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物流形
1994年發現的戰國道家古佚書
《凡物流形》大概作為早期黃老著作,在繼承戰國南方道家著作《太一生水》所提出“水(流體)為宇宙之母體和載體的命題”之後,繼續深化發展太一(水道)思想。
戰國時期莊子在《莊子。天地》寫道:“泰初有無,無有無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謂之德;未形者有分,且然無間,謂之命;留(流)動而生物,物成生理,謂之(形);形體保神,各有儀則,謂之性。性修(修)反德,德至同於初。”這裡所謂“流動而生物,物成生理,謂之形”,深刻的意識到“流—物—理—形”這個生成序列,而此“形“乃物(物體)與理(規律)的統一。
《凡物流形》並還對肉體、鬼神、精神、生死,以及日珥、月暈、雷電、草木等自然物理現象作出發問;然後提出識道勝心、得一修身、順天治民之術,以治家平天下。作者認為流體作為物質世界的本體,流形產生物質世界的結構,並質疑鬼魂、靈魂的存在,哲學立場基本上是唯物主義的,但也強調心靈對於認識太一(相當於老子之道)的重要性。原文先是本體論、物象論(以問代論),然後是認識論、修行論、政治論。
對宇宙生成問題發問,似乎是道家特別熱衷的一件哲學活動。《莊子·天運篇》的開頭就是一長段的發問:“天其運乎?地其處乎?日月其爭於所乎?孰主張是?孰維綱是?孰居無事推而行是?意者其有機緘而不得已乎?意者其運轉而不能自止邪?雲者為雨乎?雨者為云乎?孰隆施是?孰居無事淫樂而勸是?風起北方,一西一東,有上仿徨。孰噓吸是?孰居無事而披拂是?敢問何故?”
凡物流形
《凡物流形》有甲乙兩本,甲本基本保存完整,全部共三十簡。其中二十三支簡為整簡,餘下七簡上端與下端略有殘缺。第十三簡上部殘缺,原釋文據文義補“目”字。第二十二簡下部殘缺,但文字或無缺失。第二十三簡上下皆殘,下部所殘三字可據乙本補完。第二十六簡上部殘缺,上殘二字亦可據乙本補完。第二十七簡上下皆殘,缺損部分無從恢復。第二十八簡下部殘缺約二字,亦無從恢復。第二十九簡上部殘缺,亦無從恢復。本篇殘存文字含合文與重文,共八百四十六字。簡長三十三點六釐米,兩端平齊。一簡所書文字約二十五字至三十二字之間,編繩兩道。
乙本缺失四簡至五簡,現存含斷簡共二十一簡。全篇殘存文字含合文與重文,共六百一字。簡長四十釐米,兩端平齊。一簡所書文字約三十七字前後,編繩三道。對照甲本乙本可知,兩本均有漏書與誤寫之處。甲本第三簡背有“(凡)勿(物)流型(形)”四字,推測為該篇篇題。此蓋以首簡開頭一句以為篇題。
整理者曹錦炎認為《凡物流形》全篇可分為兩大部分。前四章為第一部分,主要涉及自然規律;後五章為第二部分,主要涉及人事。如第一章是有關物體形成,陰陽、水火等較為原始抽象的命題。第二章是關於人之生死由來,天地之立終立始,五度、五氣、五言以及人鬼等內容。第三、第四章主要是天地、日月、水土、風雨、雷電、草木、禽獸等自然現象。第五至九章主要是聖人之能和關於人才之選拔,著重強調「識貌」的積極意義及其重要性,並圍繞「貌」這個中心議題展開討論。全篇有問無答,層次淸晰,結構嚴密,步步深入,中心突出。這種採用問而不答的啟迪語氣,更加促使人們對真理的不斷求索。
整理者曹錦炎認為它同屈原的《楚辭·天問》最為相似,幾乎是《天問》的姊妹篇,將之歸入楚辭類作品。淺野裕一氏猜測此篇佚文本來是兩篇,后誤抄在一起,可稱之為《識物》的前半部分類似於《楚辭·天問》,可稱之為後《識一》的後半部分則是道家系統的思想文獻。李銳氏認為這是一個取材廣泛的思想作品,簡文許多話與《老子》、《文子》、《莊子》、《呂氏春秋》、《管子》中《內業》、《白心》、《心術》上下諸篇以及馬王堆帛書《黃帝四經》、《淮南子》等文中的內容接近,但先秦時期未必有所謂道家,本篇簡文不能算作道家的作品,其具體的學派屬性,尚難以斷定。以上的意見歸納起來:一是認為他是類似於屈原《天問》的楚辭類作品(部分或全部);二是認為《凡物流形》是道家的作品;三是不確定。但認定是道家作品的人佔多數。
簡體版:
凡物流形,奚得而成?流形成體,奚得而不死?既成既生,奚寡奚鳴?既本既根,奚后奚先?陰陽之凥,奚得而固?水火之和,奚得而不危?
