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峻
庾峻
庾峻,字山甫,晉朝潁川鄢陵(今河南鄢陵縣)人。曾受漢朝司徒的招聘,歷任潁川郡功曹,被舉薦為計掾,豫州聘任他為從事,晉武帝即位,封他為關中侯,升任司空長史,改任秘書監、御史中丞,有任命為侍中,兼任諫議大夫。
庾峻,字山甫,潁川鄢陵(今河南鄢陵縣)人。庾峻從小好學,才思敏捷。遊學到京師,聽說魏朝的散騎常侍(官職名)蘇林在家又老又病,前去探望。蘇林曾經是庾乘的學生,見到庾峻后痛哭流涕,很久才說:“你的祖父才能很高,而且性格謙虛退讓,慈祥和藹,愛護眾人,清靜無為,沒有奢欲,在世時不經營家業,只是修德養性而已。鄢陵從前有百姓五六萬戶,聽說現在才有幾百戶。你的伯父和父親從小就經歷戰亂,能夠平安的活到今天,你的伯父在當今是國家棟樑,你們兄弟又非常有才能,這都是你的祖父積德所致啊。”
庾峻歷任潁川郡功曹(官職名),被舉薦為計掾(官職名),豫州聘任他為從事(官職名)。太常卿(官職名)鄭袤見到庾峻,非常驚嘆,把他推薦為博士(學官名)。當時學界注重《莊子》《老子》而輕視儒家經史,庾駿擔心儒道不能推廣和發揚,於是靜心投入研究儒家經典。正逢高貴鄉公臨幸到太學,向庾峻詢問《尚書》的大義,庾峻引述老師的觀點,闡發說明《尚書》的主旨,解答其中的疑問和不通的地方,回答的非常詳細。升任為秘書丞(官職名)。長安當時有個大案子,久久不能判決,於是朝廷任命庾峻為侍御史(官職名),前往審理,朝內朝外都陳贊他的公正。晉武帝即位,封他為關中侯,升任司空長史(官職名),改任秘書監、御史中丞(都是官職名),有任命為侍中(官職名),兼任諫議大夫(官職名)。常常侍奉在皇帝身邊,為他講解《詩經》,中庶子(官職名)何劭談論《風》《雅》正變(指《詩經》的正風、正雅和變風、變雅及遵循其創作原則的作品)的大義,庾峻來回出來向他問難,在坐的都不能駁倒他。
當時的風俗互相攀比,禮讓的風氣得不到發揚。庾峻上疏說:我聽說黎民百姓的品性,人多但是賢能的人太少;分設了官職,則官職少而賢能的人又太多。因為賢能的人多而增設官職,則有礙教化;因為沒有過多的官職而放棄了賢能的人,則不合大道。所以聖賢的帝王治理天下,因人的品性,有的讓他出仕,有的讓他隱居,所以現在有在朝做官的人,又有在山林隱居的人。在朝為官的人,輔佐君主,教化天下,正如人有股肱、心膂,是不可分的整體。在山林隱居的人,穿著粗布衣服,揣著寶玉(比喻才能),隱居在丘壑田園,它們的品節遠遠高於眾人。他們輕視爵位服飾,遠離恥辱來保全自己的志向。處在最下等,雖然沒有建立功績但是能知足。他們的清潔高尚足以讓人遏制住貪污之心,他們的隱忍退讓足以平息雞毛蒜皮的糾紛。所以在朝為官的人聽說到他們的事迹而高興,在將要受封的時候都能推辭不受。這就是山林隱居的人和不願被過度寵愛的大臣們的可貴之處,先古的帝王讚揚這些人。他們雖然遠離凡世,但德行符合聖主的主張;他們的行為雖然不同於朝廷官員,而他們的功績一樣有利於國政。所以對隱士的表彰,大到賜給玉帛,徵聘為官,其次有頒發几杖,使之以厚德載物,出仕或隱居都有選擇。朝廷上賢才很多的話,在野的人也多有君子,這是先古的帝王所要發揚的。
秦朝廢除了這種(選官)方法,做官給與利益。雖然有人擁有處士的名聲,而不在朝做官,沒有爵位,商鞅稱這些人為“六蠍”,韓非稱這些人為“五蠹”。當時的人不知道修德,只知道追求官爵。所以平民如果做了官就敢欺侮鄉人,小官如果加封了爵位就敢瞧不起自己的父兄。漢高祖糾正了這種方法,大反其道而行。任用蕭何、曹參治理天下,重用隱居在南山的“四皓”。以張良這麼大的功勛,卻位列叔孫通之後;膠西蓋公地位低下,而相國曹參向他諮詢政事。帝王在上面尊敬有德之人,下面的凡人於是也返回到原來的風氣。所以田叔等十人,漢朝的大臣沒有能比他們更有才能的,而從不追求高官厚祿。以張釋之這樣的貴人,替王生在朝堂上穿襪子,而他更被人尊重了。如果不是君王推崇德行,主張兼愛,怎麼能夠一掃天下的風氣,形成如此大的局面呢!
