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紅蘿蔔
莫言發表的中篇小說
《透明的紅蘿蔔》是莫言的成名作。1985年在《中國作家》第二期發表的中篇小說。這裡是指他以這篇小說命名的一部作品集。
《透明的紅蘿蔔》講述的是一個頂著大腦袋的黑孩 ,從小受繼母虐待, 因為沉默寡言,經常對著事物發獃 ,並對大自然有著超強的觸覺、聽覺等奇異功能的故事。
早期版本,年前的莫言
小黑孩和小石匠被派到滯洪閘工地幹活掙工分,受到了小石匠以及美麗善良的菊子姑娘的保護。但因為繼母虐待的陰影以及他對菊子姑娘一種隱隱的情慷,他甚至咬了菊子姑娘,在小石匠和小鐵匠打架時,意外地幫欺負他的小鐵匠去打小石匠。小鐵匠動不動就讓黑孩去偷地瓜和紅蘿蔔,因為黑孩視覺上的幻覺,他把紅蘿蔔看成了有著金色外殼包著銀色液體的透明的紅蘿蔔,從此對紅蘿蔔有了一份特殊的感情,,最後當小鐵匠把他的蘿蔔扔進了水裡再也找不到時,黑孩鑽進了蘿蔔地,把所有正在成長的紅蘿蔔都拔了出來。
1967年,莫言十二歲,在家鄉山東高密縣生活,那時的生活條件很差,莫言也要幫著爸媽掙錢。他在水利工地旁勞作之餘,因飢餓難耐,偷拔了生產隊一根紅蘿蔔,被押送到工地后專門為其召開了一次批鬥會,回家后遭到父親的毒打。這個慘痛的記憶一直被莫言深深記住,於是在1985年莫言寫成中篇小說《透明的紅蘿蔔》。
黑孩——本書主人公:老實木訥,受盡欺辱。
黑孩從一出場就被定位為弱者,他才十歲左右而且相比同齡的小孩又矮又小,在初冬的時節,身上還只穿著他闖關東的父親留下的一條污漬斑斑的大褲衩。那數得出肋巴骨的雞胸脯,脊背上、腿上閃亮的傷疤,說明他受到後娘怎樣殘酷的虐待。他過早地背上了生活的重負,和大人一樣參加勞動掙工分,還要承受某些人的羞辱和痛打。在常人看來,在這樣的惡劣的環境下,一個毫無自衛能力的小孩是無法存活下來的,所以在開篇就有隊長的那兩句話,“黑孩兒,你這個狗日的還活著?”“我尋思著你該去見閻王了。”對於一切生存的機會,黑孩都本能地不願放棄,所以“他在滴水成冰的嚴寒天氣里,只穿一條短褲,光著脊背,赤著雙腳;他能夠將燒紅的鋼鐵攥在手裡而不叫一聲;他能夠對自己身上的傷口熟視無睹。”這樣存活下來的黑孩有著堅韌的生命力並且對於生活中的苦難黑孩始終沒有反抗,他以巨大的毅力承受著小鐵匠的奴役、打罵,老鐵匠的冷漠無情,拉風箱的吃力、炙烤,他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非人的生活,他堅忍地活在苦痛的現實中。作為一個弱者的黑孩以一種自虐的方式表示自己的強大。正是這種隱忍才造就了黑孩堅韌的生命力。黑孩給讀者的感受最深的是他對美的追求以及豐富的內心世界,一個封閉了內心的孩子對聲色音味觸覺的敏感遠遠超越常人,充滿神秘。作品寫出了一個孩子的內心世界,寫出了外在世界生活中的人和事在一個孩子心中的折射,寫出了一個孩子的心態。這是一個被畸形的社會扭曲了的畸形的心靈。在他孤獨的內心中,各種感覺異常敏銳。
