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記
明代傳奇作品
《高文舉珍珠記》,又名《珍珠米糷記》,明代無名氏所作,是一部弋陽腔的劇本。故事無甚新意,寫高文舉貧苦時為王金真家招贅成親,供其讀書,上京赴試前與妻子剖開珍珠,各執半顆為定,后中狀元,權相溫閣逼迫高重婚溫金定。文舉派家人張千去接王金真,家書又被溫金定私改,讓王自行改嫁。王金真入京尋夫,途中與僕人失散,獨自一人到溫府,在張千挑唆之下,溫金定將她剪髮剝鞋,罰作奴僕。溫家老奴不忍,設計讓王做珍珠米糷送與高文舉,將半顆珍珠藏在米糷使他起疑,又令王金真掃地至書房,私會丈夫哭訴遭遇。最後王金真上開封府包公座下喊冤,包公代她做主,將溫金定一樣由她發落。高文舉王金真衣錦還鄉,在眾人求情下饒了溫金定,姊妹相稱,聖旨封賞。
高文舉珍珠記
明代早期傳奇在思想內容上受到了政治的制約,受到作家世界觀的限制。明帝國的建立,恢復了漢族地主在中國的統治,隨之而來的是,封建專制主義有了明顯的加強。
其實按情節來看,不過是蔡伯喈照趙五娘故事的翻版,只是這裡的後妻不象牛小姐賢惠;套改家書的情節照搬《焚香記》里金壘改王魁的家書讓桂英改嫁,但王金真也沒有象桂英一樣信以為真,憤而自殺,卻很快識破了溫小姐改家書的花樣,決定親自上京找丈夫;到開封府告狀得伸雪則是秦香蓮告陳世美的套路了,不過高文舉非但沒有為惡,且自己也是受害者,連包公替他審明了案子之後,他都戰戰兢兢的說:“下官再不敢回至溫府,恐奸相知道,性命難保。”前面老奴替王金定設計,讓她藏半顆珍珠在米糷內送給文舉吃,原本答應了金真一定會代她說明,但高文舉見到珍珠后百般詢問,老奴就是支吾不答,當時不但金真氣苦,連讀者也要困惑不解,到後面才明白老奴的膽怯,實在是由於高文舉自己也做不得主而已。金真與高文舉書房私會這一出,高文舉在前出還恐嚇老奴:“若是前夫人不曾到便罷,若來此受你溫小姐的虧時節,老賤人!有日審出真情,我把你六問三推,賤才,賤才!休想我輕輕饒過你殘生命。”可是等王金真向他哭訴求救,他也只能說:“妻,今夜書房中,為丈夫的怎麼就認得你,倘奸相與小姐知道,你命我命皆休矣。”要她獨自向開封府告狀,使金真都不免猜疑他要玩借刀殺人之計。幸好在作品里高文舉不是陳世美般的負心之輩,只是全沒擔當而已。可以設想,如果開封府不是傳說中的包公,而是由和溫家交好的官僚審理,王金真告狀無門,只怕他未必會有膽量在公庭承認她是自己的結髮妻。
戲曲里對高文舉並不持否認的態度,相反對他的無奈和懦弱還是頗為理解同情的,可能在主觀方面還想稱讚他的不忘舊情吧,可是在客觀方面,寫他的內心活動,細究起來卻又不甚高明,甚至可以用“猥瑣”二字形容之。如書房私會的一場,王金真在窗外叫喚他名字,他的心理活動首先是:“下官自到溫府,那一個不叫我做老爺,誰敢喚我的小名!”幾乎是下意識的想法,卻揭出他內心深處對已一步登天的身份之敏感程度。幸好他片刻即明白了定然是前妻的叫喚,想到她來此的消息被惡意封鎖,登時咬牙切齒的發誓:“妻!倘若是你來此,受溫氏磨滅,我怎肯干休呵!我情願解卻朝簪,棄此官職,定要把仇來報。”似乎倒是一片血性,可惜大話剛剛說畢,王金真在外要他開門,他卻躊躇起來:
“不可,倒是下官差矣。若是前妻來此便好,只恐溫小姐假使梅香故裝前妻聲音,戲弄於我,卻不道反被她嗤笑一場。俺這裡想后思前,休把定盤星兒錯認了。”
前面不惜“解卻朝簪,棄此官職,定要把仇來報。”卻連被後妻“嗤笑一場”的風險都不敢擔當,那他所謂的報仇能有幾分能實現,也完全可以想見了。何況如果有棄職的勇氣,當時何必屈從於溫相逼迫?說到底,高文舉不是惡人,甚至不能完全算小人,他只是貪戀自己所得到的一切,沒有勇氣與之決裂,即使在維護良心之前,也要先明哲保身,努力使自己的權益最大化。
到最後王金真以同樣的手段折磨溫金定報仇,高文舉又向岳父母求情:“念溫氏雖有罪名,奈他乃是聖上皇姨,可看朝廷分上,對令愛說個方便,饒他也罷。”他對溫金定有無感情,劇中看不出來,但對她“皇姨”身份的忌憚,卻是始終如一的,因為溫相雖獲譴,宮中溫皇后的位置還在。至於他和王金真,其感情則複雜得多,金真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恩人,他雖然不敢自己出頭,卻也不忍拋撇,主動出主意讓她去狀告自己,已經是他在自保為先的基礎上所能做出的最大承擔。他的沒有擔當使人搖頭,但他又畢竟還是一個善良溫情的丈夫,卻也讓人鄙夷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