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踐本體論

實踐本體論

本體論的內在涵義與實踐本體論相悖,實踐只是一種“活動關係”。實踐在唯物史觀中具有“本體論”的意義,但不意味著能夠成為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本體論,馬克思主義哲學主要是一種世界觀。感性世界之外的自在世界對於人類來講具有重大意義,認為自在世界對於人來講是“無”是錯誤的。在證偽實踐本體論后,指認物質本體論仍然比實踐本體論具有強硬的合法性。

實踐本體論-馬克思主義哲學


“是論”與馬克思主義哲學本體論
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本體論討論依次在中國主要產生了三種範式:“物質本體論”、“實踐本體論”、“社會存在本體論”。在這些範式中,物質本體論通常被指責為傳統教科書的典型,故而有被邊緣之傾向。而後兩種在學界,特別是在中青年學者中,影響較深。但是這兩種範式嚴格來講,並不是國內學者真正在研讀馬克思主義經典原著與現實要求下的一種自覺反省。應當說是在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西馬化”過程中的一種西方馬克思主義理論的“介入”。其實,在三種範式的格局中,主要集中於“物質本體論”與“實踐本體論”論爭。從中發現兩者在認可馬克思主義哲學有本體論這一論點上是一致的。但在馬克思主義哲學是何種本體論上,兩者出現了質性的差別。要想分清楚“實踐本體論”的錯誤在哪裡,以及“物質本體論”的合理之處,明晰本體論這一基本的理論顯然是關鍵所在,這樣才能避免雙方論戰中出現“獨斷”。
本體論(ontology)從詞根來看,它表達一種關於on的學問,希臘文原動詞estion英文對應的就是tobe。亞里士多德第一次明確提出要研究“tobe”,此後本體論研究便成為無數哲人思考的領地。儘管對本體論名稱的譯介爭論雜多,但本體論並不因此就缺乏一種中心的問題域。從詞源學上看,英文的ontology、德文的ontologie以及法文的ontologie,均來自於拉丁文ontologia一詞,而ontologia又源自希臘文logos和out,意思是“是”或“存在”。而且在希臘文中,on和onta相當於英文里的being和beings、拉丁文的ens、德文的sein。目前,中國學術界主要把on翻譯為“存在”、“有”和“是”。可是,漢語的這些譯名都只譯出了on(being)的一部分意思。王太慶認為:“他們的tobe(Being)之類的詞裡頭同時包含著我們的‘是’、‘有’、‘在’三個意思,他們認為這三個意思是一個意思,這三合一的意義就體現在being這個範疇里。”
在藉助於“是論”內涵分析后,原生態的“是論”告訴其與具體的“是”有著重要的差別:“是”論是“專門研究”有”的學問”“這門學科與所謂特殊學科不同,因為那個學科沒有一般地討論“有”本身。他們各自取“有”的一部分。”
德國哲學家沃爾夫也認為:“本體論論述各種關於有的抽象完全普遍的哲學範疇,認為‘有’是唯一的,善的。其中出現了唯一者、偶性、實體、因果、現象等範疇,這是抽象的形而上學。”由是觀之,本體論內涵大約包含:1,最普遍、最抽象。2,最廣泛———包括一切是者,實際存在的、不存在的、觀念性存在的。3,最高———它包括存在,比存在更廣更高,因此沒有比它更多更高的概念,是不可定義的。
任何哲學都應該有“本體論的承諾”,據此肯定馬克思主義擁有本體論。但從本體論內涵中,實踐作為邏輯演繹的本體論,在區分新唯物主義與舊唯物主義是重要的界碑。但是這一點只能在唯物史觀中能夠得以確認。而在整個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實踐不能夠作為作為本體論,這不符合本體論的真正內涵。實踐只是一種活動,只能是分有“是”。實踐所指向的必然是有一個前提性對象。實踐只能具有功能性的作用。其實在《辯護》一文中指認的“自然界僅僅是“用”的規定,而非“體”的規定。正好說反了。實踐才是這樣一種“用”而非“體”。

