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東圖書館
解放前的一個小型私營出版社
亞東圖書館是解放前的一個小型私營出版社。但在中國現代史和現代文學史上,起過無可取代的作用。特別是在大革命時期(1922年---1927年),這裡曾作為中共中央機關報《嚮導》的印刷和發行地,以及中共中央出版局的辦公地。中國近代史上主要人物陳獨秀、胡適、陳喬年、毛澤東、羅家倫、許德珩、張國燾等都與此地有過聯繫。
亞東圖書館
1903年冬,汪孟鄒在蕪湖長街開辦科學圖書社。這是一個既賣圖書又賣文具的新書店。此時,陳獨秀在安慶與房秩五、吳守一籌辦《安徽俗話報》,並想把它交給科學圖書社編輯和發行。他風塵僕僕來到蕪湖,住進了科學圖書社,還寫了一副對聯掛在堂前,“推倒一時豪傑,擴拓萬古心胸。”《安徽俗話報》僅辦了23期,於1905年停刊。這以後,陳獨秀便參加暗殺團,創辦岳王會,從事革命活動,但是卻始終無法忘懷在科學圖書社的日子。1922年,他在《科學圖書社二十周年紀念冊》的扉頁上題詞道:
二十年前,孟鄒以毫無商業經驗的秀才,跑到蕪湖開書店,實是盲目行動,然當時為熱烈的革新感情所驅使,居然糊糊塗塗,做到現在狀況。我那時也是二十幾歲的少年,寄居在科學圖書社樓上,做《安徽俗話報》,日夜夢想革新大業,何物臭蟲,雖布滿吾衣被,亦不自覺……
辛亥革命成功后,安徽成立都督府,柏文蔚為都督,陳獨秀為秘書長。一些朋友勸說汪孟鄒:“以你和柏都督、仲甫先生的關係,何不去找找他們,在都督府謀一個差事,也不枉和他們朋友一場。”還有的說,去當知縣吧,“一宣城,二南陵,三太平。”甚至還有人說:“乾脆去拿一個稅局。”
汪孟鄒經不住別人的慫恿,來到安慶找到陳獨秀,要求謀一份差使。沒想到陳獨秀卻沉著臉說:“做什麼官!這裡是長局嗎?馬上會變的。回去,回去,你還是回蕪湖賣你的鉛筆、墨水、練習簿的好。我來和烈武(即柏文蔚,作者注)說,要他幫一點忙,你還是到上海開一個書店好,就叫亞東圖書館吧。”
汪孟鄒接受陳獨秀的建議,將汪希顏的兒子汪原放從蕪湖召來上海,在福州路(原四馬路)惠福里辦起亞東圖書館,後來又遷到河南路平和里。1914年春,因為翻造房子,又從平和里遷到江西路口的福華里。亞東圖書館遷來遷去,一直離不開狹窄的弄堂,陳獨秀對此很不滿意,多次勸說汪孟鄒要將書店遷出弄堂。有一次,他甚至變色地說:“你要死,只管還縮在弄堂里,你要活,一定要走出弄堂,上大馬路。”1919年初,亞東圖書館因經銷北京大學書籍而經濟狀況漸好,終於遷至五馬路(廣東路)棋盤街西首。
時局果如陳獨秀所料,二次革命失敗,形勢急劇變化,袁世凱的爪牙、安徽都督倪嗣沖將陳獨秀列為第一名“要犯”通緝追捕,並抄了他在安慶的家。陳獨秀逃到上海,幫助汪孟鄒經辦亞東圖書館,起草《亞東圖書館開幕宣言》,並編寫《英文教科書》和《字義類例》,交給亞東圖書館出版發行。
《新青年》
不久,陳獨秀應章士釗之聘,東渡日本,協辦《甲寅》雜誌,用他自己的話說,開始“度那窮得只有一件汗衫,其中無數虱子的生活。”他的生活雖然窮困不堪,但是,他反對專制、倡導民主、啟迪民智、獻身革命的偉大抱負卻矢志不渝。
從日本回來后,陳獨秀便想讓亞東幫助他辦一本雜誌。一天,他對汪孟鄒說:“我早就想辦一本雜誌,只要十年、八年的功夫,全國的思想都要改觀。”汪孟鄒極表贊同,可是,自己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亞東的生意本已十分清淡,加之又在承擔《甲寅》雜誌的印刷,已經沒有能力接受老友的託付。這在汪孟鄒的日記中多有記敘,如:“社務乏款,焦急之至”,“蕪(湖)款未至,焦灼萬分”,“暫借到洋五百元,真正可感”等。