菊子
菊子一位美麗善良的姑娘,在工地上幫助過小黑孩,是第一個讓小黑孩感到溫暖的人,黑孩把菊子做為一個母親的象徵的。
小石匠
小石匠長得很瀟灑,眉毛黑黑的,牙齒是白的,一白一黑”,但是“有點口吃”。同情黑孩的遭遇。
飢餓主題
飢餓主題在文中體現是很明顯的。小說中並沒有明確地點出寫作背景,從文中的公社、生產隊、集體勞動、吃大鍋飯、幹部強調的組織性紀律性這些“文革”時期的特色上,我們可以知道故事發生的就是那個動蕩不安,物質貧乏甚至精神禁錮的年代。提起這個時期,我們又不由地把眼光投向解決肚子的問題上。吃的介紹也因此顯得特別重要。
小說一開始就講到“隊長披著夾襖,一手拿著高粱的餅子,一手捏著一顆剝皮的大蔥……兩個腮幫子像秋天裡搬運糧草的老田鼠一樣飽滿地鼓著……人們一齊瞅著隊長的嘴。”寫隊長的吃是點出那個時期隊長的張揚跋扈,當權者可以填飽肚子,而普通人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享受。同時也暗含了造成人們飢餓的原因。也為黑孩的出場醞釀了強烈的悲劇感情。那個赤腳光背,像谷地里被風吹動著的稻草人的十歲的孩子要忍受的除了飢餓還有寒冷。黑孩兒做小工就是為了有一頓飯吃,生存的本能總是不由自主地引導著他把目光投向吃的東西。
黑孩在到達滯洪閘工地上時也有一處描寫“他繼續向西看,看到黃麻地西邊有一塊地瓜地,地瓜葉子紫勾勾地亮。黑孩知道這種地瓜是新品種,蔓兒短,結瓜多,面大味道甜……菜園有白菜,似乎還有蘿蔔…”如果不是飽受飢餓的折磨,十歲的孩子怎麼會只看地瓜的葉子就知道是什麼新品種,有什麼特徵?如果不是一天到晚為了填飽肚子到處找吃的,他又怎麼知道哪塊地有什麼,種什麼?看到這裡,我們似乎看到一個瘦弱的孩子那種因飢餓折磨而痛苦的眼光。當作者用平靜的語言敘述這種飢餓時,帶給我們的震撼卻遠遠大於那種帶血帶淚的控訴。
在橋洞大家吃完烤地瓜,蘿蔔時,有一處黑孩的幻想“泛著青藍幽幽的鐵板上,有一個金色的紅蘿蔔……那蘿蔔晶瑩透明、玲瓏剔透,透明的、金色的外殼裡包孕著活潑的銀色液體。紅蘿蔔的線條流暢優美,從美麗的弧線上泛出一圈金色的光芒。”此後,黑孩總是尋找這個透明的蘿蔔,在這裡,蘿蔔成了黑孩的一種追求,不管是象徵著幸福的生活(可以不必餓肚子,不必為飢餓問題所擔心)還是黑孩那種朦朧的情意,或許是一切純潔善良的精神凈土,解決蘿蔔的隱喻也就解決了小說的主題思想。
二、情愛主題
小說表現的情愛主題歷來是人們解讀這篇小說普遍認為的中心思想。但我認為黑孩的情愛並不是大家所認為的男女之情,那只是黑孩病態的佔有慾。
黑孩從小就失去父母親的愛,在繼母的打罵中、在飢餓和寒冷的折磨中生存。這種殘缺的生命經歷使他從小就有別於正常兒童,很少開口講話。在那個時代,人們自己都顧及不了自己,同村的人們對黑孩也只有口頭的可憐而已。但鄰村的菊子姑娘卻沒有像別人一樣拿他的可憐來取樂。不管是菊子的母性還是只是大姐姐的那份關懷,她的關心疼愛觸動了黑孩內心深處早已泯滅的溫情。在剛見面,菊子一連串的問話沒有得到他的回答,卻也有了回應,“孩子的兩個耳朵動了動”“黑孩感動地仰起臉,望著姑娘渾圓的下巴。他的鼻子吸了一下”。在勞動中他陷入想象,神奇的氣體,美妙的聲音,使“他臉色漸漸紅潤起來,嘴角上漾起動人的微笑”。我們幾乎無法想象黑孩竟然還會微笑,造成這種變化的無疑就是菊子對他的發自內心的關心。