如果不革除百王之弊,只是強調救世的政策,讀書人都比聰明才智,往朝廷裡面擠,習武的人都仗著力氣爭強好勝。官職已經很高了,卻還不滿意;功勞已經得到表彰了,卻還求賞不止。又加上國家沒有因才任官的制度,民間沒有進難退易的風氣。官位一高,就算沒有功勞也不會貶職,就算打了敗仗以後仍然被任用。所以因此而陞官,則隱士出仕的道路就不通了。再加上做官的人獎罰升降沒有制度可循,所以普天之下,重視競爭,忽視退讓,滿天下的讀書人,只知升職不知隱退。國君被易變的風俗所迷惑,執政這被眾人的言語所干擾,失去了公正的標準,怎麼還能辨別是非,誰清誰濁呢?從前先帝擔心取得天下所依靠的那些東西,到現在會成為弊端,所以功業建成之後一定要改革舊俗,變更教化。雖然用官爵和俸祿來使用臣,臣下也不會有貪污驕縱的行為;雖然依靠武力打下的功業,君王也不會後悔濫用武力。
我認為古代的官員到七十歲退休,現在如果不是國家元老,三司(司馬、司徒、司空)高官,可以讓他們七十歲也退休,則官員們就沒有空拿俸祿的嫌疑了。父母達到八十歲后,可以任聽他們回家奉養,因為最大的孝行就是侍奉父母。官員多次考核都沒有政績,按照古代的制度就是終身不能再做官了,這樣做官的就不會推行無用的政策了。官位能小而不能大,可貶可降,這就能讓人有所作為。君王以禮任用人,以禮罷免人,臣子也憑多高的才能接受多大的官爵。比如孝子王陽,到了九折阪這個地方棄官而去,比如清官貢禹,一旦被免官就再也不出仕了,比如知止者王孫,知足者疏廣,雖然拋棄官位住在田野,和老人交談,說些慈愛的話題,和孩子交談,說些盡孝的話題。他們的言語符合國家大政,他們的行為受到成聽得表揚。拋棄強大的勢力就如脫鞋一般,過路人都感動得流淚;他們辭別皇帝的寵愛,決心如金石一樣,凡夫俗子都為之而感奮。所以先帝同意他們歸隱(或退休),聖人認為他們的做法可貴。
人之的性情喜歡向上爬上,正如水的性情喜歡向下流一樣,水一直不停的充滿就會決口,人不停的攀升就會陷入困境。開始作為一個品行不好的平民,可能就會死於一個打了敗仗的貴人,所以不能不謹慎。下面的人人一心急於往上攀升,上面的人應該以退讓的方式罷免那些極其心切的人。退讓雖然不能像刑罰那樣使用,不如聽任那些願意歸隱的朝廷官員實現他們的志向,歡迎那些願意做官的隱士出山。不要讓人一旦進入朝廷就再也出不去,一旦歸隱就再也回不來。這樣出仕和隱居相互交替,達到平衡,就不會再有爭鬥,天下就能教化了。
庾峻討厭當時浮華的風氣,不注重名譽,寫文章來批判,文字太多就不一一紀錄了。泰始(晉武帝年號)九年去世,朝廷下詔賜給他朝服一具、一套壽衣、三十萬錢。他臨死時,吩咐兒子庾珉如果自己早晨死了晚上就裝殮,頭戴幅巾,身穿布衣,埋葬的時候不要特意挑選日子。庾珉遵從他的遺囑,用當時的規格安葬了他。
庾峻的祖父庾乘,才學廣博,曾受漢朝司徒(官職名)的招聘,以及朝廷徵聘有道之人,他都沒有接受。
庾峻的伯庾嶷,中正簡樸,在魏朝任太僕(官職名)。
他的父親庾道,廉潔退隱,堅持不出來做官。家裡的牛馬有愛踢人、咬人的,庾道擔心它們會傷人,從不拉到市上去賣。等到兒子們都顯貴了,朝廷拜他為太中大夫。
庾峻有兩個兒子:庾珉、庾敳。
《晉書卷五十 列傳第二十 曹志 庾峻(子珉 敳)郭象 庾純(子旉)秦秀》
庾峻,字山甫,潁川鄢陵人也。祖乘,才學洽聞,漢司徒辟,有道征,皆不就。伯父嶷,中正簡素,仕魏為太僕。父道,廉退貞固,養志不仕。牛馬有踶嚙者,恐傷人,不貨於市。及諸子貴,賜拜太中大夫。峻少好學,有才思。嘗游京師,聞魏散騎常侍蘇林老疾在家,往候之。林嘗就乘學,見峻流涕,良久曰:“尊祖高才而性退讓,慈和泛愛,清靜寡慾,不營當世,惟修德行而已。鄢陵舊五六萬戶,聞今裁有數百。君二父孩抱經亂,獨至今日,尊伯為當世令器,君兄弟復俊茂,此尊祖積德之所由也。”