汪孟鄒是個熱心人,憑藉自己在業界的關係,找了幾家書社,最後選擇了同行老友、群益書社的陳子壽、陳子沛兄弟,讓陳獨秀與他們洽談。結果,群益書社同意和陳獨秀合作。這份雜誌便是《新青年》。
這期間,陳獨秀常與汪孟鄒、陳子壽等聚談,並時常召來柏文蔚、章士釗等,共同討論合併擴大為書局的事。他還和汪孟鄒聯袂北上,籌措資金。汪孟鄒因在北京人事生疏,而提前回到上海。而陳獨秀則又應蔡元培之聘,任北京大學文科學長。北京之行,收穫頗豐,他在給胡適的信中說:
弟與孟鄒兄為書局招股事,於去年十一月底來北京勾留月余,約可得十餘萬元,南方約可得數萬元,有現金二十萬元,合之亞東、群益舊有財產約三十萬元,亦可勉強成立,大擴充尚須忍待二三年也。
可是,事與願違,由於種種原因,合併之事終成泡影。
陳獨秀任北大文科學長后,給亞東圖書館帶來新的氣象。北大委託亞東圖書館為其在上海的總經銷,專門銷售北大出版的新書。當時國內的一些知名學者,如楊敏曾、錢玄同、程演生、楊昌濟、梁漱溟等的著作,也都由亞東經銷。亞東圖書館因此而揚名。《新青年》也一直由亞東銷售。陳獨秀還把《每周評論》,以及《新潮》等都交由亞東銷售。亞東圖書館成了新文化運動的傳播陣地。
標點《水滸》
中國古典小說歷來沒有標點,有的甚至未分段落,讀者看著十分吃力,年輕的讀者看了,更如墜入五里霧中。汪原放早就有心標點和分段。一天,汪原放把自己的計劃和打算告訴了汪孟鄒,汪孟鄒卻擔心書籍的銷路。
沒想到陳獨秀卻連聲讚揚:“好哇,這有什麼不放心的。把原放標點的書拿給我帶回去看看。”沒過幾天,陳獨秀又來到亞東,一進門便高興地說:“我看過了,很好,能出。眉批夾注刪掉好,讀書嘛,就要讓讀者自己去讀。”
1920年8月20日,由汪原放標點、分段的《水滸》,在亞東圖書館正式發行。陳獨秀和胡適分別為之作《水滸新敘》和《水滸傳考證》。
初版時,亞東圖書館只印了2000部,一上架便銷售一空,於是,又加印到4000部。新版《水滸》得到社會各界的理解和支持,更增強了汪原放的信心,他又陸續標點了《儒林外史》、《紅樓夢》、《西遊記》、《三國演義》、《鏡花緣》、《水滸續集》、《兒女英雄傳》、《老殘遊記》、《海上花》等。他的這一工作,得到魯迅先生的讚揚,1924年1月24日,魯迅在《晨報副刊》發表文章說,汪原放的“標點和校正小說,雖然不免小謬誤,但大體是有功於作者和讀者的。”
新文化運動
五四運動后,陳獨秀在北大受到排擠,只得又回到上海,居住在亞東圖書館,他在這裡多次會見北京學聯代表羅家倫、許德珩、張國燾等人。各地進步青年受新文化運動的影響,紛紛建立文化書社,這些文化書社經陳獨秀介紹,都與亞東圖書館建立了業務聯繫,如,惲代英創辦的武昌利群書社,毛澤東創辦的長沙文化書社等,陳獨秀都曾為他們作了經濟擔保。毛澤東就曾拿著陳的保單,來亞東聯繫過書刊業務。
1920年8月,陳獨秀和蘇俄代表維經斯基等談話后,便積極投入中國共產黨的創建工作,他的許多活動都是在亞東進行的。汪孟鄒是個精明人,十分清楚陳獨秀在幹什麼,出於對老友的信賴和理解,盡量為陳獨秀的活動提供方便。可是,他又缺乏老友的膽略和氣魄。於是,陳獨秀便認真地對他說:“好吧,你就不要做黨員,只管站在外面,做一個同情者好了。”
1922年9月,中共中央機關報《嚮導》在上海創刊。陳獨秀找到汪孟鄒,讓亞東籌措最好的紙張,以作《嚮導》印刷用。《嚮導》印好后,亞東還承擔了它的發行工作。與此同時,亞東圖書館抓緊趕排《獨秀文存》。這時,陳獨秀作為社會主義的領袖,受到反動勢力的忌恨和迫害,亞東圖書館還能出他的書,是要有一定的膽量的。《獨秀文存》有一、二兩集,第一集的內容多為民主與科學,第二集卻有社會主義的傾向。亞東印了第一集,便再也沒有膽量印第二集了。當有人催問時,汪孟鄒謹慎地說:“這可不是小事,不能不看一看風頭再動手。出了事,可就吃不消了。”