文中有一個細節可以看出黑孩對菊子姑娘的感情的珍惜。“他轉了一個念頭,走出橋洞,四下打量著。在第七個橋墩前,他解下手絹用口叼著,費力地爬上去,把手絹塞到石縫裡……”很多人把這一細節用來支撐黑孩對菊子產生特殊的男女之情的觀點,我認為,小說表現的並不是黑孩像小石匠、小鐵匠一樣對菊子姑娘有一種朦朧的男女之愛。他對菊子姑娘是有一種特殊的感情,一樣特殊的佔有慾,但那只是小孩子特有的那種霸道性而已。尤其對黑孩來說,享受不到父母的愛,又從小就缺失別人關心,菊子是第一個向他伸出援助之手的人,也是第一個用女性的愛溫暖他的大姐姐。在他心裡他霸道認為菊子姑娘就是屬於他的,她應該只關心他,而不應該同時也對小石匠敞開心扉。所以他才會在知道菊子姑娘和小石匠約會是,“臉上浮起冰冷的微笑”。菊子有了愛情就很少再來看望黑孩了,這讓黑孩感到強烈的失落,就像小孩子的玩具被搶走一樣。透明的紅蘿蔔其實就象徵著菊子姑娘的那份關懷,黑孩到處找也找不到那顆金色的,透明的紅蘿蔔就是意味著菊子姑娘已經不屬於他的了。再次失去別人關懷的黑孩感到的不僅是失望,甚至是絕望。
三、精神主題
一篇小說能否吸引人重要的就是小說中有沒有深層的東西,有沒有能體現中華民族的特有的精神內涵或揭露某種精神境界。《透明的紅蘿蔔》把小說的寫作背景放在“文革”這一特殊時期中,顯然不是單純地向人們複述文革時期人們那種困頓的生活狀態,文革對人們造成的不可磨滅的傷害,尤其是小孩子。也不可能只是寫出特殊時代飽受生活欺騙的小孩子的那種畸形愛戀。它應該有更深層的思想,揭露文革對人民精神的傷害,和人們精神的喪失。
農村從古至今一直都是淳樸善良的象徵,這是一片凈土,遠離都市的喧囂和市儈。然而“文革”的到來造成了價值體系的崩潰。黑孩“爹走後,後娘經常讓他拿著地瓜干到小賣鋪里去換酒。後娘一喝就醉,喝醉了他就要挨打,挨擰,挨咬。”人們那時的苦悶無處發泄,就拿孩子出氣。小鐵匠也是隨意就叫黑孩去偷地瓜,蘿蔔,根本沒想過這樣做對小孩子來說究竟對不對。人們已經找不到平常支撐自己生活的某種東西。最讓我感到心酸的還是老鐵匠與小鐵匠之間的關係。俗話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抱著這種心態,老鐵匠教了小鐵匠三年也不肯把最關鍵的技術傳授,小鐵匠最後竟然不惜把手伸到水桶里去試水溫,師傅把燒紅的鋼鑽子戳到他胳膊上,他被燙傷了,但偷到了技術,還是很高興。這裡沒有文明社會尊師重教的理念,有的只是掌握技術可以獨擋一面多拿工分的迫切的要求。老鐵匠唱的戲文“戀著你刀馬嫻熟……受盡了世上的千般苦……你全不念三載共枕,一片恩情,當作糞土……你駿馬高官,良田千畝,丟棄奴家招贅相府,我我我我是苦命的奴呀……”就是那種心酸的心情的真實寫照。小說後面還寫到黑孩去偷蘿蔔被抓,全身衣服被剝下來,“起初他還好像害羞似的用手捂住小雞兒,走了幾步就鬆開了手。”這一細節有很深的含義,透露出黑孩的絕望,因絕望而無所謂的態度。到了這裡,已經沒有了所謂的羞恥觀了,也就是那種價值觀已完全發生了變化。