歷郡功曹,舉計掾,州辟從事。太常鄭袤見峻,大奇之,舉為博士。時重《庄》《老》而輕經史,駿懼雅道陵遲,乃潛心儒典。屬高貴鄉公幸太學,問《尚書》義於峻,峻援引師說,發明經旨,申暢疑滯,對答詳悉。遷秘書丞。長安有大獄,久不決,拜峻侍御史,往斷之,朝野稱允。武帝踐阼,賜爵關中侯,遷司空長史,轉秘書監、御史中丞,拜侍中,加諫議大夫。常侍帝講《詩》,中庶子何劭論《風》《雅》正變之義,峻起難往反,四坐莫能屈之。
是時風俗趣競,禮讓陵遲
峻上疏曰:臣聞黎庶之性,人眾而賢寡;設官分職,則官寡而賢眾。為賢眾而多官,則妨化;以無官而棄賢,則廢道。是故聖王之御世也,因人之性,或出或處,故有朝廷之士,又有山林之士。朝廷之士,佐主成化,猶人之有股肱心膂,共為一體也。山林之士,被褐懷玉,太上棲於丘園,高節出於眾庶。其次輕爵服,遠恥辱以全志。最下就列位,惟無功而能知止。彼其清劭足以抑貪污,退讓足以息鄙事。故在朝之士聞其風而悅之,將受爵者皆恥躬之不逮。斯山林之士、避寵之臣所以為美也,先王嘉之。節雖離世,而德合於主;行雖詭朝,而功同於政。故大者有玉帛之命,其次有几杖之禮,以厚德載物,出處有地。既廊廟多賢才,而野人亦不失為君子,此先王之弘也。
秦塞斯路,利出一官
雖有處士之名,而無爵列於朝者,商君謂之六蠍,韓非謂之五蠹。時不知德,惟爵是聞。故閭閻以公乘侮其鄉人,郎中以上爵傲其父兄。漢祖反之,大暢斯否。任蕭、曹以天下,重四皓於南山。以張良之勛,而班在叔孫之後;蓋公之賤,而曹相諮之以政。帝王貴德於上,俗亦反本於下。故田叔等十人,漢廷臣無能出其右者,而未嘗干祿於時。以釋之之貴,結王生之襪於朝,而其名愈重。自非主臣尚德兼愛,孰能通天下之志,如此其大者乎!
功德事迹
夫不革百王之弊,徒務救世之政,文士競智而務入,武夫恃力而爭先。官高矣,而意未滿;功報矣,其求不已。又國無隨才任官之制,俗無難進易退之恥。位一高,雖無功而不見下,已負敗而後見用。故因前而升,則處士之路塞矣。又仕者黜陟無章,是以普天之下,先競而後讓,舉世之士,有進而無退。大人溺於動俗,執政撓於群言,衡石為之失平,清濁安可復分?昔者先王患向之所以取天下者,今之為弊,是故功成必改其物,業定必易其教。雖以爵祿使下,臣無貪陵之行;雖以甲兵定功,主無窮武之悔也。
隱退
臣愚以為古者大夫七十懸車,今自非元功國老,三司上才,可聽七十致仕,則士無懷祿之嫌矣。其父母八十,可聽終養,則孝莫大於事親矣。吏歷試無績,依古終身不仕,則官無秕政矣。能小而不能大,可降還涖小,則使人以器矣。人主進人以禮,退人以禮,人臣亦量能受爵矣。其有孝如王陽,臨九折而去官,潔如貢禹,冠一免而不著,及知止如王孫,知足如疏廣,雖去列位而居東野,與人父言,依於慈,與人子言,依於孝。此其出言合於國檢,危行彰於本朝。去勢如脫屣,路人為之隕涕;辭寵如金石,庸夫為之興行。是故先王許之,而聖人貴之。
總結
夫人之性陵上,猶水之趣下也,益而不已必決,升而不已必困。始於匹夫行義不敦,終於皇輿為之敗績,固不可不慎也。下人並心進趣,上宜以退讓去其甚者。退讓不可以刑罰使,莫若聽朝士時時從志,山林往往間出。無使入者不能復出,往者不能復反。然後出處交泰,提衡而立,時靡有爭,天下可得而化矣。
又疾世浮華,不修名實,著論以非之,文繁不載。九年卒,詔賜朝服一具、衣一襲、錢三十萬。臨終,敕子珉朝卒夕殯,幅巾布衣,葬勿擇日。珉奉遵遺命,斂以時服。二子:珉、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