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峰塔
清代方成培創作傳奇
《雷峰塔》是清代方成培創作的傳奇(戲劇),於清乾隆三十六年(1771)刻板刊行。
《雷峰塔》共三十四齣,寫一個修鍊千年的白蛇精因留戀塵世生活而化作美女,來到杭州與男子許宣結成夫妻。她一心追求愛情和幸福,並無半點害人之心,但卻遭到一些社會力量和神權力量的迫害,最後終於被法海禪師鎮壓在雷峰塔下。
該劇通過法海諸人包括如來諸神在內,阻撓破壞白、許結合的種種行徑,深刻地揭露了以男性為中心的封建宗法制度扼殺自由、殘害婦女的罪惡。
該傳奇在世界戲劇史中有重要地位,也成為中國古典十大悲劇之一。
劇敘在峨眉山修鍊的白蛇的化身白雲仙姑,因羨慕人間繁華。來到杭州,與在西湖修鍊的青蛇約為主婢。一日,兩人在游西湖時遇到男青年許宣。白娘子對許宣產生愛慕之情。結為夫婦。金山寺和尚法海一再破壞白、許的婚姻。端午節,法海令許宣取雄黃酒回家。白娘子錯飲,現出原形,許宣驚懼而死。白娘子求得仙草,救治許宣。法海仍不干休,將許宣禁閉在金山寺。白、青與法海兵戎相見,水漫金山寺。後來法海打敗白娘子,把她鎮壓在雷峰塔下。
第一出 開宗 | 第八出 避吳 | 第十五齣 逐道 | 第二十二出 樓誘 | 第二十九出 煉塔 |
第二出 付缽 | 第九出 設邸 | 第十六齣 端陽 | 第二十三出 化香 | 第三十齣 歸真 |
第三出 出山 | 第十齣 獲贓 | 第十七出 求草 | 第二十四齣 謁禪 | 第三十一出 塔敘 |
第四齣 上冢 | 第十一出 遠訪 | 第十八出 療驚 | 第二十五齣 水斗 | 第三十二出 祭塔 |
第五齣 收青 | 第十二出開行 | 第十九出 虎阜 | 第二十六齣 斷橋 | 第三十三出 捷婚 |
第六齣 舟遇 | 第十三出 夜話 | 第二十齣 審配 | 第二十七出 腹婚 | 第三十四齣 佛圓 |
第七出 訂盟 | 第十四齣 贈符 | 第二十一出 再訪 | 第二十八出 重謁 |
《雷峰塔》源自白蛇的故事。白蛇故事在《山海經》、唐代的《博異志》都有記載,《清平山堂話本》選輯的宋元話本《西湖三塔記》對白蛇故事有了發展,明代中葉以後,白娘子的故事得到了廣泛的流傳。在文學創作方面,馮夢龍《警世通言》中收錄了《白娘子永鎮雷峰塔》,這是白蛇故事發展的一個新的階段。
清代《雷峰塔》傳奇可考的有三種版本。最早是黃圖珌的看山閣刻本《雷峰塔》傳奇。其二是乾隆中葉出現的梨園本《雷峰塔》。其三則是方成培水竹居本《雷峰塔》。方成培《雷峰塔》傳奇是在黃圖珌本和梨園舊抄本的基礎上改編而成。
方成培改編《雷峰塔》是鹽商迎接乾隆帝具體需要的結果。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據《清史稿·高宗紀》載,“本年皇太后萬壽聖節,上詣壽康官,率王大臣行慶賀禮”,此當為《序》中所謂的“璇闈之慶”,“淮商得以共襄盛典”。為討好乾隆帝:鹽商大肆操辦娛樂以示慶祝。“大學士中丞高公語銀台李公,令商人於祝嘏新劇外,開演斯劇,只候承應。”選《雷峰塔》傳奇進京上演是朝廷中懂文化的高官親點的。《清稗類鈔》記載道:“南巡時,頒演新劇,兩淮鹽商乃延名流數十輩,使撰《雷峰塔》傳奇。然又恐伶人不習也,即用舊曲腔拍,以取唱演之便利。若歌者偶忘曲文,亦可因依舊曲,含混歌之,不致與笛板相忤。當御舟開行時,二舟前導,戲台即架於二舟之上,向御舟演唱,高宗輒顧而樂之。”為迎接乾隆帝,鹽商們十分隆重,而《雷峰塔》是比較重要的演齣劇目。鹽商要演《雷峰塔》給皇太后祝壽和給皇上看,必須要改編劇本,為了把這件事辦好,李公和鹽商找到方成培。方成培改編《雷峰塔》傳奇時為58歲。當時方成培已有多部著作付梓,其文名遠揚;在高官與士大夫中有一定知名度。且方成培又是歙縣人,與他們有密切聯繫,他本人又精通曲律,是理所當然的改編人選。