也有人說“黑孩是中國農民那種能夠在任何嚴酷的條件下都能生存發展的無限的生命力的抽象和象徵。他飽受人間苦難,他以驚人的適應力和承受力頑強地活著,顯示了對惡劣環境的超越和征服。這也正是那個時期中國農民普遍具有的偉大性格和力量。因此,黑孩是二十世紀中國農民的真實縮影。”我贊成這種說法。我覺得作者特意寫黑孩的悲慘身世就是為了突出他那種倔強的精神。黑孩在經歷了一系列苦難之後,依然頑強地生存著,這種老黃牛的精神不正是中國苦難農民打不到的真實寫照嗎?小說最後寫到“老頭子看著這個一絲不掛的黑孩,抽抽搭搭地哭起來”作者是借老頭子來哭出作者內心的那種對苦難人民的深切同情。
四、多元主題的綜合
《透明的紅蘿蔔》的構思是新穎別緻的。這篇小說的主題是不能用一兩句話進行概括的,它不是簡單的三種主題的其中一種,也不是它們的相加,它們是相互滲透相互體現的。莫言說:“生活原本就有的模糊含蓄,決定了文藝作品的朦朧美。”因此他的小說也就帶有很獨特的乃至神秘的色彩,留有大量的藝術空白與想象空間。無論是哪種主題,我覺得只要找出“透明的紅蘿蔔”所象徵的意義,就可以把握這篇小說的精髓。但多元的主題並不是意味著小說的混亂或者我們可以自由發揮,毫無根據地解釋這篇小說的主題。莫言總是自覺不自覺地立足於民族的文化根基,用一顆悲愴的心靈去尋找民族失落的精神家園。我們也應該自覺用民族的觀念去讀他的作品
莫言創作這篇小說並不是為了表達一個明確的主題。相反,他以描繪生活形態為主,自覺追求作品蘊含的豐富性。這樣,我們就只有從主人公小黑孩的形象入手,來理解這篇作品。
在塑造小黑孩形象的時候,作家的筆墨集中於兩個不和諧的方面:一方面是身世的不幸、命運的悲慘,一方面是兒童的聰慧、機敏以及與其年齡不相稱的自尊與要強。小黑孩太可憐了。冰涼的秋天已經到來,大人都披上夾襖了,他渾身上下還只有一條污漬斑斑的大褲衩,而這條褲衩也顯然是他下了關東的父親留下的。他拉著那樣大一個風匣,瘦身子吃力地前傾後仰,“左胸脯的肋條縫中,他的心臟像只小耗子一樣可憐巴巴地跳動著”——小說用這種驚心魂魄的誇張寫出了小黑孩難以承受的生活重負。
但就是這個又臟又瘦、在生活的重壓下掙扎著的小黑孩,卻那樣機敏而又充滿靈性——作品對此作了富於童話色彩的描寫:他能聽到頭髮落地的聲音,能看到湖面上神奇的氣體,能感受到星光的溫暖,能像壁虎一樣貼著高高的橋墩爬上爬下,能想象出火車站起來跑,能把一隻紅蘿蔔看得那樣神奇。他又是那樣懂事、自尊、善良。他認真地收藏起凝結著菊子姑娘愛心的花手帕;菊子姑娘見他拉大風匣太累,可憐他,想把他帶走,他掙扎著非回到風匣前不可;菊子姑娘給他送窩頭來,他感動得哭了,但他用手遮住臉,不讓人看到他的眼淚;他知道小鐵匠的險惡用心,拚命阻止小石匠與小鐵匠對打。
