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希深
曾任太原府同知
顏希深(1729—1780年),字若愚,號靜山,又號浚溪,廣東連平縣元善鎮人,貢生出身。顏希深是落戶連平顏氏的第五代,生於雍正七年(1729年)。母親何氏出身書香門第,秉性慈惠,知書達理,嫁與顏氏后因家庭困難,常以種桑織麻供子讀書。
顏希深自幼受何氏教育,聰穎過人,器宇不凡。任太原府同知時,適逢乾隆皇帝駕幸五台山,顏希深奉旨辦理行營事物,以毫不擾民受到乾隆稱讚。
泰安在昔為直隸州,士(讀書人)屆歲科試,咸(全)就校於濟南。雍正十三年,改為府治,統屬於泰安、新泰、萊蕪、肥城、東平、東阿、平陰共七州縣,一切章程,俱更定如他郡制,惟校士之館,役甚巨而費亦繁,尚逡巡(qunxún;因顧慮而徘徊不前)未遑(空閑)也。前守宋公諤曾議舉行,尋以故中止。癸酉(乾隆十八年,1753年)夏,余(我)奉命來典茲郡,見夫岱宗之崒嵂(zúlǜ,高峻),汶水之瀠洄,鍾靈挺秀,蔚為巨觀。仰惟聖朝雅化涵濡,迄今百有餘栽,闔(全)屬人文雲蒸而霞起,每歲科試,統計文武幾及萬人,若仍就校濟南,實於體制未協。爰(於是)稽(考)舊牘(過去的公文),商之牧令(州官縣官),諸君僉(都)謂紳士請建試院歷有年所,且皆願捐己貲(資),不費公帑(官府錢財)。乃以此意申之各憲(向上級各主管部門提出申請),既報可。余與諸君捐俸為之倡,紳士亦樂輸(獻出)恐后。遂諏吉(商定好日子。諏zōu,音鄒;商量)於春二月,正方辨位,鳩工庀材(聚集工匠,備齊材料。庀pǐ,音痞;具備),飭(令)平陰尉姚秀元董其事,宋為熙、徐孔柱、韓承先、張朔、趙文龍、張元漋紳士分理之。在城之東北隅(角),得地二十一畝二分,中建堂五楹,堂之前東西坐號共一千二百有奇(多),堂之後,蒞事有室,棲客有廬,凡庖廚井灶之屬,靡不畢具。門之外設照屏,東西轅門各樹以柵為繚垣(牆)以周護之,丹雘(huò,音貨,紅色顏料)黝(黑)堊(白),悉中軌繩。閱(歷時)八月,而諸工以竣。夫泰安固齊魯間一大都會也,逵通南北,壤錯濟兗(濟南兗州),軺車之所輻揍,文獻之所薈萃,士生其間,應地靈而沾帝澤,於以發軔黌宮(學宮。簧hóng,音紅;古代稱學校)蜚莢閬苑(指揚名於京都),則試院之建,即多士昂霄之初步也,寧惟是高明宏敞壯一郡之觀瞻已哉。抑(可是。文言連詞)余於此竊有幸也。泰安自改府後,已逾十餘載,前之人或履其任而不及為,或限於力而為之不果,余乃與諸牧令會逢其適,乘天時之順敘,賴人力之贊襄,財無虞漏卮(zhī,音只;古代盛酒的杯子。這裡指建築上的漏洞),工不繁鼛鼓(鼛gāo,音高;古代的一種大鼓),一旦為所欲為,得如他郡規制,雖不足仰酬聖天子覃敷至意,暨各憲樂育殷懷,而揆(kuí;掌握,管理)之郡人士斐然向風之忱,庶可藉口以告厥(其)成事雲爾。用綴端末於石,俾(使)后之官斯土者有考焉。乾隆十九年十月。
(1753年),顏希深任泰安知府。
(1754年),顏希深主持創建了泰安試院(考棚)。試院建成之際,顏希深作《創建試院碑記》(見民國十八年鉛印本《重修泰安縣誌》卷十二?藝文志選著)立碑誌慶,茲錄全文如下(標點及括弧內註解均為作者所加):泰安期間,顏希深還積極創辦書院,讓更多的泰安子弟能夠讀書;嚴格清查漕糧徵收中弄虛作假、數目不實的行為,嚴肅處理貪污犯罪的官吏。
剛到泰安時,顏希深偶然在學習室牆壁上,看到以前的泰安知州貞庵主人(顧景祥)於明孝宗弘治十四年(1501年)刻下的一塊官箴碑,上書:“吏不畏吾嚴,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公則民不敢慢,廉則吏不敢欺。公生明,廉生威。”讀罷碑文,顏希深覺得此箴“言約意深,為居官之要領”。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正月下旬,顏希深依照原碑文重新刻石並跋,立碑於署內西廂房,以當座右銘。