方氏在《自敘》中,介紹了改編情況。即:改本較原曲改其十之九,賓白改其十之七。《求草》、《煉塔》、《祭塔》等折,皆點竄終篇,僅存其目。《出差》、《審問》、《剪髮》、《描容》等折,因繁蕪異常,乃予以廓清。只有《水斗》一折,曲、白可觀,稍加潤色,原樣尚存。
白娘子
白娘子本是修鍊千年的蛇妖,她不聽師兄黑風仙的勸告,執意“往凡間度覓有緣之士”,在西湖邂逅許宣,結成佳偶。但是他們的愛情、婚姻一再受到外界環境的打壓,最終白娘子被法海鎮壓在西湖邊的雷峰塔下。
許宣
許宣是個小市民形象,但他身上並沒有新的因素。可見,千餘年的禮教道德、倫理在市民們心上也同樣形成了十分堅固、厚重的積澱懇禍起蕭牆,許宣與白娘子的愛情堡壘主要是從內部被攻破的。與李甲一樣,孫富的一番“說教”使李甲下決心出賣杜十娘,許宣被法海一“點悟”,馬上跳起來痛罵待自己情深意重的白娘子是“妖怪”,不承擔責任,一味地逃避,以求明哲保身,儒家“獨善其身”的教義在許宣身上得到了最萎縮的表現。
法海
法海在故事中扮演了一個不光彩的角色,出家人本應誦經理佛,卻偏偏要拆散人家夫妻,除了嫉妒,更深層的原因是他屬於佛教代表,駕馭著人的精神世界。他不容許蛇妖這樣的異類僭越為人,享受人的生活,更不允許白娘子那純潔真摯的情感廣播人間。法海是空有人身而無情的化身,他不是不懂得愛情,也不是不知道什麼是美,恰恰是最懂得、最知道,才要破壞它,所以說他是邪惡的。不知者不為過,而知者為禍者,乃是真正的罪惡。說法海是佛教代表也好,是封建衛道士也罷,總之他是造成白娘子愛情悲劇的一個最直接的罪魁禍首。
小青
小青是個忠肝義膽的人,她有武功,有膽略,對事情也有明白清楚的認識,但她甘居白娘子之後,一切以白娘子為中心,委屈求全,不逞己意。許宣的薄情、法海的惡毒她都認識得很清楚,但她也深知白娘子陷入情網,不能自拔,規勸不了,只好從旁保護。小青把自己的光輝、鋒芒都掩在白娘子之後,顯現出她的善良和善解人意。若沒有小青做幫襯,恐怕白娘子為情為愛堅貞不移、奮不顧身的形象也會打了折扣。小青是劇中不可缺少的人物,她的潑辣、剛強、善良與白娘子的溫柔、堅韌、多情交相輝映。
方成培《雷峰塔》傳奇繼承了人妖戀故事模式,但它寫出了千年蛇妖對許宣情愛“度脫”在世俗環境中的失敗,滲透了更多理性思考的成分,同時寫出了白蛇悲劇的複雜性和深刻性,突破了人妖戀的框架,具有深沉的精神內涵。
愛情,作為被文明凈化的並以倫理感和美感的形式出現的性愛,雖然在奴隸佔有制時代便出現在男女關係中,也為封建社會帶來了男女之間新的真正人際關係的信息,但從來沒有得到封建社會的承認,相反,總受到社會的種種干預。封建婚姻制度,是封建經濟制度、政治制度、封建習俗的綜合產物,它體現的是對女性的奴役。所以愛情實質上是封建制度的對立物。白娘子不甘仙界寂寞,嚮往人間幸福,為覓有緣之士,來到臨安。她為愛情而來,也為愛情而奮鬥:既不追求腰纏萬貫的富翁,也不嚮往狀元新貴,只要一個情投意合的心上人。所以,到了人間,心裡就象燃起了一團烈火:她無視“三從四德”“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大膽地以少婦身份要求再醮,並主動地以身相許,她無視佛道清規,無視整個封建國家的法律,以至死不屈的抗爭來保衛自己的愛情和幸福。她是中國古代婦女美好品質的集合,是對時代前列反封建優秀兒女的概括,閃耀著理想的光輝。她這種大膽的反叛行為,象一把鋒利的寶劍,刺痛了天國和人間統治者的神經,自然要遭到統治者齜牙咧嘴的報復和吞噬。
