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客
荷蘭籍中國學專家
馮客(Frank Dikotter),荷蘭人,開始在瑞士日內瓦大學受訓成為中國學專家,其後在倫敦東方與非洲研究學院獲博士學位,2002年在該校獲教授席,近年又任職香港大學人文學科講座教授。他很會申請研究經費,前後獲100萬英鎊,得以多聘請研究助理,研究神速,著作等身,被英國某報捧為該國15位明星級的歷史學家之一。
目錄
自從1980年代以後,美國的中國研究帶頭推動一股潮流,就是擺脫用主從關係看待中西關係——而這個“本土論”還是後現代主義、后殖民主義、多元現代化觀興起前已成的氣候。待到新近思潮來臨,把現代化等同於西方化的觀點徑直成為“政治上不正確”。馮客自不敢例外,不過,他論證中國人進入“現代”的許多方式乃紮根於本土,卻是“別有用心”。
馮客成名作《The Discourse of Race in Modern China》出版於1992年,至1999年有中文譯本,曰《近代中國之種族觀念》,頗受好評、廣被引用。究其原因,乃是中國學方面缺乏種族主義的研究,歷來的定見都認為中國人只有文化主義(culturalism)而沒有種族主義(racism),因此馮客這本書遂成為論中國人種族主義的權威性參考。該書指出種族主義在中國古已有之,尤其在國勢衰落時對外族的仇視甚至超過文化優越論,例如表現在排佛、抗滿、仇視白種人方面;又以唐朝輸入崑崙奴為例,指責中國人歧視黑人早於西方人。到了近代,中國人不過把西方種族主義銜接到固有的觀念上。
馮客此書的貢獻在糾正了認為中國對外的態度是“文化主義”的陳說,但他矯枉過正地把種族主義塞入中國人各時代的所有思想中。該書的第一章《作為文化的種族:歷史背景》說中國的文化主義是表、骨子裡其實是種族主義,交代了中國固有的文化主義其實是種族主義后,就將種族主義以分期方式貫穿了整部中國現代史:第二章《作為類型的種族(1793—1895)》、第三章《作為宗族的種族(1895—1903)》、第四章《作為民族的種族(1903—1915)》、第五章《作為種類的種族(1915—1949)》、第六章《作為種子的種族(1915—1949)》,最後是《後記:作為階級的種族(1949—?)》。
馮客在中國人的“世系”觀里也看到種族主義,因此將晚清流行的“種戰”觀念視為華南宗族械鬥的國際化!馮客從本土論邏輯出發,認為現代中國人的“國”不過是傳統“家”的延伸,兩者都強調共同祖宗和血緣。此外,在將“民族主義”(nationalism)與“種族主義”(racism)混淆上面,馮客亦犯了簡單化的毛病,他出書在先,自然無法看到我在2002年的書中之論證:19、20世紀之交已出現用社會心理學來建構“民族國家”,視“民族”是一個“心理的品種”而不是生物的品種,此說亦流行於當時中國。
最牽強附會的是他在中共馬克思主義階級鬥爭與反帝思想中亦嗅出“種族主義”,但在這裡馮客已淪於以道聽途說為憑的田地。他引用名不見經傳的某人在1967“文革”年的一樁“軼事”為證。此人遇見一些中國知識分子,並特別受到一位來自上海的教授的震蕩:“對於這位曾經遊歷世界很多並曾去南非研究過種族隔離的教授來說,白種人是地球上唯一一種行為基本扭曲的生物,他們有生理上的缺陷;白種人是‘所有生物中不和諧的最大根源’。其他參加討論的人完全同意他的觀點。我被他們的姿態的激烈嚇了一跳。”
在1997年的一篇文章里,馮客談聞一多在美國,卻節外生枝地扯到白種人方才是中國人種族偏見的受害者:“可以理解,有些中國學生在國外是真正受到種族歧視,雖然毫無疑問這類感覺里也有自我加害(self-victimisa tion)和自我恥辱成分(self-humiliation)。更重要的是,他們常以自身的文化戲目去詮釋在國外的社交,強化把他者種族化(racialisation of others)的作風。”長期身受白人壓迫的黑人,對白人的種族仇視該是最為強烈的,似乎不應是中國人。但如把上述那段話的主體“中國人”改成“黑人”,並予以發表,馮客會吃不了兜著走吧!
馮客特別喜歡引用康有為在《大同書》中把黑人滅種的主張。試問當時中國境內有什麼黑人?康氏著作反映的不是白種人的世界觀又是什麼?馮客以維護黑人為名控訴中國人搞種族歧視,是不是他本人歧視中國人的障眼法呢?必須指出:把異族貶損至“非人化”的言論,在世界上任何時間、地點都會發生,種族主義是世上少見識者之陋見,毋庸替他們辯護。然而這些言論與西方帝國主義的“種族科學”以及依此而建立的國內外行政體制和暴行——例如屠猶政策、種族隔離、殖民地統治下的種族等級制,更毋庸說3K黨燒殺黑人,等等——不可相提並論。馮客對“多元現代化”的策略運用,是把它與某些中國人的陋見作一視同仁處理,亦即是把西方種族主義淡化了。反正天下烏鴉一般黑,為什麼獨挑西方人的種族主義呢?但從馮客陸續出版的著作中,我們看到:他主要是指責中國人在種族上歧視白種人。
馮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