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特色危機

城市特色危機

城市特色危機這場深刻的文化和精神危機的後面是城市的慾望的失控。城市無止境和無底線的財富慾望和規訓手段之間矛盾的激化和均衡關係的失效,才是城市特色危機的罪魁禍首,把尊嚴還給文化遺產。

危機原因


“空間失配”是美國學者Kain在1964年提出的一個概念,原指在黑人居住的區域比白人居住的區域擁有更少的工作機會。這樣,黑人尋找工作的困難就會增大,或者工資較低,或者要花費比白人更多的通勤時間,從而造成失業率的增高。華東理工大學人文科學研究院鮑宗豪教授在引用這一概念時指出,我國從上世紀90年代末開始進入高速城市化階段,不僅表現為全球最大的城市基建投資規模、高速膨脹的城市空間、億萬農民工和流動人口、迅速消失的農地資源、驚人的煤電油運耗損、大量破壞的生態環境和不斷擴大的工業區和居民區等等,而且發生著從鄉村空間到城市空間的大轉換,即“空間再造”。鮑宗豪認為,以資本為核心、以利潤率最大化為導向、以地方政府片面的GDP追求為價值特徵、以制度公正相對缺失為條件的空間生產和空間再造,是建立在不斷剝奪農村居民和城市弱勢群體對空間居住和享有權的基礎之上的。當代中國城市的空間失配表現在六個“失”上:即“失地”、“失業”、“失居”、“失保”、“失學”、“失身份”。城市化變成對一部分人空間權益的剝奪。高速城市化就必然變成剝奪的加劇和矛盾的大量積累,因而造成社會的不穩定,這樣的城市化是難以持續的。
在城市盲目追求現代化,城市瀰漫慾望和躁動的二十幾年來,中國的特色城市建設已經處在一個十分尷尬的處境中:節制城市慾望的韁繩完全放開,城市不斷建造著越來越高的樓房,城市獨特的人文歷史積澱被簡單的高樓化所吞噬,城市的文化被慾望的洪流所淹沒,城市的特色被慾望的洪流所摧毀。當城市的引擎裝滿慾望的燃料,在通往現代化的跑道上賓士並不斷釋放城市的慾望的時候,越來越多的城市,隨著時代的勇進被催化出盲目的動力;跨越到國際化城市的慾望,在十一五規劃的藍圖中被空前的釋放。慾望讓城市盲目,隨著城市慾望的無限擴張,越來越多的城市的特色正逐步喪失,由此帶來目標趨同、功能重複、產業同構、形象單一的問題。
到目前為止,關於這場席捲全國城市的特色危機,社會和輿論的反思和關注重心基本上都是就特色而談特色,至多討論一下經濟或者建築方面的問題,少數理性的、關注文化的專家認為這也是一場價值危機和文化危機。但幾乎沒有人看到這場深刻的文化和精神危機的後面是城市的慾望的失控。

主要問題


一是城市記憶的消失。從文化景觀到歷史街區,從文物古迹到地方民居,從傳統技能到社會習俗等,眾多物質的與非物質的文化遺產,都是形成一座城市記憶的有力物證,也是一座城市文化價值的重要體現。但是,一些城市在所謂的“舊城改造”、“危舊房改造”中,採取了大拆大建的開發方式,致使一片片歷史街區被夷為平地;一座座傳統民居被無情摧毀。到處是推土機的轟鳴,到處是寫了“拆”字畫了白圈的建築。由於忽視對文化遺產的保護,造成這些歷史性城市文化空間的破壞、歷史文脈的割裂,社區鄰里的解體,最終導致城市記憶的消失。
二是城市面貌的趨同。城市面貌是一個城市的物質生活、文化傳統、地理環境等諸因素綜合作用的產物。但是,一些城市在規劃建設中抄襲、模仿、複製現象十分普遍,城市面貌正在急速地走向趨同,導致“南方北方一個樣,大城小城一個樣,城裡城外一個樣”的特色危機。各地具有民族風格和地域特色的城市風貌正在消失,代之而來的是幾乎千篇一律的高樓大廈,“千城一面”的現象日趨嚴重。
三是城市建設的失調。一些城市在建設中缺少科學態度和人文意識,往往採取單一依賴土地經營來拉動經濟的增長方式,導致出現“圈地運動”和“造城運動”。一些城市盲目追求變大、變新、變洋,熱衷於建設大廣場、大草坪、大水面、景觀大道、豪華辦公樓,如果我們將這些新型城市的照片擺在一起,誰能分得清它們是哪一座城市?
四是城市形象的低俗。一些城市已經很難找到層次清晰、結構完整、布局生動、充滿人性的城市文化形象。不少中小城市盲目模仿大城市,至今仍把高層、超高層建築當作現代化的標誌,寄希望於在短時間內能擁有更多“新、奇、怪”的建築,現在一些城市習慣用“招投標”的方式來簡單地讓城市改頭換面,很多外國公司拿來的方案並不能與城市的文化歷史相結合,反而使城市景觀變得生硬、淺薄和單調。
五是城市環境的惡化。一些城市以對自然無限制的掠奪來滿足發展的慾望,致使環境面臨突出問題:空氣污染、土質污染、水體污染、視覺污染、聽覺污染;熱島效應加劇、交通堵塞加劇、資源短缺加劇;綠色空間減少、安全空間減少、人的活動空間減少。不少文化遺產地也出現人工化、商業化、城市化趨勢。
六是城市精神的衰落。一些城市追求物質利益,而忽視文化生態,在城市建設中存在盲目攀比、不切實際傾向。實際上是重經濟發展,輕人文精神;重建設規模,輕整體協調;重攀高比新,輕傳統特色;重表面文章,輕實際效果,表現出對文化傳統認知的膚淺、對城市精神理解的錯位和對城市發展定位的迷茫。
七是城市管理的錯位。一些城市在管理內容上重表象輕內涵,在管理途徑上重人治輕法治,在管理手段上重經驗輕科學,在管理效應上重近期輕長遠。“城市病”的病根在於城市管理缺乏長遠的戰略眼光,缺乏應有的文化視野。
八是城市文化的沉淪。城市文化是市民生存狀況、精神面貌以及城市景觀的總體形態,並與市民的社會心態、行為方式和價值觀念密切相關。在一定程度上體現出城市的競爭力,決定著城市的未來。一些城市面對席捲而來的強勢文化,不是深化自身的人文歷史,而是淺薄化自己的文化內涵,使思想平庸、文化稀薄、格調低下的行為方式,瀰漫在城市的文化生活之中,消解著人們對於優秀傳統文化的理解和繼承,究其深層次原因,是文化認同感和文化立場的危機。