實踐本體論-領域


實踐在何種領域內能夠成為“本體”
恩格斯
恩格斯
《辯護》一文首先藉助海德格爾對在者的分析,指出:“與此相類似,實踐對“在者”的開啟這一事實的獨一無二性,也使它唯一地有資格成為本體的規定。”正是在這樣這一種“學術資源”支撐下,何先生認為“實踐首先是一個經驗事實,這也是人們對於實踐的日常看法。但實踐又不僅僅如此,因為它不同於一般意義上的經驗事實。”,“當實踐被作為一個一般的經驗事實加以確認時,其本體論涵義恰恰因此而被幽閉了”。“實踐區別於其它全部檢驗實施的獨特性在於他同時還能夠而且必須在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意義上被領會,即它是向未來敞開著的可能性”。“對實踐作為經驗事實之獨特性的領會,有賴於對另一種經驗事實的確認,這就是實踐對“現存感性世界”的開啟”。在實踐對於感性世界的作用的分析,引入這樣一種生成論的思維表面上看是克服了以往“實踐本體論”一些缺陷,增強了實踐成為唯物史觀的基礎與邏輯起點上的說服力。實際上“物質本體論”在實踐是人類社會生成和發展的基礎,是社會結構生成和社會歷史發展的原動力這一點上從來沒有與“實踐本體論”發生真正的分歧。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的唯物史觀的初步闡述中:“我們首先應當確定一切人類生存的第一個前提,也就是一切歷史的第一個前提,這個前提是:人們為了能夠‘創造歷史’,必須能夠生活。但是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東西。因此第一個歷史活動就是生產滿足這些需要的資料,即生產物質生活本身”,“因此任何歷史觀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必須注意上述基本事實的全部意義和全部範圍,並給予應有的重視。”“和唯心主義歷史觀不同,它不是在每個時代中尋找某種範疇,而是始終站在現實歷史的基礎上,不是從觀念出發來解釋實踐,而是從物質實踐出發來解釋觀念的形成”。在這之前,馬克思在《關於費爾巴哈的提綱》中就已指出:“全部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在這之後,即在馬克思逝世之後的1890年,恩格斯仍然指出:“根據唯物史觀,歷史過程中的決定性因素歸根到底是現實生活的生產和再生產。”故此,說“物質本體論”與“實踐本體論”在這一點是一致的。《辯護》一文找到這樣一種實踐的開啟性來講是馬克思主義哲學本體論,這說明不了什麼問題。
實踐是唯物史觀的基礎或者說是本體。這一點是對的。但馬克思主義哲學(在這裡為了針對何先生的“馬克思實踐本體論”有時也指馬克思哲學)的內容難道僅僅只有唯物史觀?哲學史告訴,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唯物史觀得以創立本身就是以他們的辯證的唯物主義世界觀為邏輯前提的,稱之為“物質本體論”。唯物史觀之所以是“唯物主義的歷史觀”,就是因為他們發現並揭示了作為整個人類社會歷史之基礎的“實踐”的物質性質。同樣如上述引文中所指認的,馬克思和恩格斯明確地以“物質實踐”的歷史觀與唯心主義的“觀念”歷史觀相對立。用“物質”規定“實踐”,就是告訴,“物質”是“實踐”中的更為深刻更為普遍的本質,“實踐”是“物質”的一種特殊的表現形態。此外,他們處處以“物質活動”、“物質行動”、“物質生活過程”、“物質交往”等提法,揭示了實踐活動、生產力、生產關係、社會存在等的物質性;揭示了“物質前提”對於人和人的實踐活動、人的思維和意識的制約性。而且當他們講到物質“生產,正是整個現存的感性世界的基礎”的時候,也沒有忘記提醒我們說:“當然,在這種情況下,外部自然界的優先地位仍然會保持著”。實踐是“感性世界”的基礎,不是整個世界的基礎在這裡得到了進一步的確證。恩格斯曾經指出:“自從歷史也得到唯物主義的解釋以後,一條新的發展道路(指‘唯物主義歷史觀’)也在這裡開闢出來了。”又說:“新的學派(指‘馬克思主義哲學’)特出的地方,只是在於這裡第一次真正嚴肅地對待了唯物主義的世界觀,把這世界觀徹底地(至少在主要特徵上)運用到所研究的一切知識領域裡去了。”這裡看到唯物史觀只是“唯物主義世界觀”對於社會歷史現象的科學“解釋”,是“唯物主義世界觀”在社會領域的“徹底運用”。因而把“實踐本體論”說成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本體論範式明顯是“越位”。