陳獨秀的第二個兒子陳喬年,常來亞東圖書館,他和汪原放年齡相仿,時間久了,便成為親密的朋友。陳喬年成為中共領導人後,汪原放深受影響,並有加入共產黨的意思。一天,汪原放羞怯地對陳喬年說:“我很想加入共產黨。現在國事艱難,只有共產黨才能把國事辦好。就是將來,也要靠共產黨。”
陳喬年笑了笑說:“原放,我看你很像一個國民黨左派。”汪原放聽后,極為沮喪,一聲不吭,再也不去見陳喬年。過了一段時間,陳喬年知道自己傷了汪原放的自尊,便主動來找汪原放,他說:“原放,願意和我去看一個朋友嗎?”汪原放隨陳喬年來到閘北的一家工廠,坐下后,陳喬年將另一個人介紹給汪原放,說:“組織已經同意你的入黨申請,我和郭伯和同志便是你的入黨介紹人。”
1927年5月,汪原放奉黨的指示來到漢口,任中共中央出版局局長(“四一二”反革命政變之後,黨的出版重心移到武漢,當時成立了中央出版局,先是張太雷同志擔任局長,後由汪原放接替),管理長江書店、長江印刷廠和宏源紙行,負責《嚮導》的印刷、出版和發行。汪精衛背叛革命后,武漢也和上海一樣,籠罩在血雨腥風之中,陳獨秀很不放心汪原放的安全。一天,陳獨秀對陳喬年說:“告訴原放,去找一找光明甫先生,讓他去跟柏文蔚疏通一下,能不能到他的三十三軍謀一‘合法’差事,這樣也就有張護身符了。”
光明甫和柏文蔚都是安徽人,也都是陳獨秀和汪孟鄒的朋友,而且,他們也都同情共產黨。汪原放向他們轉達了陳獨秀的口信,很快便在三十三軍謀了一個少校軍銜的參謀。於是,中共中央出版局的工作便能在秘密的情況下照常進行。
不久,陳獨秀辭去總書記的職務,而隱居在工人住宅區。8月的一天,汪原放應召由陳喬年相陪,來見陳獨秀,只見他光著上身,肩上披著一條粗布大圍巾,手裡抓著芭蕉扇,躺在竹床上,活脫脫地像一個拉大車的苦力。兩人來到屋裡,他才坐了起來。
陳獨秀詢問完汪原放手頭的事情后,說:“我想到上海去。可是,那裡的情況我又不大知曉。原放,你去趟上海吧,問問你的大叔,看看我去得去不得。”
汪原放來到上海,向汪孟鄒轉達了陳獨秀的問詢,汪孟鄒告訴汪原放:“不要緊,仲甫可以來。”
於是,汪原放陪著陳獨秀來到上海。臨行時,由於黨組織已轉入地下,匆忙中忘了帶組織關係,與黨失去聯繫,汪原放很是焦慮,他和陳喬年談起這件事,希望找到一種補救的辦法,可是,想不到陳喬年卻說:“我來的時候,父親要我告訴你,現在你不要幹了,還是把書店事做好要緊。他說:‘書店很不容易做,不進則退。’所以,你們還是帶灰一點好,千萬不可犯紅,萬一惹出事來,書便做不成了,那是得不償失的。”
汪原放遵照陳獨秀的意見,又回到亞東圖書館,重操舊業,當起編譯。這期間,汪原放協助汪孟鄒,使亞東在五年的時間內,出版了73部書,其中汪原放的譯著便有《僕人》、《伊所伯的寓言》、《印度七十四故事》和《一千零一夜》等。
1932年10月,陳獨秀又一次被捕入獄。他一生多次被捕,而每次被捕,就因為他跟汪孟鄒的關係,亞東圖書館也受到牽連,汪孟鄒都要逃之夭夭,以避風頭。這次,雖然用不著像以前那樣驚慌害怕,東逃西躲,但是,汪孟鄒、汪原放還是放心不下。不久,陳獨秀由南京第一模範監獄寄來明信片,說他生病了,想亞東派人去看望。
汪原放只得撂下手頭的事,來到南京探視。走進南京第一模範監獄,由獄警引到一間囚所。這是一間不大的房屋,和其他囚犯不同的是,陳獨秀住的是單間,裡面生活用品齊全,靠牆立著一排書架,碼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簡易的書桌上放著筆、墨、硯台和一疊稿紙,“仲翁,”他總是這樣尊稱陳獨秀。陳獨秀捂著肚子,從床上坐了起來,他說:“我的胃病犯了,實在疼痛難耐。這裡的獄醫也治了,又是吃藥,又是打針,就是不見好。”
汪原放著急了,“那怎麼是好啊?”