小說正是通過上述兩個不和諧側面的殘酷對比,抒發對小黑孩不幸童年的悲憫。這種悲憫的背後,則是對特定歷史時期社會生活的批判。儘管作者有意淡化故事的時代背景,但從人物特定的語言和行動中,讀者仍然可以知道故事發生在“文革”中。小黑孩這個聰明、善良、本應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讀書的孩子之所以生活得這樣悲慘,顯然有家庭、社會、政治等多方面的原因。狠心的後娘使家庭變得冷酷無情,小鐵匠體現了人心的險惡,極左路線造成了20世紀六七十年代中國鄉村的普遍貧困。
在這樣一個特定的環境中,那個晶瑩透明、金色的外殼包孕著活潑的銀色汁液的紅蘿蔔就有了特殊的意義。紅蘿蔔被描繪得如此神奇,並不僅僅是藝術技巧問題。一方面,它作為小黑孩奇特感覺的創造物,使小黑孩顯得更加充滿靈性,但更主要的是,它作為一個意蘊豐富的象徵物,體現了小黑孩在不幸的生活中對純潔、幸福或者另一種世界的憧憬。這憧憬使小黑孩的形象崇高起來。小黑孩的憧憬是執著的。在第一次看到那個透明的紅蘿蔔之後十幾天,他還到菜地里去尋找,但他最終沒有找到。這種結局暗含的是作家對生活的失望和悲劇性評價。這種失望和悲劇性評價,或者可以看作這篇小說的主題。這一主題還體現在小說中其他人物身上。小石匠和菊子姑娘是美與善良的化身。他們的形象很美,他們像關心自己的親人一樣關心小黑孩,但最後,菊子姑娘那長著長睫毛的美麗的眼睛卻被白石片毀掉了。甚至那個老鐵匠,終日吟唱的也是抒發人生艱難的戲文。從這個意義上說,小黑孩這個形象本身就是那種艱難的、備受壓抑的生活的象徵。
在整篇小說中,小黑孩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他是那麼壓抑,受到關懷時忍住不哭,因為尋找透明的紅蘿蔔被隊長打時,也只是迷惘的眼睛里充滿淚水。另外值得注意的是作品對小黑孩整個生存環境的描寫:老隊長,劉太陽,砸石子的人們,小石匠與菊子姑娘的相愛,老鐵匠和小鐵匠的師徒關係,等等。這些構成了特定時期鄉村社會的生活形態。
莫言曾說過,一個人無論寫了多少作品,他的作品都是對童年的記憶,他所有的作品就是一個個人的自傳。因此童年記憶在作家的創作中是很重要的。黑孩的身上有著莫言童年的印記,一定程度上,黑孩是童年莫言的一個象徵。
在文中,黑孩最為在意的人是菊子,因為菊子是第一個讓他感到溫暖的人,黑孩應該是把菊子做為一個母親的象徵的,但由於現實生活中後母對他的虐待,又讓他對母親這一概念產生了懷疑,所以他對菊子的類似於母親的依戀在一定程度轉變為一種朦朧的愛戀,在我看來這種愛戀本質上還是屬於對母親的依戀,類似與“弒父娶母”的感情,只不過黑孩沒有得到過母親的溫情,這種愛戀在內心表現得更為明顯。這樣一種似母子似姐弟又似男女的複雜而特殊的情感,最終讓黑孩在小鐵匠和小石匠的決鬥中偏向了小鐵匠。