恩格斯後來在《反杜林論》、《自然辯證法》和《費爾巴哈與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等著作中,又補充了馬克思當初沒有全面闡述的唯物主義世界觀。《反杜林論》中恩格斯說:“世界的真正的統一性是在於它的物質性,而這種物質性不是魔術師的三兩句話所能證明的,而是由哲學和自然科學的長期的和持續的發展來證明的。”這就是說,物質是整個世界統一的基礎,是世界的真正的本質。同時又闡述了物質和意識的辯證關係。既肯定了“思維和意識”“都是人腦的產物”,“歸根到底亦即自然界的產物”,是“對我們所處的世界體系”“的思想映象”。在《自然辯證法》中,恩格斯還對“物質”範疇作了科學的規定,他說:“物、物質無非是各種物的總和,而這個概念就是從這一總和中抽象出來的”;“物質”“這樣的詞無非是簡稱,我們就用這種簡稱把感官可感知的許多不同的事物依照其共同的屬性概括起來。”
恩格斯在這裡從內涵和外延上同時對“物質”範疇作了規定:在內涵上,“物質”概括的是所有特殊物質形態的“共同的屬性”。在外延上,“物質”是“各種物的總和”,即一切具體物質的總和。在《費爾巴哈與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里,恩格斯不但闡述了馬克思主義哲學對於黑格爾哲學和費爾巴哈哲學的變革關係,而且第一次明確地提出了哲學的基本問題:“全部哲學,特別是近代哲學的最重大的基本問題,就是思維對存在的關係問題”,即精神對物質的關係問題。並揭示了哲學基本問題包含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是世界的本原問題,即思維和存在何者為第一性的問題。二是思維和存在的同一性問題。可見,哲學的基本問題、世界的本原問題,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重要組成部分。此外,恩格斯還對於檢驗認識真理性的實踐標準問題作了深入的論證。
以上以馬克思和恩格斯哲學著作的實證材料為根據,論證了唯物史觀的物質世界觀邏輯前提,論證了恩格斯對於世界的物質性和物質世界發展普遍規律的全面揭示。由此,得出結論:辯證唯物主義世界觀(關於整個世界的普遍本質和普遍規律的學說)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
接著《辯護》一文寫道:“這不禁讓人想起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說過的意思:“理論的對立本身的解決只有通過實踐方式,只有藉助於人的實踐力量,才是可能的;因此,這種對立的解決絕對不只是認識的任務,而是現實生活的任務,而哲學未能解決這個任務,正是因為哲學把這僅僅看做理論的任務”物質本體論者有否認過實踐的作用嗎?實踐的重要作用能是它作為本體論的直接根據嗎?”後面作者接著指明“由於沒有確立實踐這一原初基礎,費爾巴哈未能真正從根本上克服二元論的陷阱。”以及又很繁瑣的把早已很清楚的實踐在馬克思主義哲學變革中的意義(“哲學的視野與立場”)敘述了一遍。認為這些變革中的重要意義並不能構成實踐是“整個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本體論的硬性根據。

實踐本體論-意義


“自在世界”前提性、優先性以及意義
“拒絕對馬克思哲學做出實踐本體論解釋的最強硬的根據之一,莫過於馬克思自己的兩種說法:一是自然界的條件性,二是自然界的優先性。”然後,何先生髮問道:“但是,能夠據此把自然界或自然界物質作為本體論基礎加以確定嗎?”