文化遺產保護


1933年,誕生了關於“功能城市”的《雅典憲章》 ,主張以功能分區的觀念規劃城市,並指出城市的居住、工作、遊憩和交通四大功能要協調、平衡發展。這一理念對各地城市規劃和發展產生重要影響。但是,人們從實踐中逐漸認識到,僅僅依靠功能分區無法解決城市的諸多複雜問題。
城市競爭力是一個綜合概念,既包括經濟競爭力,也包括文化競爭力。當前,文化競爭力的影響與作用越來越突出,成為推動城市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力量。人們看到,在物質增長方式趨同,資源與環境壓力增大的今天,城市文化成為城市發展的驅動力,體現出更強的經濟社會價值。
文化遺產不應該是城市發展的絆腳石。當你把它當成是城市發展的負擔時,它就只能蓬頭垢面地呆在角落裡,而當你把它當成是城市發展的不竭動力與文化資源時,它就立刻站起來,光照四方。文化遺產應擁有自己的尊嚴,應融入經濟社會發展,成為一個城市最美麗的地方。
以前我們總在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利用上發生爭論,但是現在我們認識到,保護與利用的目的都應統一在“傳承”上。作為當代人,我們並不能因為現時的優勢而有權獨享,甚而隨意處置祖先留下的文化遺產。未來世代同樣有權利傳承這些文化遺產,與歷史和祖先進行情感和理智的交流,吸取智慧和力量。因此,我們不僅要為當代保護這些珍貴的文化財富,適當地加以利用,還要使“子子孫孫永葆用”。
文化遺產保護也不是各級政府和文物工作者的專利,而是廣大民眾的共同事業,每個人都有保護文化遺產的權利和義務。廣大民眾的支持是文化遺產保護事業賴以存在和發展的決定性力量。如果民眾不珍惜、不保護、不傳承文化遺產,文化遺產將無法挽回地快速走向消亡。
2003年1月,陝西寶雞眉縣楊家村的農民發現了一組重要的青銅器,立刻報告了文物部門。當專家從土窖裡面取出27件精美的有銘文的西周青銅器時大吃一驚,件件都是國寶。農民保護文物的消息傳開后,在當地,僅4年間又有11批農民把在生產時發現的珍貴文物上交國家。
在貴州黎平縣地坪鄉的侗族村寨,有一座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地坪風雨橋”。2004年7月20日,一場百年不遇的洪水無情地將風雨橋沖毀。在橋倒塌的那一瞬間,當地在場的年輕男性侗族群眾,全部自發地躍入江中捨身打撈風雨橋的構件,從貴州一直打撈到廣西,硬是從洪水中搶救迴風雨橋的73%的構件,使地坪風雨橋最終得以修復。
誰創造了文化遺產?誰是文化遺產的真正主人?誰是文化遺產保護的主要力量?——這些都是文化遺產保護需要回答的根本問題。我們必須尊重和維護民眾與文化遺產之間的關聯和情感,保障民眾的知情權、參與權和受益權。只有當地居民傾心地、持久地自覺守護,才能實現文化遺產應有的尊嚴,有尊嚴的文化遺產才具有強盛的生命力。只有全體民眾積極投入文化遺產保護之中,才能使文化遺產保護形成強大的社會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