朦朧形態
《透明的紅蘿蔔》呈現出一種朦朧形態,莫言將現實因素與非現實因素融合在一起,運用類似白描的,手法將那些作為心靈對應物的景物勾勒出來,故意拉大,象徵體和象徵義之間的距離,設置具有多重象徵意義的,意象,也導致了小說主題指向性的模糊,這與過去所倡導,和理解的“,清清楚楚,愛憎分明”,的小說截然不同。這象徵了一種美,一種精神的亮色,與黑孩周圍的世界形成鮮明對比,並否定著周圍的世界,但並不是只有一種解釋,認為它代表一種不易察覺,轉瞬即逝的希望,一種用來逃避現實的精神寄託,超脫塵世的終極幸福等等,小說多義性的原因一是由於作者根據夢境來構思作品,夢本身是朦朧模糊的,這對於依夢而成的作品來說會有,一定的影響,作者從一種意象開始,其餘情節都由此發出來的思維方式,被一些評論家稱為“,內省式思維方式”,另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作品中純化生命感受的需要。
濃墨重彩的民間語言
《透明的紅蘿蔔》里的語言來自民間,並且是色彩化了的。民間語言是滔滔不絕、生動而有鄉土氣息的,通常一個最普通的農民說出來的話可能是最簡單的,但是活靈活現的。有時候,可能覺得他們所說的話根本不真實,但你聽的時候卻沉湎於其中,莫言稱之為“一場聽覺的盛宴”。《透明的紅蘿蔔》里那些人對黑孩的嘲笑、隊長的話語,寫他對黑孩的呵斥和辱罵,最真實地還原了他們本身所應有的特色。莫言任意搭配著這些語言,夾雜著大量的方言俚語或是城市裡的流行話語,用這樣一種狀態來深刻地表達出他內心的痛苦和紛擾。色彩的運用則使得他所要描繪的感覺和意象詩意地表達了出來,文章里常常有一些色塊和明麗的色調,用這些單純絢麗的色彩誇張地抒發自己的感覺和體驗。有人說,哪裡寂靜一片,哪裡就滲透著莫言的感覺。莫言多次寫到啞巴或者近乎於啞巴的孩子,《透明的紅蘿蔔》里的黑孩,正如莫言自己的名字一樣,提醒自己不要多說話,言多必失,但很多時候他是不得不說的。他通過其他的靈敏感覺來傳達,用手勢和眼神來表達感情,因此反而更加生動和豐富。他通過個人感覺的傳遞而將聽覺功能轉換成視覺或其他感覺,最典型的例子是《透明的紅蘿蔔》里黑孩的眼睛。尤其是最後隊長對他的盤問,他先是“迷惘的眼睛里滿是淚水”,然後“清澈如水”,又“滿是驚恐”,最後“兩行淚水從黑孩眼裡流出來”,這些是如此生動,讓人讀了覺得有一種永遠的痛,最單純的眼睛觸痛了讀者的心靈。
魔幻的意象
小說主人公黑孩是這部小說的主題型魔幻意象,這個可憐的瘦小的孩子沒有得到過母愛,反倒因繼母的虐待而養成了沉鬱獃滯的性格,正如小石匠形容的,“動不動就像尊小石像一樣發獃,誰也不知道他尋思著什麼。然而,他就像一個“神秘奇特的小精靈'刀,擁有著不可思議的超強的感覺,但這種敏銳他只賦予了大自然,他聽到空氣的歌唱,動物的鳴叫,看到各種動物、植物以及環境中其他物體的形形色色的神態,然後無論是聲音還是畫面,都是美好的,動聽的,純凈的,就如他在水中都能感受到魚群對他的溫柔,他看到紅蘿蔔那奇異的美麗,他對紅蘿蔔的追求,對水域的追求,對風的追求,都源自於他所感受到的大自然給他的美好的情境,而這些溫柔和美好,也正是飽受苦難的黑孩在內心深處想要追尋的自由和滿足。