“是這樣,你回上海,讓你的大叔去找黃仲醫生,他的醫術高明。以前在上海,我的老胃病來了,只有吃他的葯,才能見效。”陳獨秀說完給自己治病的事後,接著便問亞東圖書館的情況,他讓汪原放轉告汪孟鄒,處此動亂的年代,一定不能把亞東給荒廢了。
他看著汪原放,動情地說:“我對亞東是有特殊的感情的。你知道的,十年前,離開陳炯明,辭去教育委員長,我便沒有固定的經濟收入,每月只有那麼點錢,你嬸(指高君曼,作者注)又有病,這點錢是入不敷出的。如果不是亞東一次一次地預支《獨秀文存》的稿酬,我也不清楚日子會怎樣地過下去。”
汪原放當然清楚,陳獨秀在成為黨的領導人後,當時黨初建,專職的黨務工作者,每月只有幾十元的生活費。繁忙的黨務工作,使陳獨秀難以顧及家事,妻子高君曼常有怨言,兩人為此常常吵架。黨內同志考慮到影響不好,住在一起極不方便,勸說高君曼回南京娘家的房子居住。她在南京住一間草房,傢具破碎不全,絮被也支離散爛。
高君曼常來上海,來時又總是以亞東圖書館為聯絡點,與陳獨秀見面。1925年,高君曼患了肺病,陳獨秀仍是每月給予50元,高君曼嫌不夠,所以,兩人在亞東見面時,總要大吵大鬧。但逢此時,汪孟鄒便以好言相勸:“仲甫太忙,也沒有辦法。黨里事務煩多,他哪有工夫問家,你就原諒他吧。”陳獨秀無奈,只得以稿費補貼全家生活,而稿費往往又是預支的,為此,他欠了亞東許多債。
1933年5月,汪原放又一次來南京探視,兩人互道問詢后,陳獨秀便說:“我欠亞東的錢實在不少,想想,心裡不踏實,你回去后,讓亞東重印《獨秀文存》,這樣,我可以拿稿酬把亞東的賬結清了。”汪原放回到上海后,便重印《獨秀文存》,這次儘管沒敢大張旗鼓地作廣告宣傳,卻在不長的時間銷售了4000部,不少人見到汪原放便說:“這麼多年,你們不印,真是可惜。”
不久,柏文蔚、章士釗給亞東送來一些錢,讓轉交陳獨秀,以貼補生活之需,可是,陳獨秀卻執意用這些錢抵銷亞東的欠賬。這時,亞東已是汪原放主事,他體諒陳獨秀的清貧,根本沒打算抵銷其在亞東的欠賬,所以,每次陳獨秀催問,他總是敷衍,而不拿出明細的賬單。6月16日,陳獨秀又給汪原放來信說:
柏、章諸君曾有小款托尊處轉收,不知全數若干?除以此扣還外,尚欠尊處若干?務請抄一細賬賜知。無論如何深交,賬目必須清楚。令叔對此往往胡裡胡塗,望兄一矯正之。
現在,《獨秀文存》銷售這麼好,書款回籠這麼快,於是,他讓賬房抄了一份明細的賬單,於10月間,給陳獨秀寄去。很快,陳獨秀便給汪原放復了信:
我猜想這賬上的主要意思是說《文存》的版費,除前透支外,現尚存洋二百六十四元。
他與亞東的經濟賬終於結清,尚存的錢,委託亞東按月支付給在上海讀書的小兒子和年。
陳獨秀在獄中,通過與汪氏叔侄的來信,獲知亞東經濟上已不堪支撐的詳情,他心心繫念,頻頻去信,為之出謀劃策,解難分憂。1937年10月11日,他建議亞東印行《今古奇觀》、章士釗《訴狀》。後來又建議印行章士釗《論衡》及李季譯《馬可波羅》,因為這些書“都要行銷些”。