(1760年),顏希深主持纂修、東平知州及各縣知縣等二十一人參與編修的《泰安府志》(三十卷),歷時僅一年即付刊。卷前顏希深撰有序文。
希深守泰安郡七年,自惟食國家厚糈(xǚ,音許;糧,精細的米,此指俸祿),兢兢惟不克(能)負荷是懼。竊謂有一郡之責,則凡疆里沿革之故,政治得失之由,與夫土宜民風,人文盛衰之變,皆當周知而切究,顧(但)與其藏之胸中,不如載諸簡冊之尤著明也。且泰安自改府後歷二十四年,司牧之官凡幾易而志乘闌如(欠缺),使非及今編輯,何以揚聖朝雅化,而資考鏡(借鑒)於方來(將來)!於是乃延(請)仁和成君成山暨海寧王君屺望、益都李君茞畹、歷城周君書昌、慈溪邵君桂海,相與共理厥(其)事。閱十一月而告成,舉其大綱凡十有六,為卷三十有二。夫修志之難自古言之,在此邦則尤甚。府屬七邑,前皆隸於他郡,舊犢大半無征。鄉之士大夫,或遠仕,或伏處山林,詎(豈)易造廬而咨訪。至卅縣諸志,率多謬悠(《莊子?天下篇》:“謬悠之說,荒唐之言。”),不足為據,惘惘然持三寸之管,日從事於斷碑蠹簡之中,其為書也不亦難乎!雖然希深竊有樂於此。蓋昔之為志者,處荒陋之區,務掞(shàn,音善)藻飛文(發抒辭藻施展文才),以補其所不足。今府境於古兼齊魯宋,其山水人物雄傑之概,往往為天下所仰重,第即境直書,而規模自異,其可樂者一。昔之為志者,襲前人之緒論,拘牽附會,鮮能出其範圍,今則事方謀始,網羅放失舊聞,斷以己意,故不必強異與昔人,亦何庸盡同於往籍,其可樂者二。抑聞之,是是非非者,三代直道之公也。昔范石湖(范成大)做吳郡志,有求載某事不獲者,詆為偽書;康對山(康海)做武功志,褒貶較然,至今傳為第一志。彼二子者,皆良史才,惟無所私繫於其中,故能自遂其筆墨之性。今與諸君子杜門卻掃,無賓客之雜,請託之緣,其於紀人紀事,如鑒空衡平(鏡般空明,秤殷平正),悉稱其實,而已無所與斯,不有至樂者存乎?以其所樂,易其所難,夫如是,而才識未能過人,而仿史為志,庶幾留此一編,為異日稿本焉,亦聊以盡吾一日之責爾矣。若謂垂勸戒、厲風俗,即藉手為報稱(報功表績)之資,非希深之所敢自信也。是為序。
乾隆二十五年歲次庚辰仲春上浣之吉。
中憲大夫知泰安府事調任濟南府知府連平顏希深謹序。
當時泰安府境包括泰安、平陰、東阿、肥城、新泰、萊蕪六縣及東平一州。《泰安府志》編修以二十二史為本,參考二百零五種書目,旁及諸子百家,廣徵博引,體例嚴謹,考證詳備,辨析正誤,附各種圖十二幅。《續修四庫全書提要?史部》介紹該府志時評價道:“是志雖屬創修,體例甚備,其敘述簡要,考據詳博,實地誌中之善本”。《方誌考稿》亦提要介紹該府志。近年出版的《中國地方志辭典》將其列入“著名方誌”,並提要介紹。
泰安境內新泰徂徠山隱仙觀西南為桃花峪,桃花峪南峰頂有平台,綠松掩映其上,傳為於蚖虛升仙處。現存有清乾隆年間顏希深為泰安知府時題刻的“升仙台”三個大字。
同年(1760年),顏希深轉赴濟南,先後任濟南知府、山東督糧道。
在山東督糧道任上(治所在德州),顏希深“清操自勵,署內皆布衣糲糧。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河為水災(京杭大運河發洪水),督率文武極力捍禦,以保城池、倉庫,而民無滋擾。”(《德縣誌?官績志》1935年版。此事演義版本甚多,參見附錄一、二、三、四)