紅蘿蔔的意象在這部小說中也是神秘而富有靈性的。它在作者的筆下是這樣呈現的“紅蘿蔔的形狀和大小都像一個大個太陽梨,還拖著一條長尾巴,尾巴上的根根鬚鬚像金色的羊毛。紅蘿蔔晶瑩透明,玲瓏剔透。透明的、金色的外殼裡苞孕著活潑的銀色液體。紅蘿蔔的線條流暢優美,從美麗的弧線上泛出一圈金色的光芒。光芒有長有短,長的如麥芒,短的如睫毛,全是金色……'嘶有的形容都帶著美好的辭彙,而正是這個透明的紅蘿蔔的出現,開始正式碰撞黑孩內心對於美好事物的慾望,而當紅蘿蔔被小鐵匠扔人水中時,黑孩追了出去,它便在人水的霎那引導黑孩去找尋他想要的自由和滿足,最後黑孩拔出所有還在成長的紅蘿蔔的瘋狂怪異的舉動,其實也是他對慾望的焦灼的渴望。曾利君老師在她的著作中這樣說莫言的魔幻現實主義作品“同樣是借鑒學習魔幻現實主義的一些技巧,莫言的小說卻`魔幻'得別具一格,他們既不像扎西達娃的小說那樣在神秘的宗教事像中營構魔幻,也不像賈平凹那樣在種種神秘現實的描寫中獲得魔幻,而是藉助奇異的感覺描寫來取得魔幻的效果,他的帶魔幻色彩的小說可是說是一種源自叢生的感覺的`感覺魔幻小說”,,後面又說莫言通過對這種感覺的捕捉和處理將拉美的魔幻中國化,對於後面這句話,筆者不敢認同。我們從莫言魔幻現實主義小說的框架和例句中,可以看到他和拉美魔幻現實小說家的極大的相似之處,尤其是曾老師在這裡一直最為強調的“感覺”,我們也可以看到多模仿了馬爾克斯和福克納,如“香附草貪婪地嗅著他滿身的煤煙味兒”和班吉所聞到的那鐵門的“寒冷的氣味”,其實是如出一轍的。
奇異的情境
在黑孩去尋找被小鐵匠扔進河裡的金色的紅蘿蔔時,有這樣一段描寫“那隻公鴨子跟它身邊那隻母鴨子交換了一下眼神,意思是說記得吧那次就是他,水桶撞翻柳樹滾下河,人在堤上做狗趴,最後也下了河拖著桶殘水,那隻水桶差點沒把麻鴨那個躁包砸死……母鴨子連忙回應是呀是呀是呀,麻鴨那個討厭傢伙,天天追著我說下流話,砸死它倒利索··…”呷鳥子的對話,超出了現實的世界,有著童話的形式,然而言語間的粗俗,又遠遠地逃離了童話的純凈美好,變成了成人間的帶點野性的對話。又是一次碰撞,現實與超現實,純凈與粗俗,是一種奇異的誇張的情境,帶著想象的翅膀。與上述的粗俗有所不同,“那些四個棱的狗蛋子草好奇地望著他,開著紫色花朵的水芡和擎著咖啡色頭顱的香附草貪婪地嗅著他滿身的煤煙味兒。',噠里的植物們在生命的運作下就顯得可愛很多,靈性的每一個眼神、動作,都如同孩童般,這裡便有了童話的感覺,雖然這個童話也帶著點鄉土的氣息。
詩意意象
蘿蔔能夠透明,還是紅色的。這已經是個意象,一個富於詩意的意象。它使人想起童話。然而,按照通常的說法這應該算是一篇反映農村生活的所謂農村題材小說。但凡是讀過這篇小說的人,恐怕都要猶疑,它究竟能不能算是反映現實農村生活的農村題材小說?