《辯護》一文,著重辨析了《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與《德意志意識形態》中,兩句“物質本體論”的重要文本依據。他這樣分析“馬克思寫道:“沒有自然界,沒有感性的外部世界,工人什麼也不能創造。””這“主要基於兩點理由:一是”沒有勞動加工的對象,勞動就不能存在”;二是“在更狹隘的意義上”,自然界還“提供生活資料,即維持工人本身的肉體生存手段。顯然,在這裡,自然界是在“條件”和“手段”的意義上被肯定的。許多人拿這句話作為馬克思是一位物質本體論者得論據,是缺乏依據。自然界固有是人們的活動賴以進行的“前提”,但不能因此就把它作為的活動的“理由”加以確認,”更不能以此為根據進而把自然界作為本體論範疇加以確認。否則就混淆了前提與理由的區別”。
黑格爾
黑格爾
“外部自然界的優先地位仍然會保持著”指的是什麼呢?“從馬克思的特定語境看,它應該是時間意義上的。不能忘記的是,馬克思整段話的基本命題是批判費爾巴哈的“自然科學的直觀”的。這種直觀的邏輯預設就是先行地肯定那種與人的存在或活動無關的自然界的優先性。因此,雖然馬克思重申了自然界的優先地位,但絕不是在哲學意義上說的。”“在哲學意義上,這樣的“自然界”當然也是“無”。
那麼“感性世界”之外的天然自然界對人沒有意義嗎?“實踐本體論”論者用以證明“感性世界”之外的天然自然界對人是“無”,對人沒有意義的“根據”,是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的一句話:“抽象的、孤立的與人分離的自然界,對人說來也是無。”馬克思的這句話實際上只是對黑格爾哲學的批判,只是對於黑格爾的抽象的“自然界”的否定。黑格爾哲學體系中的“自然界”,是由所謂離開現實人而獨立存在的抽象的“絕對理念”“異化”而來的實為“思想物”的因而同樣是抽象的“自然界”。就在上引馬克思的這句話之後,馬克思緊接著說:“正像自然界[先前]被思維者(指黑格爾———引者)禁錮在他的絕對理念、思想物這種對他本身說來也是隱秘的和不可思議的形式中一樣。現在,當他把自然界從自身釋放出去時,他實際上從自身釋放出去的只是這個抽象的自然界,只是名為自然界的思想物”。顯然,這種抽象的實為思想物的“自然界”在現實世界中是不存在的,當然對於現實的人說來“也是無”。馬克思之所以在這裡用一個“也”字,是因為在馬克思看來,由黑格爾虛構的抽象的“絕對理念”是無,那麼由“絕對理念”“釋放出來”的抽象的“自然界”當然也是無。顯然易見,馬克思並不是說“感性世界”或人的實踐範圍之外的天然自然界對人來說是無、是沒有意義的。所以“實踐本體論”論者對馬克思的“這句話”的理解,是不合實意的曲解。任何想引用馬克思“這句話”的人,只要認真閱讀這句話的上下文,都能得出這個結論。但令人費解的是,對馬克思的這句話,在中國哲學界的論爭中,至今仍然被“實踐本體論”者加以歪曲,以此把“非人化自然界”說成是對人沒有意義的,甚至否定“非人化自然界”的客觀存在,這隻能說明“曲解”者缺乏科學的研究態度。那麼可以輕率地說“‘感性世界’之外的天然自然界對人沒有意義”嗎?唯物辯證法的回答只能是否定的。恩格斯指出:“當我們深思熟慮地考察自然界或人類歷史或我們自己的精神活動的時候,首先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幅由種種聯繫和相互作用無窮無盡地交織起來的畫面,其中沒有任何東西是不動的和不變的,而是一切都在運動、變化、生成和消逝。”正是無限宇宙中的各種物質力量和以人化自然界為基礎的人類社會之間的相互聯繫、相互作用形成了整個世界發展的普遍規律,形成了世界之局部領域發展的特殊規律。在這個由感性世界(包括人化自然和人類社會)和天然自然界有機聯繫的相互作用、相互影響的現實的世界體系中,不能否定任何一個部分對於其他部分的作用和意義,既不能否認人類的實踐活動對於改變天然自然界面貌的作用和意義,也不能否認天然自然界對於人類社會的作用和意義。企圖人為地阻隔或否認無限的天然自然界(非人化自然界)對人類社會的作用和意義,只能是一相情願的幻想。
要說天然自然界對於人類來講是有意義的。其一,天然自然界對於人類的生存和發展會發生有利的或有害的影響,對人類具有正價值或反價值。天然自然界即自在自然界的“盲目必然性”會給人類的生存和發展造成災難。例如印尼海嘯的發生、人類對絕症的素手無策。其二,無限的天然自然界為人類的生存和發展提供無限廣闊的拓展空間和不竭的自然資源。如果人類的意義僅僅限定在實踐開闢的這樣一個世界,試問你從何處開闢?如果只在這樣一個“實踐的世界”那如何拓展?人類還要不要發展?
