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孟東野書
唐代韓愈所著的散文
《與孟東野書》是唐代文學家韓愈的作品。這是一封寫給孟郊的書信,寫於貞元十六年(800年)初,信中表達了作者對自己知己朋友的誠摯懇切的思念之情。全文條理井然,語言曉暢明白,感情真摯委婉,誠懇樸實,真氣涌動,是韓文“文從字順”的代表作。
與孟東野書
與足下別久矣,以吾心之思足下,知足下懸懸於吾也。各以事牽,不可合併,其於人人,非足下之為見,而日與之處,足下知吾心樂否也。吾言之而聽者誰歟?吾唱之而和者誰歟?言無聽也,唱無和也,獨行而無徒也,是非無所與同也,足下知吾心樂否也?足下才高氣清,行古道,處今世,無田而衣食,事親左右無違,足下之用心勤矣,足下之處身勞且苦矣。混混與世相濁,獨其心追古人而從之,足下之道,其使吾悲也。
去年春,脫汴州之亂,幸不死,無所於歸,遂來於此。主人與吾有故,哀其窮,居吾於符離睢上。及秋將辭去,因被留以職事,默默在此,行一年矣。到今年秋,聊復辭去,江湖余樂也,與足下終,幸矣!
春且盡,時氣向熱,惟侍奉吉慶。愈眼疾比劇,甚無聊,不復一一。
愈再拜。
懸懸:繫念。
不可合併:不能在一起。
人人:眾人,一般人。
歟:疑問詞。
無徒:沒有志同道合的人。
無違:不失奉養之禮。
於歸:這裡是投奔的意思。
有故:有舊交情。
符離:地名,今安徽宿縣符離集。睢:河流名,睢水。
職事:職務。時韓愈任徐泗濠節度推官。
行:行將,將有。
聊:且。復:再。
與足下終:與您一起終老江湖。
張籍:唐代詩人,韓愈、孟郊的朋友。居喪:在家為長輩或親屬之死守喪。
朝夕:早晚,指不久。
具:作。白:說,指信。
要:要是。
比:近來。劇:加重。
再拜:古人書信客套話。
1.
孟東野:即孟郊(751-814),字東野,唐代宗大曆四年(769年)進士,長居洛陽,以詩知名。
2.
懸懸:繫念。
3.
不可合併:不能在一起。
4.
人人:眾人,一般人。
5.
歟:疑問詞。
6.
無徒:沒有志同道合的人。
7.
無違:不失奉養之禮。
8.
汴州之亂:貞元十五年(799年)春駐在汴州的宣武軍事節度使董晉死了,此時韓愈正在董晉幕府任節度推官,因此隨董晉的靈柩離開汴州。他們離開后四天汴州留後陸長源被叛亂的軍士所殺,因韓愈已離開所以說“脫汴州之亂”。
9.
於歸:這裡是投奔的意思。
10.
有故:有舊交情。
11.
符離:地名,今安徽宿縣符離集。睢:河流名,睢水。
12.
職事:職務。時韓愈任徐泗濠節度推官。
13.
行:行將,將有。
14.
聊:且。復:再。
15.
與足下終:與您一起終老江湖。
16.
李習之:李翱,唐代古文作家,韓愈、孟郊的朋友。亡兄:指韓愈的從兄韓弇。
17.
張籍:唐代詩人,韓愈、孟郊的朋友。居喪:在家為長輩或親屬之死守喪。
18.
朝夕:早晚,指不久。
19.
具:作。白:說,指信。
20.
要:要是。
21.
比:近來。劇:加重。
22.
