩
《深夜裡聽到樂聲》是現代詩人林徽因於1931年創作的一首現代詩。此詩用真摯、細密的心理描寫展現了一種難以言狀的愛的隱痛,男子的相思,女子的惆悵躍然紙上。這首詩描寫的雖然只是普通的兒女情長,但是又仿若古人的“餘音裊裊,繞心不絕”,細細讀來,令人心感其傷。
深夜裡聽到樂聲
這一定又是你的手指,
輕彈著,
在這深夜,稠密的悲思。
我不禁頰邊泛上了紅,
靜聽著,
這深夜裡弦子的生動。
一聲聽從我心底穿過,
忒凄涼
我懂得,但我怎能應和?
生命早描定她的式樣,
太薄弱
是人們的美麗的想象。
除非在夢裡有這麼一天,
你和我
同來攀動那根希望的弦。
1931年初,林微因為了養病,住在香山半坡上的“雙清別墅”,徐志摩的探病和詩歌創作引發林徽因的創作興趣,這段時期恰好是與徐志摩情意復甦的時候。然而,此時林徽因與梁思成已是夫妻,林徽因把對這種情意的懷念寫進詩里,但即便懷念,林徽因也沒有對她與徐志摩在英國時的那段舊事抱有幸福的回憶。此詩是這段時間內林微因的早期詩歌作品,1931年9月被發表於《新月詩選》。
這是一首描述感情的現代詩,表達了一種婉轉的體諒而拒絕的心情。它那輕柔細膩的話語中蘊含著熱烈和真摯,這是來自心靈深處的詩情。
“又被它從睡夢中驚醒,深夜裡的琵琶!是誰的悲思,是誰的手指,象一陣凄風,象一陣慘雨,象一陣落花,在這夜深深時,在這睡昏昏時”,這是徐志摩《半夜深巷琵琶》的開頭,和林女士這首詩的開頭,何其相似乃爾。“這一定又是你的手指”,“一定”,肯定而自信,“又”字,可見不只一次了。多少個深夜聽過這“凄涼”的“輕彈”,多少次泛紅著面頰思付著那弦子里“稠密的悲思”,又有多少次春潮蕩漾,欲和還休。因為“我懂得”,我“太薄弱”,認定了“生命早描定她的式樣”,我和你的結合,只能是個“美麗的想象”。無奈何,我們只能在夢裡,“同來攀動那根希望的弦”。
兩百多年前王實甫就曾發過“願天下有情者終成眷屬”的良願,可是,新文化運動以後,在自由戀愛、個性解放大倡的歲月里,“結婚沒有愛情,有愛情不能結婚”的悲劇依然屢屢不鮮。就連林女士這樣一位飄洋過海、吃麵包喝牛奶,大倡自由、平等、民主的摩登才女,也難逃出因“太薄弱”而不能實現其愛其所愛的悲劇心態,平平子民,庸庯男女更可想而知。外國有羅朱,中國有梁祝,到了二十世紀二十年代中國這種悲劇仍然不絕如縷,這實在是一種文化現象。從古到今,有情卻不能成著屬,社會的、個人的、性格的、文化的······種種的原因,造成了各種悲劇性的歸宿,但男女主人公的不“剛”,不“韌”、不能以身“殉情”,不能不說是一個重要因素,羅朱、架祝的後繼者寥若辰星,唯其少也更足珍貴,否則便只能在悲戚中呼號怛噠,博人憐憫了。悲思難抑,發而為詩這就是從《詩經·將仲子兮》到陸遊《釵頭鳳·紅酥手》到林微因這首《深夜裡聽到樂聲》詩產生的背景心態。
在表達上,三句為一節,各節字數大體對等。參差錯落,極有音樂美感。這是在新月詩派格律說感孕下的產兒。這樂聲如同一種感召,一種紀念,輕柔細膩中蘊涵著熱烈和真摯。這是來自性靈深處的詩情。
在藝術建構上,這首詩也體現了音律美和建築美,兩長一短的構式,抑揚適度,往還復沓,餘音裊裊。整首詩像哀婉的歌聲冷清地飄蕩在寂靜深夜,“我懂得,但我怎能應和?”
在語言上,詩人以簡練、精當、含蘊,獨具風格的詩句,道出了幽咽不平的一段情,表達了詩人那種超凡脫俗的新的愛情觀念,流露出誠摯,聖潔、崇高、纖細入微的情感,猶如珍珠般晶瑩,剔透。這首詩構思新巧,詩味濃重,看起來是一連串的口語直敘,也不曾轉彎抹角,但意蘊無窮。它使人窺探到一種微妙而豐富的心理活動,耐人咀嚼,發人深思。
總的來說,《深夜裡聽到樂聲》,音律優美,全詩節律分明,層次井然。詩行長短相間,詩句對稱,一節押一韻,一節換一韻,音韻和諧、自然,有著鮮明的音律美,充分顯示出詩的“義”與“音”的音樂效果。詩人善用詞語的“義”表情達意,善用語言的“音”來組成一首首樂曲,用聲音來表達感情。難怪有人風趣地說,每當詩人朗誦她自己寫的詩時,宛若是一首隱去了曲譜的歌,悅耳動聽,給人以美的享受。
四川大學錦江學院李菀教授《古今中外朦朧詩鑒賞辭典》:這首耐人尋味的詩篇,給讀者留下了長久神往的藝術境界,它有一種強烈的力量侵入人們的心靈深處,讓人久久准以忘懷。其中的奧妙之處是,它有“筆墨之外”的含蓄美與“撲朔迷離”的朦朧美。做到了篇內有意,而篇外有味——詩有盡而昧方永。
現代詩人陳夢家《新月詩選·序言》:渴望著更綺麗的詩篇的出現,對於林徽因初作的幾首詩表示我們酷愛的歡心。她的《笑》也是一首難得的好詩。
台灣學者舒蘭《北伐前後的新詩作家與作品》:這首詩,道出了幽咽不平的一段情,女子的無可奈何,夜聞樂聲的輾轉反側,又驚又喜的雙頰泛上了紅暈。這些該不是作者自己的寫照。
現代文學研究家谷輔林《愛情新詩鑒賞辭典》:這首詩寫的是有情人不能成眷屬的悲戚,幽幽的,淡淡的,蜿轉凄愴,抑鬱低回,富有精美的藝術魅力。
上海交通大學人文學院特聘教授張中良《中國文學通史》:她的詩如《笑》、《深夜裡聽到樂聲》等富於溫馨、柔美,又有含蓄的深情。
徐州教育學院中文系主任王家倫:《深夜裡聽到樂聲》,全詩5節,每節3行,而且都是兩長夾一短,每行的字數大體相等,做到了既整齊划,又錯落有致。從韻律來看,她注意以感情的旋律支配詩的旋律,一般不太注意韻腳,但有些詩韻腳卻非常嚴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