認為“感性世界”之外的天然自然界“對人是無,對人沒有意義”,因而應當排除於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研究對象之外,這種觀點理論上是矛盾的,在實踐上是有害的。這種觀點把本來是緊密聯繫、相互作用的“感性世界”與“感性世界”之外的天然自然界人為地割裂開來,這是思維方法上的孤立性、片面性,是形而上學的思想方法。
《辯護》一文中,引用了大量早年馬克思的著作來理解馬克思本體論問題。馬克思一生哲學向度邏輯進路中有一個“哲學時期”、“否定哲學時期”。如果把視角僅僅限於他的“哲學時期”而不能以整體的視角兼顧考察那樣一個否定舊哲學的時期,勢必就會得出了那樣一種“實踐本體論”這樣一種哲學本體論範式。原因是在早期是馬克思思想極具嬗變的時期,他脫離舊哲學領地的一個重要界碑就是實踐。這一點何先生在文中對於實踐的一些重要意義的分析。但是到了成熟時期的馬克思並沒有僅僅把視角局限在“實踐本體”,而是認識到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研究對象不只是實踐活動所涉及的“感性世界”。
經院哲學家通常由於興趣或種種原因而專攻研究本體論或僅限於研究認識論、歷史觀,抑或如海德格爾那樣去詮釋“此在”等。但馬克思和恩格斯以人類解放為旨歸,故而以整個世界作為哲學研究的對象,必須研究世界、社會和人的普遍本質和普遍規律,這是由他們所承擔的歷史責任、歷史任務決定的。無產階級的歷史責任和歷史使命是改造舊世界,創造新世界,是解放全人類,最終在全世界實現共產主義。作為無產階級實現其歷史使命的思想導師的馬克思和恩格斯,當然就負有為無產階級揭示整個世界的普遍本質和普遍規律的歷史責任,負有揭示人類社會歷史發展規律的歷史責任。恩格斯明確地說過,馬克思主義哲學是世界觀。他說“現代唯物主義,……不是單純地恢復舊唯物主義,而是把兩千年來哲學和自然科學發展的全部思想內容以及這兩千年的歷史本身的全部思想內容加到舊唯物主義的永久性基礎上。這已經根本不再是哲學,而只是世界觀,它不應當在某種特殊的科學的科學中,而應當在各種現實的科學中得到證實和表現出來。”恩格斯在這裡告訴人們,“現代唯物主義”(馬克思主義哲學)“只是世界觀”,她既不同於舊唯物主義,也不同於那種包羅萬象的作為“特殊的科學的科學”的哲學。恩格斯又說:“一般世界觀”“是以對物質和精神關係的一定理解為基礎”。這就是說,馬克思主義哲學作為“一般世界觀”,她必須對物質和精神的關係做出回答,而這就是立足於把“整個世界”作為研究對象。
實踐必須以自然物質為前提,如果否定了實踐的客觀根據,唯心主義大門便得以敞開。在哲學史上,黑格爾的哲學實踐觀、實用主義實踐觀、西方馬克思主義實踐一元論哲學觀,實際上都是一種主觀對於實踐的肆意解釋而已。但是只要能夠堅持“物質本體論”,在這樣一個前提性基礎上,再來探討與張揚實踐的重要作用便是十分必要的。

實踐本體論-分析


馬克思本體論為實踐本體論:
按照馬克思的觀點,實踐既是一種客觀的物質活動,又是一種有目的的創造活動,自在自為運動著的就是人類實踐活動。正是實踐,一方面為人類改造、創造和理解現實世界提供了基礎和依據,另一方面又為人類的自我發展提供了最終的動力,構成了人的存在方式。通過實踐,人們在不斷改造、認識自然界的同時,又不斷改造、創造和理解著人自身——他的生物結構、社會關係和思維方式等等。實踐構成了現實世界的本質,也構成了人的生存的本體。正是在這個意義上,馬克思認為,“人的感覺、激情等等不僅僅是在‘狹隘’意義上的人類學的規定,而且是真正本體論的本質(自然)肯定”。
