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畫書錄解題

《書畫書錄解題》十二卷，近代余紹宋著。是書著錄自東漢至近代凡八百八十四種書畫類書籍，是我國第一部書畫類著作的提要目錄，對研究我國古代書畫類文獻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林志鈞為之序云：“不讀《書畫書錄解題》，不可以論中國藝術。”可謂知言。

《書畫書錄解題》一書為余紹宋先生奠定了在中國書畫典籍目錄學中的重要地位。此書所收中國古代書畫論著十分宏富，對收錄之書考訂詳盡、評論精闢，為後人研究書畫著錄必讀之書。余紹宋先生平日讀書，每書必做解題，《書畫書錄解題》的成書便得益於此。而且在著錄此書時，余紹宋先生亦傾注了他對糾正書畫領域學術弊端的良苦用心，他在和黃賓虹先生的通信中說道：“近來畫家肯讀書者甚鮮，遂使高尚學術淪為手工技藝，良堪嗟嘆！弟前所作《畫法要錄》及《書畫書錄解題》兩書，正欲藉以拯其失。”《書畫書錄解題》開創了書畫典籍系統著錄的先河，林志鈞先生在《書畫書錄解題序》中說“蓋自《七略》、《別錄》以來，目錄學至有清一代而極盛，而書畫書籍之專目及解題則以越園為首創，是可以不朽矣”，洵非虛譽。是書分史傳、作法、論述、品藻、題贊、著錄、雜識、叢輯、偽托、散佚十大類，並列未見一類於其後，以待續補。遇到兩可之作亦審慎考察其緣由，足見其治學之嚴謹。對於每一書的歸類，余紹宋先生皆詳加辨析，從不草草為之；對書之內容、得失等均有評價敘述。正文前所作序例對成書過程、體例、分類及著錄方法一一幫助，甚為明朗。開創之功而外，《書畫書錄解題》一書集中體現了余紹宋先生對於書畫文獻價值之思考，其大端在筆者看來有如下三點：

第一，以史學眼光考察書畫典籍，從文體角度揭櫫藝術文獻之價值。如論張彥遠《歷代名畫記》一書，起首即譽為“畫史之祖，亦為畫史中最良之書”，論其史法，則標舉其七端，以為“各傳中所敘行實非關繪畫者不載，甚得體要”，“以時代為次，仍用類族為傳之法，不失史氏世家遺意”，“隋以前諸傳俱注所出而多以己意撰述，既足徵信仍不失為一家言”，“徵引他家品評而時出斷制，非同輯錄”，“用正史之例，畫家論著詳載傳中，如顧長康、宗炳、王微諸傳，遺文墜簡，賴之以存”，“蔣少游、韓干諸傳用夾敘夾議之法，使行文不板滯”，“間作論贊，亦史法所不廢者，如戴顒、王微、閻立本諸傳，所論皆有精思”。中國歷史傳統源遠流長，余氏深知史法，而以史家之眼光審視《歷代名畫記》，更點出“畫史之有是書，猶之正史之有《史記》，《圖畫見聞志》繼之略有遜色，亦猶班氏繼司馬氏之書，有所弗逮也”。以《歷代名畫記》比附《史記》，使世人眼中之小道意義得以凸顯出來，余氏於書畫文獻之用心亦可見一斑。

第二，重視書畫典籍對於藝術實踐之影響，更加推崇從實踐中所體會玩味而出之理論。傳統書畫藝術多有秘傳心法之言，余氏對此則頗不以為然，其評述龔賢《畫訣》云：“自來畫家每喜秘其心得，即有論述，亦必陳義甚高，不屑為初學指示門徑，半千獨破此習，不惜以金針相度，彌足欽矣！”論《竹譜》云：“獨此譜於畫法言之至為詳盡，乃至黏幀、礬絹、調色、和墨之法亦靡不備，洵足為學寫竹者之津梁。”縱覽《書畫書錄解題》，多有“頗得心得”之評價，而其表彰實踐之作更多，在在體現出余氏於學理之外對於書畫藝術本身的關注，如非自有書畫經驗之心得，當難以有所發揮。其論《芥子園畫譜》，以為是書“歷來論畫之書多不稱述，著錄家亦無及之者，即《畫徵錄》、《畫史匯傳》諸書俱不言概曾輯此譜，此因我國學人往往喜騖高深玄妙之理論，不屑為淺近明顯之書已成錮習，不僅畫學一端為然，故如此佳書人鹹淡焉視之，甚且鄙夷以為不足道，實則其初習時未嘗不乞靈於此編，得魚忘筌，豈通人所宜出此？余故為表而出之”。可見余氏用心所在。

第三，秉持學術為天下公器之理念，解題論述一以學術之心評判，不以著作成書時代先後、作者名氣大小為斷，所論皆有理據。如論鄭昶《中國畫學全史》一書，以為“惟此編獨出心裁，自出手眼，綱舉目張本原具在，雖其中不無可議，實開畫學通史之先河，自是可傳之作。余於吾國畫學畫事時有論著，頗欲彙集之為《中國繪畫通史》一書，今得是編可以擱筆，但有數端欲貢獻於鄭君者”。其推獎同儕之風範可見！而於是書之不足，亦不為之諱言，明確指出該書有七個問題：史料、評論不作區別；多用日本人翻譯之名詞；歷代畫史用力不均；搜列畫跡不備；畫家立傳無準則；所錄論畫著作不備；附錄列表不當。所論或見仁見智，但以學術為公器，共同推進書畫學理研究之用心則表露無遺。另於鄧氏《美術叢書》，既稱讚為“誠為言書畫者不可不備”，又提出八個問題以便鄧氏加以商榷，前輩學人研求之精，學思之誠，足資吾輩學習。

余紹宋，（1882～1949）書畫家、目錄學者。字越園，號寒柯。浙江龍遊人。中年任職於北京，晚年築室於杭州。工書法，善畫，尤長山水、松竹，尋丈巨幅，大氣磅礴。自稱“字第一，竹次之”。編次有《書畫書錄解題》12卷，是我國書畫論著的書目提要。著錄自東漢至近代有關書畫書籍共850餘種。按書的性質分為史傳、作法、論述、品藻、題贊、雜著、叢輯、偽托、散佚10類，每類之下，又分子目。除散佚類外，都記卷數、版本、撰人，略述內容，並作品論，對疏漏及錯誤處，亦有考證，是近代有影響的書畫專科書目著作。另有《書法要錄》，選稿精審。著有《寒柯集》。

書畫藝術是我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然民國以前，論書畫之書從無專目。本書是我國第一部書畫類著作的提要目錄，著錄自東漢迄近代，基本包括了中國歷代有關書畫藝術、書畫理論方面的重要著作，更以其考證詳盡和評論精闢著稱於世。本書編撰者余紹宋是近代著名學者、書畫家，以書畫家為書畫類之書作提要，故多真知灼見，從而使本書具有很高的學術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