小說的主人公是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這孩子剛出現的時候普普通通,赤著腳,光著脊樑,穿一條又肥又長的白底帶綠條條的大褲頭褲子,細長的脖子支撐著大腦袋。但是越到後來,這孩子越象個小精靈,還透著幾分神秘。他從來不說話。他從不怕冷,當十分強壯的老鐵匠都穿上棉襖時,他仍然光背赤足,且沒有半點瑟縮。他用手去抓熱鐵,讓熱鐵象知了一樣在手裡滋啦滋啦地響,把手燙得冒出黃煙,可他還不慌不忙,彷彿那皮肉的的痛中有一種快感。
他在一個夜晚看見了透明的紅蘿蔔,那蘿蔔晶瑩透明,尾巴上的根根鬚鬚象金色的羊毛,蘿蔔里還流動著活潑的銀色液體。於是孩子便著迷地去尋求它,以至於到蘿蔔地去,把每一個蘿蔔都拔下來舉到陽光下端詳,最後把一片地蘿蔔全部拔光……這的確很象童話。
然而,這些非現實的童話因素在《透明的紅蘿蔔》中只是其藝術形象構成的一種成分。與這種童話式的非現實因素相交織,小說中又有很多十分現實的農村生活描寫。凡是對我國農村生活,特別是對“文化大革命”期間的農村生活比較熟悉的人,都會承認這些描寫既豐富多彩,又生動準確。例如小說作者對公社副主任劉太陽的刻畫,用墨並不多,只寥寥幾筆,然而活龍活現,一個本質還不算太劣,卻已經習慣於欺凌百姓的小官僚躍然紙上。
小說中的其他幾個人物,還有小說所展現的一幅幅農村生活圖景,也都寫得十分生氣,發散著一股溫馨的泥土氣息。讀這些地方的時候,我們幾乎會忘記小說中的那些童話式的非現實的因素,以為自己在品味一篇風格上非常“寫實”的小說。
如此,《透明的紅蘿蔔》多少給人一種迷離恍惚之感。它所描寫的一切,似乎是現實的,又是非現實的,是經驗的,又是非經驗的,是透明的,又是不透明的。小說這種獨特的藝術形象和藝術效果,使我們獲得一種新鮮的、陌生的審美經驗。它使我們有些困惑,但也使我們享受到一種“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的愉悅。
《透明的紅蘿蔔》這部小說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寫實作品,它包含了想象的成分,充滿了一種夢幻的色彩。它寫於1985年,這一時期西方的現代主義思潮湧入中國,中國小說界的創新意識高漲。
-——趙 磊
莫言的作品《透明的紅蘿蔔》在敘事方法上不像同時代國內作家那樣深受西方影響,他採取了本土化的敘事方式,同時具有意向的獨特性。這些特點被莫言堅持至今,成為他獲得諾獎的緣由。
———高洪波
我認為《透明的紅蘿蔔》可以理解為一個缺少家庭關愛和溫暖的十歲小男孩內心深處的“戀母情結”的象徵。
——-—張欣
莫言,本名管謨業,1955年2月17日出生於山東省濰坊市高密市東北鄉文化發展區大欄平安村,中國當代作家。
透明的紅蘿蔔作者
1981年,發表處女作短篇小說《春夜雨霏霏》 。1985年,因發表中篇小說《透明的紅蘿蔔》而一舉成名。1986年,在《人民文學》雜誌發表小說《紅高粱》引起文壇轟動。1987年,擔任電影《紅高粱》編劇。1988年,發表長篇小說《天堂蒜薹之歌》。1989年,出版長篇小說《食草家族》。1993年,出版長篇諷刺小說《酒國》。1996年,出版長篇小說《豐乳肥臀》。1999年,出版長篇小說《紅樹林》。2001年,出版長篇小說《檀香刑》。2003年,出版長篇小說《四十一炮》。2006年,出版長篇小說《生死疲勞》。2009年,出版長篇小說《蛙》 。2011年,憑藉《蛙》獲得茅盾文學獎。2012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2016年,當選中國作家協會第九屆全國委員會副主席。2019年,創作小說《等待摩西》 。2019年,長篇小說《紅高粱家族》入選“新中國70年70部長篇小說典藏” 。2020年7月31日,出版中短篇小說集《晚熟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