馬克思的實踐本體論指向是“自己時代的現實世界”,關注的是人的生存的異化狀態的消除,並確認“對實踐的唯物主義者即共產主義者來說,全部問題都在於使現存世界革命化,實際地反對並改變現存的事物”,從而真正解決人與世界、存在與本質、自由與必然、個體與類之間的矛盾。這樣,馬克思便使本體論從“天上”來到“人間”,把本體論與人間的苦難與幸福,把本體論與共產主義理想結合起來了,或者說使無產階級和全人類的解放得到了本體論的證明,從而開闢了從本體論認識現實的道路,找到了哲學與改變世界的直接結合點。馬克思的生存論的本體論,即實踐本體論是對人的終極存在和現實存在的雙重關懷,這是全部哲學史上最激動人心的關懷。
《馬克思哲學本體論及其當代意義》就是把馬克思的本體論理解為“生存論的實踐本體論”的。
在干成俊看來,馬克思哲學的創立使哲學的主題發生了根本轉換,即從抽象的宇宙本體轉向現實的人的生存本體。當馬克思把目光轉向人類世界時,他發現了理解和把握人類世界和人的生存的依據——實踐,並把解答實踐活動中的人與自然、人與人的關係作為哲學的任務。實踐就是人類世界存在與發展的基礎和根據,是人的生存的本體。“生存論的實踐本體論”凸顯了哲學的主題轉換,凸顯了馬克思哲學對人類自身的歷史性存在的關注,是一種關於人的歷史性存在的自我意識的理論。
重新理解馬克思哲學的本體論:
在理論本性上,辯證法是一種與本體論密不可分的理論形態。沒有本體論的辯證法只能流於空洞的形式,反之,沒有辯證法的本體論只能是抽象的理論。辯證法與本體論乃是一個整體的兩面,二者是同時“在場”的:本體不是凝固、靜止、萬古不變的,本體總是要展開、綻放的,而辯證法就是本體展開和綻放的方式。辯證法是本體論內容的展開,本體論是按照辯證的方式運行的本體論;本體論是辯證法運行的載體和依託,辯證法就是本體論所展開的思想邏輯。正是在這個意義上,盧卡奇稱馬克思主義“按其本質來說是本體論的辯證法”。這種“本體論的辯證法”就是人的實踐活動自我展開的辯證法,是“否定性的辯證法”。正如馬克思所說,“辯證法在對現存事物的肯定性的理解中同時包含對現存事物為否定的理解”,“辯證法不崇拜任何東西,按其本質來說,它是批判和革命的。”馬克思的又一名言,即“對實踐的唯物主義者即共產主義來說,全部問題都在於使現存世界革命化,實際地反對並改變現存的事物”。這就是說,在馬克思哲學中,辯證法與唯物論的統一首先是本體論意義上的統一,而這種的統一其基礎就是生存論的本體論,即實踐本體論。在馬克思哲學中,“生存論轉向”與“實踐轉向”是一致的,或者說是同一個過程的兩個方面。
在馬克思哲學中,真理也不是一個單純的認識論問題,它同時是一個本體論問題;也不是一個單純的知識論哲學的問題,它同時是一個生存論哲學的問題。人與真理之間的關係首先是一種存在關係,然後才是一種認識關係,關於真理的“存在關係”比“認識關係”更始源。馬克思總是把真理與作為“在世界之中”存在的人的解釋聯繫起來考慮的,總是把真理當做人的生存的真理,即當做人的生存活動的展開狀態來看待的。這是因為,人是在生存活動的展開狀態中與外部世界的事物建立關係的,只有在這種關係中,外部事物才能成為可把握的,才顯示其為真。真理“並不是由人類‘主體’對一個‘客體’所說出的、並且在某個地方——不知道在哪個領域中——‘有效’的命題的標誌”,真理“乃是存在者之解蔽,通過這種解蔽,一種敞開狀態才成其本質,一切人類行為和姿態都在它的敞開之境中展開”。(海德格爾語)實踐是一種自由自覺的開放狀態,只有通過實踐,陳述的正確性才是可能的。因此,首先使正確性得以成為可能的實踐就必然具有更為原始的權利而被看做真理的本質。“真理原始地並非寓居於命題之中。”(海德格爾語)真理不可能僅僅通過陳述、通過認識就能被揭示出來,它還在人的生命活動中才能呈現出來。“人的思維是否具有客觀的真理性,這不是一個理論的問題,而是一個實踐的問題。人應該在實踐中證明自己思維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維的現實性和力量,自己思維的此岸性。”(馬克思語)