再拜:古人書信客套話。
與你分別已經很久了。就我們之間的友誼,以我內心思念你的程度,可以推測你惦記我的樣子。你我各自為俗務所累,不能常在一起游處。在這裡的一些人,都是你所不認識的。每日與他們相處,你知道我心裡是否快樂呢?我所說的話沒有人傾聽,我所吟的詩沒有人唱和。說話無人傾聽,吟詩無人唱和,獨行無人相伴,說是而非是,說非而無非,你知道我心裡是否快樂呢?你才高氣清,一心以聖賢之道處世立身。家無可耕之田,要為衣食奔走;堂有早寡之母,侍奉毫不懈怠。你的處身是那樣勤奮,你的用心是那樣勞苦。為了生計,你混跡於濁流,唯獨你的內心,始終奉行聖賢之道。由你的追求,聯想到你的遭遇,真使我傷感啊!
去年春,我躲過汴州之難,一時無處可歸,就到了徐州。此地主人是我故交,同情我的遭遇,讓我在符離集雎水邊居住了一段時間。到秋天,我準備告辭回鄉,卻被委以職事,默默無為將近一年了。我想今年秋再度辭歸,以後遊樂江湖,與你一同終老山林,我願足矣。
李習之娶我亡兄之女,日子定在後月,這幾天應該到這裡了。張籍在和州居喪,家庭生活比較困難。你大概有所不知,所以順便告知,希望你來看一看。從你那裡到這兒路途雖遠,好在舟車都通,儘快達成此行,是我至望。
春日將盡,天氣漸漸轉熱,順祝尊親吉祥。我近日眼病加重,日子過得很是無聊。不復一一。
韓愈再拜。
這是韓愈寫給好友孟郊的一封書信,寫這封信時作者在徐州節度使張建封幕府任節度推官。汴州之亂髮生在貞元十五年(799年)二月,又有信中“默默在此,行一年矣”“去年春”等語可見此信寫於貞元十六年(800年)春。此時韓愈三十三歲。而孟郊已經五十歲,他四十六歲中進士,這時仍未授官。韓愈於汴州之亂后的當年秋天暫時託身於徐泗濠節度使張建封幕府,做了節度推官。而韓愈對張建封並不滿意,這從他寫給張的兩封信中可以看出來。在這種情況下,他給境遇相似而身處異地的志同道合的朋友寫了這封信。
這封書信充滿了對自己知己朋友的誠摯懇切的思念,寫得誠懇樸實,真氣涌動,是韓文“文從字順”的代表作。
韓愈這封信寫得十分樸實,充滿了對自己知己朋友的誠摯懇切的思念。書信一開始先寫自己思念知己,說自己與對方分別已久了,雙方可以互相推測出內心思念對方的程度以及各自待在不和諧的環境里孤單寂寞的情狀,這足以表明兩人友誼之深厚。接著引出對朋友高尚品格的讚揚,說孟郊才高氣清,但沒有授官,還要為家裡的生計奔波,孝敬寡母,勤奮用心,並始終奉行聖賢之道,作者為朋友的勞苦表示傷感。然後報告自己的行止,敘述自己從董晉幕府到張建封幕府的這一年曆程,再順便提及他們共同的朋友張籍、李翱的近況。最後邀請對方到自己的居所徐州來相會。全文娓娓道來,完全是知心朋友之間的促膝談心。
這封信中可以反映出另外一個信息,就是張建封與韓愈的關係。張建封和韓愈雖然為故舊之交,然而張建封不喜歡韓愈的直爽,因此韓愈“默默在此”,鬱鬱不樂。韓愈對張建封不只是沒有知己之感,而且並不滿意,信中兩次提到要離開這裡(“辭去”)都可說明他在這裡的苦悶和不滿情緒。
在唐宋八大家中,以韓愈的文章最能動人,正如梁啟超所說的“筆端常帶情感”。從這個角度看,這篇書信正具備這個特點。此文表面看來面面俱到,卻又條理井然,表達的感情真摯、委婉而細膩,所用的語言曉暢明白如口語。從另一個角度看,這篇文章的這種清且醇的風格,又與韓愈集中其他名作大不一樣,不僅與他的《原道》、《師說》等文章的雄辯遒勁有別,也與他的《毛穎傳》、《送窮文》等的詼諧奇詭相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