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城下寄杜甫
唐代李白的詩作
本詩是唐代偉大詩人李白寓居沙丘懷念詩友杜甫時所作。此詩以景帶出思念之情,言辭樸素無華,率性寫出,或行,或卧,或所見,或所感,絮絮叨叨皆入詩來,寫得情深意長,凄愴感人,深刻地表現了兩位偉大詩人的真摯友誼。全詩流暢自然,而又含蓄蘊藉;感情極苦,而又不失豪放本色。
沙丘城下寄杜甫
我來竟何事?高卧沙丘城。
城邊有古樹,日夕連秋聲。
魯酒不可醉,齊歌空復情。
思君若汶水,浩蕩寄南征。
⑴沙丘:指唐代兗州治城瑕丘。沙丘城一說為位於今山東肥城市汶陽鎮東、大汶河南下支流洸河(今名洸府河)分水口對岸。而根據1993年出土於兗州城東南泗河中的北齊沙丘城造像殘碑(又名沙丘碑),兗州古地名為沙丘,又名瑕丘,於唐代為魯西南重要治所,李白應於此居住。由於此重大考古發現,學術界基本上認同兗州為李白居住之沙丘城。
⑵來:將來,引申為某一時間以後,這裡意指自從你走了以後。竟:究竟,終究。
⑶高卧:高枕而卧,這裡指閑居。《晉書·陶潛傳》:“嘗言夏月虛閑,高卧北窗之下。清風颯至,自謂羲皇上人。”
⑷夕:傍晚,日落的時候。連:連續不斷。秋聲:秋風吹動草木之聲。
⑸“魯酒”兩句:古來有魯國酒薄之稱。《莊子·胠篋》:“魯酒薄而邯鄲圍。”此謂魯酒之薄,不能醉人;齊歌之艷,聽之無緒。皆因無共賞之人。魯、齊:均指山東一帶。空復情:徒有情意。
⑹汶水:魯地河流名,河的正流今稱大汶河,其源有三:一發泰山之旁仙台嶺,一發萊蕪縣原山之陽,一發萊蕪縣寨子村,流經兗州瑕丘縣北,西南行,入大野澤。耿元端說汶水在曲阜之北七八十里處向西流,“思君若汶水”只是聯想到汶水,不能認為沙丘城就在汶水之旁(參見《百家唐宋詩新話》)。
⑺浩蕩:廣闊、浩大的樣子。南征:南行,指代往南而去的杜甫。一說南征指南流之水。
我來這裡到底有什麼事?整日無聊閑居在沙丘城。
沙丘城四周有許多古樹,從早到晚不斷發出秋聲。
魯地酒薄不能讓我沉醉,齊地的歌聲也空有其情。
思君之情如同滔滔汶水,浩浩蕩蕩地隨你向南行。
根據裴斐編製的《李白年譜簡編》,此詩當作於唐玄宗天寶四載(745年)秋,時李白四十五歲。天寶三載(744年)春,李白離長安,開始漫遊。在洛陽,遇見了已經三十三歲卻仍未進入仕途的杜甫,二人同游。同年秋,李白、杜甫、高適三人在梁園相會,並同游孟諸、齊州等地。第二年夏,兩人又在東魯會面。他們情投意合,親密到“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行”的地步。天寶四載秋,兩人分手,杜甫西去長安。李白在魯郡東石門送別杜甫后,南遊江東之前,曾一度旅居沙丘城。因懷念杜甫,寫下此詩寄贈。
李白與杜甫的友誼是中國文學史上珍貴的一頁。在李白傳世的詩歌中,公認的直接為杜甫而寫的只有兩首,一是《魯郡東石門送杜二甫》,另一首就是這首詩。