白娘子的悲劇,遠遠地超出了為爭取婚姻自由乃至個性解放的範疇,是現實生活中叛逆者在神話中的總結性的反映,只不過由方成培讓她披上了蛇仙的外衣,讓她更具有人的深情和蛇的本領,顯得比一般人更堅決、更大膽、更頑強罷了。通觀全劇,不管是因盜庫引起的與錢塘縣的糾葛,或因贈符引起的對茅山道士的懲罰,以及盜草引起的與諸仙的戰鬥,實際上是現實生活折光的反映。白娘子的形象,自然就是以現實生活為藍本的,白娘子的悲劇,自然是反叛者的悲劇。白娘子的奮鬥,體現了古代反封建英雄的鬥爭氣概;白娘子的失敗體現了古代反封建英雄的歷史性悲劇命運,歷史性悲劇命運。白娘子的精神,似一隻振翅銳鳴的海燕,給大地帶來了暴風雨的訊息。它無異於啟示人們:封建社會是沒有樂土的,無論他們從哪裡哪到里,都只能是出了狼窩又入虎口。在那個殘酷的封建“鐵屋子”,絕不可能有白娘子所追求的幸福的“安寧”所在,即使明哲保身地過日子,也會遭到飛來的橫禍,宗法制的封建社會總要使她以悲劇告終。這有力地說明了當時封建統治的強大與殘暴,揭示了當時的社會是一片茫茫黑夜,白娘那種毫無羈絆的個性解放、自由、民主之光,總不免要被那血雨腥風的漫漫長夜所吞沒。然而,這種要求自由幸福的願望是合理的,是永遠不會窒息的。白氏與法海的矛盾,曲折地反映了要求幸福人民(尤為婦女)與封建勢力的矛盾,乃至整個封建社會的階級矛盾。白氏對法海頑強勇敢的鬥爭,象徵了人民反封建鬥爭的偉大力量。
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精神的結合是《雷峰塔》藝術上最大的特色。故事內容涉及人間現實社會和蛇仙、神怪等超現實的形象,作品以人神之間的矛盾衝突來反映特定歷史時期的現實生活,劇本中的各種形象均以現實為基礎,是現實生活中人物的再現,所以作品是現實主義的。白娘子是愛好自由、嚮往正常愛情、婚姻的普通民間婦女的典型,而法海則是殘酷鎮壓普通民眾的暴力形象,代表了強勢的封建禮教和封建勢力。由於鬥爭的複雜性和矛盾衝突的特殊性,超現實的力量和法術較量又具有濃郁的浪漫色彩,作品用仙山盜草、金山水戰等片段表現人物形象,推開故事情節,具有很強的藝術魅力。
《雷峰塔》人物描寫的成就也值得注意。白娘子既是修鍊成道的蛇仙,又是渴望愛情的溫柔的女性。既有蛇仙興風作浪、獨來獨往的超人神通,如仙山盜草、金山水戰等,又有女性對自由愛情的渴望,以及為獲得愛情而頑強、細緻、執著、堅韌的鬥爭氣概和義無反顧、一往無前的犧牲精神。兩者合而為一,人蛇結合,不著痕迹,天衣無縫。這明顯受到神魔小說《西遊記》孫悟空等形象塑造手段的啟發,更為出神人化。許宣的帶有城市小市民印記的自私動搖、患得患失、軟弱多情等特徵,也刻畫得很傳神。
方成培《雷峰塔》的影響廣泛而深遠。梅蘭芳在他的劇目《斷橋》中使用方本。田漢劇本《白蛇傳》內容也可看做方本的壓縮。20世紀80年代中國台灣拍攝的電視連續劇《新白娘子傳奇》,其編劇貢鳴籍貫安徽,他的故事框架源出方成培《雷峰塔》,對白唱詞亦有不少保留。20世紀90年代香港拍攝的電影《青蛇》,其故事情節還是遵循方本。
崑曲家王季烈《廬曲譜》:“《雷峰塔》新安方成培有改本刊行,詞旨實勝原作。茲譜所錄者,即依方氏改本也。”
作家趙景深《讀曲小記》:“《雷峰塔》以他(指方成培)的改本為最好。”
戲曲研究家傅惜華《白蛇傳集·序》:“是一種比較完美盡善的《白蛇傳》的戲曲”。
上海華東師大教授羅水麟《我對〈白蛇傳〉學術研究的幾點意見》:“清朝方成培寫的傳奇《雷峰塔》……是迄今寫得最好的一部作品,田漢的也不及他。”
該劇於乾隆三十六年(1771),署名“蚰雲詞逸改本,海棠巢客點校”刊行。計四卷,卷首有汪宗澠、徐德達、吳士歧題詞。劇末有洪筆泰跋。1982年,收入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王季思主編的《中國十大古典悲劇集》。
方成培,字仰松,岫雲詞逸,安徽歙縣人。生卒年不詳。據說他體弱多病,曾學醫多年。《雷峰塔》是他在清乾隆年間根據同時代人黃圖柲以及陳嘉言父女所寫的同名傳奇劇改編的。他還著有《雙泉記傳奇》和《聽奕軒小稿》,談詞律的《香研居詞塵》,寫見聞瑣事的《香研居談咫》等,但大多已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