在馬克思哲學中,歷史觀與本體論也是密切相關的。歷史不過是追求著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動而已,理解歷史就必須了解人及其實踐活動。全部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歷史不過是人的實踐活動在時間中的展開,是實踐這一本體展開的過程。“歷史是人的真正的自然史。”(馬克思語)從歷史作為人的實踐的展開過程來看,歷史是作為主體的人的自然史,因為人的實踐能力也“是一種自然力的表現”。(馬克思語)人在改造外部的自然時,也改變著他自身的自然,這是同一個過程的兩個方面。在這個意義上,可以把人類史看做是人作為自然存在物展開其自然力的過程。所以,馬克思認為:“歷史本身是自然史的即自然界成為人這一過程的一個現實部分。”人類歷史的發展呈現為一種自然的過程,但這一過程又是人通過實踐處理自身與自然關係的過程。“勞動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間的過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動來引起、調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的過程。”(馬克思語)在實踐這一本體中,社會與自然相互滲透,人類史與自然史相互制約,同時,人類史又置身於自然史之中。“勞動過程嵌入了偉大的自然聯繫之中。自然,它作為社會和社會每度佔有的那部分自然的高度統一,最後又戰勝人的一切干擾而自我保持,被人滲透了的自然物質又再度沉入自然的最初的直接性之中去。”施密特的這段話是馬克思上述思想最好的註腳。
干成俊為重新理解馬克思哲學的本體論以至整個馬克思哲學提供了一個新的理論視角。“馬克思哲學以實踐本體論的生存論路向替代了傳統哲學的知識論路向,它以現實人的生存與發展作為哲學的主題,從而使哲學從抽象王國回歸感性世界”。“回歸生活世界,關注人的現實存在,這是現代哲學的基本精神。以人的感性活動為基礎的生存實踐本體論正是這種哲學精神的首倡,馬克思哲學因此實現了近代哲學向現代哲學的根本轉向,敞開了哲學走向現代形態的可能性。”

實踐本體論-中國


研究實踐本體論所碰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能否建立實踐本體論”,或者說,“實踐本體論能否成立”。這個問題是中國哲學界目前所關注的一個熱點。許多學者對此提出有趣的見解。“成立”有兩種意義:一是問題的成立性,二是理解的成立性。問題的成立性是不需要討論的,因為你說實踐本體論成立也好,不成立也罷,反正大家都已經參與討論這個問題。討論本身就已經預設了一個前提:存在著實踐本體論問題。沒有這種問題的預設,就無從談起所謂實踐本體論。可以討論的是理解的成立性。反實踐本體論、偽實踐本體論都是一種理解。但是如果理解上出了問題,那實踐本體論確實不能成立,即使勉強成立一個系統,也是假的。因此所要討論的“成立”是理解性的,就是說,建立實踐本體論重要的問題不在於能否成立,而在於如何理解。
有一種觀點認為,“實踐本體論”是能夠成立的,基本觀點如下:實踐是屬人世界(人化自然)的存在基礎,甚至是屬人世界之外的存在體系的基礎;實踐是社會生活的本質,它是一個辯證發展著的過程;實踐是人們認識的源泉,人們只能認識實踐以內的事情,越逾實踐範圍的關於外部的一般世界問題,是人們所不能認識的,等等。