沙丘城,位於山東汶水之畔,是李白在魯中的寄寓之地。詩人送別了杜甫,從那種充滿著友情與歡樂的生活中,獨自一人回到沙丘,倍感孤寂,倍覺友誼的可貴。此詩就是抒發了這種情境之下的無法排遣的“思君”之情。詩人一開始用很多的筆墨寫他自己的生活,住處的周圍環境,以及他自己的心情。詩的前六句沒有一個“思”字,也沒有一個“君”字,給讀者以山迴路轉、莫知所至的感受,直到詩的結尾才豁然開朗,說出“思君”二字。詩中無一句不是寫“思君”之情,而且是一聯強似一聯,以至最後不能不直抒其情。前六句的煙雲,都成了后二句的烘托。這樣的構思,既能從各個角度,用各種感受,為詩的主旨蓄勢,同時也賦予那些日常生活的情事以濃郁的詩味。
詩劈頭就說:“我來竟何事?”這是詩人自問,其中頗有幾分難言的惱恨和自責的意味。這會引起讀者的關注,並造成懸念。“高卧沙丘城”,高卧,實際上就是指詩人閑居乏味的生活。這句話一方面描寫了眼下的生活,一方面也回應了提出上述問題的原因。詩人不來沙丘“高卧”,原因就在於懷念杜甫這位友人。這凌空而來的開頭,正是把詩人那種友愛歡快的生活消失之後的複雜、苦悶的感情,以一種突發的方式迸發出來了。
一二句偏於主觀情緒的抒發,三四句則轉向客觀景物的描繪。“城邊有古樹,日夕連秋聲”。眼前的沙丘城對於詩人來說,像是別無所見,別無所聞,只有城邊的老樹,在秋風中日夜發出瑟瑟之聲。“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這蕭瑟的秋風,凄寂的氣氛,更令詩人思念友人,追憶往事,更叫詩人愁思難解。“別離有相思,瑤瑟與金樽。”然而,此時此地,此情此景,非比尋常,酒也不能消愁,歌也無法忘憂。魯、齊,是指當時詩人所在的山東。“不可醉”,即沒有那個興趣去痛飲酣醉。“空復情”,因為詩人無意欣賞,歌聲也只能徒有其情。這麼翻寫一筆,就大大地加重了抒情的分量,同時也就逼出下文。
汶水,發源於山東萊蕪,西南流向。杜甫在魯郡告別李白欲去長安,長安也正位於魯地的西南。所以詩人說:“我的思君之情猶如這一川浩蕩的汶水,日夜不息地緊隨著你悠悠南行。”詩人寄情於流水,照應詩題,點明了主旨,那流水不息、相思不絕的意境,更造成了語盡情長的韻味。這種綿綿不絕的思情,和那種“天邊看綠水,海上見青山。興罷各分袂,何須醉別顏”的開闊灑脫的胸襟,顯示了詩人感情和格調的豐富多彩。
在中國古代詩歌的發展中,古體先於律體。但是,律體的盛行對於古詩的寫作也不無影響。例如李白的這首五古,全詩八句,中間四句雖然不是工整的對仗,但其中部分詞語的對仗以及整個的格式,卻可以見到律詩的痕迹。這種散中有對、古中有律的章法和句式,更好地抒發了詩人純真而深沉的感情,也使得全詩具有一種自然而凝重的風格。
明代高棅《批點唐詩正聲》:散淡有深情。
清高宗敕編《唐宋詩醇》:白與杜甫相知最深,“飯顆山頭”一絕,《本事詩》及《酉陽雜俎》載之,蓋流俗傳聞之說,白集無是也。鮑、庾、陰、何,詞流所重,李杜實宗尚之,特所成就者大,不寄其籬下耳。安得以為譏議之詞乎?甫詩及白者十餘見,白詩亦屢及甫,即此結語,情亦不薄矣。世俗輕誣古人,往往類是,尚論者當知之。沈德潛曰:有餘地,有餘情,此詩家正聲也,浮淺者以為無味。
日本近藤元粹《李太白詩醇》:名句讀終有餘韻(“城邊”二句下)。謝云:古詩有“嬋娟空復情,浩蕩而傷懷”,今衍為四句,尤見自然(末四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