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晉陵陸丞早春遊望

唐代杜審言詩作

《和晉陵陸丞早春遊望》是唐代詩人杜審言的作品。此詩寫詩人宦遊他鄉,春光滿地不能歸省的傷情。詩一開頭就發出感慨,說明離鄉宦遊,對異土之“物候”才有“驚新”之意。中間二聯具體寫“驚新”,寫江南新春景色,詩人懷念中原故土的情意。尾聯點明思歸和道出自己傷春的本意。這是一首和詩,採用擬人手法,寫江南早春,歷歷如畫。對仗工整,結構細密,字字錘鍊。

作品原文


和晉陵陸丞早春遊望
獨有宦遊人,偏驚物候新。
雲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
淑氣催黃鳥,晴光轉綠蘋。
忽聞歌古調,歸思欲沾巾。

註釋譯文


註釋

⑴和:指用詩應答。晉陵:現江蘇省常州市。
⑵宦遊人:離家作官的人。
⑶物候:指自然界的氣象和季節變化.
⑷淑氣:和暖的天氣。
⑸綠蘋(pín):浮萍。
⑹古調:指陸丞寫的詩,即題目中的《早春遊望》。
⑺巾:一作“襟”。

譯文

只有遠離故裡外出做官之人,特別敏感自然物候轉化更新。
海上雲霞燦爛旭日即將東升,江南梅紅柳綠江北卻才回春。
和暖的春氣催促著黃鶯歌唱,晴朗的陽光下綠萍顏色轉深。
忽然聽到你歌吟古樸的曲調,勾起歸思情懷令人落淚沾襟。

創作背景


晉陵即今江蘇常州,唐代屬江南東道毗陵郡。陸丞,作者的友人,不詳其名,時在晉陵任縣丞。杜審言在唐高宗咸亨元年(670年)中進士后,仕途失意,一直充任縣丞、縣尉之類小官。大約武則天永昌元年(689年)前後,他到江陰縣任職。此時他宦遊已近二十年,詩名甚高,卻仍然遠離京洛,在江陰這個小縣當小官,心情很不高興。
在江陰縣任職時,杜審言與陸某是同郡鄰縣的僚友。他們同游唱和,可能即在其時。陸某原唱應為《早春遊望》,內容已不可知。此詩是杜審言為唱和而作。

作品鑒賞


賞析

這是一首和詩,作者是用原唱同題抒發自己宦遊江南的感慨和歸思。江南早春天氣,和朋友一起遊覽風景,本是賞心樂事,但詩人卻像王粲登樓那樣,“雖信美而非吾土”,不如歸去。所以這首和詩寫得別有情致,驚新而不快,賞心而不樂,感受新鮮而思緒凄清,景色優美而情調淡然,甚至於傷感,有滿腹牢騷在言外。
詩一開頭就發感慨,說只有離別家鄉、奔走仕途的遊子,才會對異鄉的節物氣候感到新奇而大驚小怪。言外即謂,如果在家鄉,或是當地人,則習見而不怪。在這“獨有”、“偏驚”的強調語氣中,生動表現出詩人宦遊江南的矛盾心情。這一開頭相當別緻,很有個性特點。
中間二聯即寫“驚新”。表面看,這兩聯寫江南新春伊始至仲春二月的物候變化特點,表現出江南春光明媚、鳥語花香的水鄉景色;實際上,詩人是從比較故鄉中原物候來寫異鄉江南的新奇的,在江南仲春的新鮮風光里有著詩人懷念中原暮春的故土情意,句句驚新而處處懷鄉。
“雲霞”句是寫新春伊始。在古人觀念中,春神東帝,方位在東,日出於東,春來自東。但在中原,新春伊始的物候是“東風解凍,蟄蟲始振,魚上冰”(《禮記·月令》),風已暖而水猶寒。而江南水鄉近海,春風春水都暖,並且多雲。所以詩人突出地寫江南的新春是與太陽一起從東方的大海升臨人間的,像曙光一樣映照著滿天雲霞。
“梅柳”句是寫初春正月的花木。同是梅花柳樹,同屬初春正月,在北方是雪裡尋梅,遙看柳色,殘冬未消;而江南已經梅花繽紛,柳葉翩翩,春意盎然,正如詩人在同年正月作的《大酺》中所形容的:“梅花落處疑殘雪,柳葉開時任好風。”所以這句說梅柳渡過江來,江南就完全是花發木榮的春天了。
接著,寫春鳥。“淑氣”謂春天溫暖氣候。“黃鳥”即黃鶯,又名倉庚。仲春二月“倉庚鳴”(《禮記·月令》),南北皆然,但江南的黃鶯叫得更歡。西晉詩人陸機說:“蕙草饒淑氣,時鳥多好音。”(《悲哉行》)“淑氣催黃鳥”,便是化用陸詩,而以一個“催”字,突出了江南二月春鳥更其歡鳴的特點。
然後,寫水草。“晴光”即謂春光。“綠蘋”是浮萍。在中原,季春三月“萍始生”(《禮記·月令》);在江南,梁代詩人江淹說:“江南二月春,東風轉綠蘋。”(《詠美人春遊》)這句說“晴光轉綠蘋”,便是化用江詩,也就暗示出江南二月仲春的物候,恰同中原三月暮春,整整早了一個月。
總之,新因舊而見奇,景因情而方驚。驚新由於懷舊,思鄉情切,更覺異鄉新奇。這兩聯寫眼中所見江南物候,也寓含著心中懷念中原故鄉之情,與首聯的矛盾心情正相一貫,同時也自然地轉到末聯。
“古調”是尊重陸丞原唱的用語。詩人用“忽聞”以示意外語氣,巧妙地表現出陸丞的詩在無意中觸到詩人心中思鄉之痛,因而感傷流淚。反過來看,正因為詩人本來思鄉情切,所以一經觸發,便傷心流淚。這個結尾,既點明歸思,又點出和意,結構謹嚴縝密。
前人欣賞這首詩,往往偏愛首、尾二聯,而略過中間二聯。其實,它的構思是完整而有獨創的。起結固然別緻,但是如果沒有中間兩聯獨特的情景描寫,整首詩就不會如此豐滿、貫通而別有情趣,也不切題意。從這個意義上說,這首詩的精彩處,恰在中間二聯。
尾聯點明思歸和道出自己傷春的本意。詩採用擬人手法,寫江南早春,歷歷如畫,對仗工整,結構細密,字字錘鍊。扣住題意,說自己讀了陸丞那格調高古的《早春遊望》詩,更加喚起了想家的念頭,止不住的淚水,簡直要沾濕衣襟了。“欲”字用得極妙,妙在它傳神地表達了詩人“歸思”之情的深切。
這首詩造語警策。體例上韻腳分明,平仄和諧,對仗工整,已是成熟的律詩作品。結構上,首聯一個意群,頷聯頸聯一個意群,尾聯又一個意群,並且首尾呼應、中間展開。這種行文方式是初唐律詩乃至此後的唐律中常用的格式。因此,這首詩可謂初唐時期完成近體詩體式定格的奠基之作,具有開源辟流的意義。