他還告訴汪原放,亞東圖書館現在“加文具部,很要緊。文具生意的利息也不錯,和書籍同做,財政可以活潑得多”。
汪原放主事亞東時,正是亞東最困難的時期,陳獨秀勉勵他樹立信心,身體力行,要把亞東圖書館辦好,他在信中說:
店中經濟既如此困難,眼前救急,除節省開支外,實無其他辦法,令叔以前,謹慎小心的辦法,未必無其他理由,兄現在身當其沖,已領略其中滋味,我以前慫恿令叔把店事給你管,亦有必須使你早日獲得經驗之意。唯兄卻不可以此自餒。唯節省開支,應該加倍努力為之,謹慎為之,天下無不可戰勝之困難也。唯節省開支,必須以身作則,始能見諒於同事與家人,此層望兄特別注意。
他還為亞東的資金周轉事,去信老友柏文蔚:“原放頃來談亞東舊曆年關需款周轉,希公為設法,定期歸還。”亞東圖書館為擺脫困境,四處借款,借款不成,又提出招股,成立股份公司的設想。陳獨秀知道後來信勸阻,提出集資合辦的方法,並讓汪孟鄒親往上海,邀約章士釗、黃仲等,請他們集資五六萬元,出任董事,亞東再擬一個詳細的改組后的出版及發行計劃,目前的困境是可以克服的。
1936年,亞東圖書館遵照陳獨秀的建議,擬訂了一個新的出版計劃,其中便有編輯《民族革命家叢書》一項。汪孟鄒請陳獨秀幫助物色人選,他推薦王文元擔任編輯,王文元沒有編輯這套叢書,卻化名譯編了《蘇聯黨獄之真相》和《蘇聯黨獄之國際輿論》,交由亞東出版發行。這期間,亞東還出版印刷了法國作家紀德所著《從蘇聯歸來》和《為我的〈從蘇聯歸來〉答客難》。亞東一發不可收拾,又印了托洛茨基的幾本書,還印了陳獨秀和彭述之的幾本小冊子。
陳獨秀出獄后,便來到四川江津,開始其凄涼的晚年生活。他和夫人潘蘭珍的生活全憑北大同學會和朋友的饋贈,除此之外,他還擔任《時事新報》的特約編輯,以微薄的稿酬聊補生活之急需。老而有病的他,再也不能像年輕時那樣文思泉湧、下筆千言了,更可悲的是,疾病的疼痛已折磨得他不能握筆寫作了。
這一切,令汪孟鄒為之心疼和焦慮,他給時在美國的胡適去信,尋求幫助,信中說:
他今年已六十高齡,使弟十分懸慮,未敢去懷。私意如就吾兄在美之便,或向政府設法,為他籌得川資,使他與愛人潘女士得以赴美遊歷旅行,病體當可易愈,因他體氣素強,諸事樂觀之故。到美之後,如林語堂賣文辦法,陶行知演講的辦法,該生活無虞。此事國內友人均無力量辦到,不得不十二分仰望吾兄為此高齡老友竭力為之。
陳獨秀知道后,雖十分感謝,卻一口回絕道:“我生活要求簡單,也不願去異國他鄉,更厭煩見生人,所以,我還是不去美國好。”
1953年2月13日,上海市軍管會決定,亞東圖書館停業,所有陳獨秀書籍一概沒收、銷毀。這樣,創業於1913年的亞東圖書館,走盡了它四十年的風雨歷程。幾乎與此同時,它的創辦人汪孟鄒也病逝於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