這種觀點主張實踐本體論能夠成立,是正確的意見。但是它所表述的實踐本體論是難以成立的。理由如下:第一,它把實踐理解為屬人世界(文明物)的存在基礎,這並不是本體論,而是活動論,因為屬人世界在活動論中是能動活動所顯示的事物體系。實踐本體論是要追尋實踐活動的承擔者,即主體或本體的。當著上述觀點進一步把實踐活動作為外部世界的存在基礎時,它顯然將實踐哲學變成唯心論。第二,它主張人們只能認識實踐範圍以內的事情,這有一定合理性,但是當它進而斷言實踐範圍以外的一般世界是不可認識的時候,顯然又將實踐哲學推向不可知論。第三,這種實踐本體論本身具有不可克服的矛盾:當它說實踐是外部世界的基礎時,也就將外部世界納入實踐之域,因而外部世界就可以認識了。然而它卻又說外部世界是不可認識的。這豈不是“以子之矛,刺子之盾?”基於上述理由,這種自相矛盾的唯心主義不可知論的實踐本體論稱為“偽實踐本體論”。
偽實踐本體論不能成立,應該否定,但是不應該將實踐本體論同偽實踐本體論一起否定掉。
有一種意見代表了這種傾向。它說:實踐本體論是不能成立的。因為無論你怎樣理解實踐,它都不具有本體論的意義。他們這裡要提出“什麼是實踐”這個問題,它是問:實踐的一般本質是什麼?是物質活動還是主觀的精神活動,或者是主觀活動和客觀活動的統一,對實踐的一般本質是什麼的問題,只有這三種可能選擇的回答,而無論實踐本體論者選擇何種答案,都不能說實踐是本體。
這種意見表面上好像使實踐本體論者沒有回答的餘地,但實質上,它所包含的思想性非常混亂。
第一:它把“實踐本體論”問題和“實踐本質論”問題等同起來是不妥當的。實踐本體論研究的是實踐領域的存在問題,而實踐本質論研究的則是實踐領域的存在的質的規定性問題。存在和本質的確不能分割,沒有質的規定的存在和離開存在基礎的本質都是實在哲學所不允許的。但是總不能說,存在就是本質。在邏輯上,存在論在先,本質論在後,這個問題黑格爾早就解決了。所以把“實踐本質論”等同於“實踐本體論”是有邏輯錯誤的。
第二:它對“實踐”僅僅作了“活動論”的理解,這是不全面的。事實上,對“實踐”不僅可以從本質論理解為“活動”,而且可以從存在論(本體論)理解為運動著的文明物。因此,從本質論的角度批評實踐本體論無異於無的放矢。
如上所述,實踐本體論成立與否的關鍵是如何理解實踐本體論問題。只要能堅持從存在論的角度理解“實踐”,那麼關於實踐問題的本體論就能穩固地建立起來。
與偽實踐本體論相對立,實踐本體論堅持:
1,把“文明事物”作為“實踐活動”的基礎,把“文明物”作為活動展開的承擔者。談論實踐活動,可以,但千萬不能忘記“活動”的承擔者問題,研究這方面的問題,構成“活動的主體性(本體性)原理。”
2,強調“活動的主體”或“本體”不是精神的,也不是自然物質的,而是文明的存在體系。“文明的存在體系”即“文明物”不是僵硬不變的,而是運動的。研究實踐活動所顯示的事物體系的運動,構成“文明物運動原理”。
3,主張“文明物”是整個存在體系的一個層次,是和自然存在體系相併列的一部分。“文明物”本身包含了整個存在體系的信息。通過它,就能推知實踐範圍以外的事情,獲得一種完整的世界觀。研究這方面的問題,構成“文明全息性原理”。
以上三項基本原理,構成所闡述的“實踐本體論”的基本骨骼。它們與“偽實踐本體論”根本對立,又與反實踐本體論的觀點相對立。在下面的任務,就是通過“克隆術”使實踐本體論原理變成有血有肉的“實踐本體論”體系,目的是向人們證明真正的實踐本體論是能成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