評價

瀛奎律髓》:律詩初變,大率中四句言景,尾句乃以情繳之。起句為題目。審言於少陵為袓,至是始千變萬化雲。起句喝咄響亮。
《升庵詩話》:妙在“獨有”、“忽聞”四虛字。
《增訂評註唐詩正聲》:郭云:四句俱說景,腰字俱驚眼。格不甚高,起獨有力。
《唐詩廣選》:劉孟會曰:起得悵恨。“雲霞”二句,便自浩然。
《詩藪》:初唐五言律,杜審言《早春遊望》、《秋宴臨津》、《登襄陽城》,陳子昂《次樂鄉》,沈佺期《宿七盤》,宋之問《扈從登封》,李嶠《侍宴甘露殿》,蘇頲《驪山應制》,孫逖《宿雲門寺》,皆氣象冠裳,句格鴻麗。初學必從此入門,庶不落小家窠臼。
《唐詩鏡》:三、四如精金百鍊。“雲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曙”、“春”一字句,古人琢意之妙,起結意勢沖盈。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周敬曰:“獨”、“偏”、“忽”、“驚”、“聞”、“欲”等虛字,機括甚圓妙。
《唐詩評選》:意起筆起,意止筆止,真自蘇、李得來,不更問津建安。看他一結,卻有無限。《過秦論》“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結構如此,俗筆於此必數千百言。
《唐律消夏錄》:中四句說物候,偏是四句合寫,具見本領。“出海”、“渡江”,便想到故鄉矣。岑嘉州詩“春風觸處到,憶得故園時”即此意,但此一句深厚不覺耳。
《增訂唐詩摘鈔》:朱之荊云:物候新,暗點早春,喝起中二聯在一“驚”字。中二聯寫早春,中四字皆“驚”也。……“獨有”、“偏驚”、“忽聞”是機括。
《唐詩成法》:中四句合寫“物候”二字,顛倒變化,可學其法。“物候新”居家者不覺,獨宦遊人偏要驚心。三、四寫物候到處皆新,五、六寫物候新得迅速,具文見意,不言“驚”,而“驚”在語中。結和陸丞,以“歸思”應“宦遊”,以“欲沾巾”應“偏驚”。
《瀛奎律髓匯評》:紀昀:起句警拔,人手即撇過一層,擒題乃緊。知此自無通套之病,不但取調之響也。末收“和”字亦密。馮班:次聯做“游望”二字,無刻畫痕。
《近體秋陽》:“忽聞”字下得突綻,使末句精神透出。此詩起結老成警潔,中間調高思麗。
唐宋詩舉要》:吳北江云:起句驚矯不群。高步瀛云:此等詩當玩其興象超妙處。
《詩境淺說》:此詩為遊覽之體,實寫當時景物。而中四句“出”字、“渡”字、“催”字、“轉”字,用字之妙,可為詩眼。春光自江南而北,用“渡”字尤精確。

作者簡介


杜審言,唐代詩人。字必簡,祖籍襄陽(今屬湖北),遷居河南鞏縣(今河南省鞏縣),是大詩人杜甫的祖父。杜甫在詩法上頗受其影響,曾自豪的宣稱“吾祖詩冠古”。高宗咸亨進士,中宗時,因與張易之兄弟交往,被流放峰州。曾任隰城尉、洛陽丞等小官,累官修文館直學士。少與李嶠、崔融、蘇味道齊名,稱“文章四友”,晚期和沈佺期,宋之問相唱和,是唐代近體詩的奠基人之一。作品多樸素自然,其五言律詩,格律謹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