聞之曰:民人流形,奚得而生?流形成體,奚逝而死?又得而成,未知左右。天地之情,立終立始。天降五度,吾奚橫奚從?五炁並至,吾奚異奚同?五音在人,孰為之頌?九囿出誨,孰為之逆?吾既長而或老,孰為之俸?鬼生於人,奚故神明?骨肉之既靡,其智愈暲;其訣奚適,孰知其疆?魂生於人,吾奚故事之?骨肉之既靡,身體不見,吾奚自食之?其來無託,吾奚待之?祭圓奚升,吾如何思飽?順天之道,吾奚以為首?吾欲得百姓之和,奚事之?敬天之明,奚得?吾魂之神,奚食?先王之智,奚備?
聞之曰:升高從埤,致遠從邇。十圍之木,其始生如櫱。足將至千里,必從寸始。日之有耳,將何聽?月之有暈,將何征?水之東流,將何盈?日之始出,何故大而不炎?其入中,奚故小<而>益彰?屢聞天孰高歟?地孰遠歟?孰為天?孰為地?孰為雷?孰為電?土奚得而平,水奚得而清?草木奚得而生,禽獸奚得而鳴?夫雨之至,孰雩而漆之?夫風之至,孰飁而迸之?
聞之曰:識道,坐不下笪。揣文而知名,無耳而聞聖。坐而思之,謀於千里;起而用之,陳於四海。
聞之曰:致精而智,識智而神,識神而同,識同而儉,識儉而困,識困而復。是故陳為新,人死復為人,水復於天,成百物不死,如月出則或入,終則或始,至則或反。識此圓,起於一端。
聞之曰:一生兩,兩生三,三生物,物成結。是故有一,天下無不有順;無一,天下亦無一有順。草木得之以生,禽獸得之以鳴。遠之施天,邇之薦人。是故聖人識道,所以修身而治邦家。
聞之曰:心不勝心,大亂乃作;心如能勝心,是謂小徹。奚謂小徹?人白為識。奚以知其白?終身自若。能寡言乎,能一乎,夫此之謂小成。曰:百姓之所貴,唯君;君之所貴,唯心;心之所貴,(唯)一。得而解之,上賓於天,下審於淵。著不與事,先知四海;至聽千里,達見百里。是故聖人處其所,邦家之危安存亡,賊盜之作,可先知之。
聞之曰:能識一,則百物不失;如不能識一,則百物俱失。如欲識一,仰而視之,俯而踐之;毋遠求,度於身稽之,得一而圖之。如並天下而助之;得一而思之,若並天下而治之。此一以為天地之稽。故一,咀之有味,嚊之有臭,鼓之有聲;近之可見,操之可撫;擄之則失,敗之則高,賊之則滅。
聞之曰:一言而收不窮,一言而有眾,一言而萬民之利,一言而為天地稽。<擄>之不盈握,敷之無所容。大之以知天下,小之以治邦。<一>之力,故<君>之力,乃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