清高宗乾隆皇帝東巡時,召顏希深晉見答話,稱讚說:“他時可大用”。(《清史稿?顏希深傳》)
(1762年),被擢升為四川按察使的顏希深入朝覲見答謝皇上。知道顏希深七十多歲的老母還要翻山越嶺長途跋涉隨任,顏希深卻沒有因為自己的困難,而要求到比較近的地方任職,皇上覺得母子二人真是深明大義,於是將顏希深調任江西按察使。
(1763年),顏希深擢升福建布政使,三十年(1765年)四月初一日,上《奏請停御史巡台(台灣)之例折》,全文如下(標點為作者所加):
福建布政使臣顏希深謹奏,為請停御史巡台之例,以省虛文以崇實政事。按照康熙六十年設立巡察台灣御史,滿漢各一員。迨乾隆十七年,我皇上聖明,洞照台灣文有道府、武有鎮營,足資彈壓,巡察三年更替徒擁虛名,特頒諭旨:巡察台灣御史著三年一次命往,事竣即回,不必留駐。候代著為例。仰見聖天子明目達聰無遠弗屆,即重洋之外亦了如指掌。惟是台郡情形又有今昔不同之處。緣昔日民番雜處易啟事端,自應多方稽查紟制,邇來皇仁遠播鯨海無波,台地熟番悉已辮髮改服實與編氓無異,生番亦畏威遠避匿跡深山,邊界劫殺之案日就稀少,地方極為寧謐。且每年既有道員巡歷各社宣諭番民,復有鎮營會哨海洋盤查奸究,定例已極周詳,似不必另差巡察之員方稱嚴密。再查巡察御史遵例赴台,多者五六月少者三四月即須復命,巡查番社之外別無應辦事宜,即或台民赴控,批准呈詞率發府縣訊復,又因在台為日無多,不及留待申詳,仍造冊咨送督撫飭辦;且因在台日淺,所見所聞俱未詳細自歷,數任以來,其能糾察屬員、興利除弊者實不多見。又查御史巡查各社,向有彩棚番戲等項以飾觀瞻,率由番社頭目科斂銀錢備辦,難免借端侵蝕,雖經歷任巡察禁革,但番民椎魯文告不通,惟聽番目欺弄,每借夫轎名色按社科派,恐此弊尚不能盡除。且巡察衙門胥吏衙役例無額設系,各縣臨期酌拔雇募之人,明知供役不久或有乘機射利需索番民之事亦未可定。台灣重地素勤宸衷,臣到任一載以來留心體訪,大抵巡察一官往來道路沿襲具文,實於公事無關輕重,稍有約束不嚴之處轉於台地番民不無滋擾。臣不揣冒昧據實密陳,合無仰請聖裁特頒諭旨,將三年巡察一次之例亦行停止,仍請責成該處鎮道實力稽查,似亦去浮崇實之一道也。臣愚昧之見是否有當,伏祈皇上睿鑒施行。謹奏有旨諭部。乾隆三十年四月初一日。
這本言之有理、文心細密的奏摺,充分體現了顏希深惟恐吏治弊端害政害民的德政之心,一意體恤台灣百姓的善政之心,以及明察秋毫務本崇實的勤政之心。
(1767年),顏希深調任江西布政使,因母親去世回家守孝,三十四年(1769年)復職,仍授江西布政使,又因為父親去世回家守孝三年。
(1773年),顏希深奉旨前往京師,朝廷把他調到四川西北高原藏區,參與攻打金川土司的前線,輔佐鄂寶管理軍餉,同時幫助河南布政使打理供應前線錢糧方面的事務,但人仍留在軍隊中。顏希深上書說:“軍糧倉庫設在木池,由於山勢所限與軍營阻隔很不方便;不如將山地開平,把軍糧直接運往前線安營,由我和黃岩總兵李時擴領兵把守,經常命令兵士操練,這樣不僅可以使兵士熟練作戰技藝,而且練兵場上的槍擊聲、喊殺聲遠近相聞,也可震懾牽制敵人。”他還說:“金川山深林密,敵人很容易藏身,請讓我率兵砍伐林木,使附近敵人碉堡通出來的道路全無遮蔽,這樣他們就再也不能偷襲我軍了。”皇帝非常讚賞顏希深的這些意見,不但批准了他的奏章,而且還賞賜了孔雀翎。於是,顏希深和李時擴焚毀木池站,揮師深入前線。到達前線后,面對崇山峻岭白雪皚皚的惡劣條件和寒冷天氣,顏希深常常終夜在帳外查崗查哨撫慰兵士,確保了前線軍糧的供應。(事見《清史稿?顏希深傳》)
(1777年),顏希深擢升湖南巡撫。不久,回京任專職兵部侍郎。
(1780年)農曆四月,顏希深先出任貴州巡撫,后又調任雲南巡撫;七月,因積勞成疾卒於任上,后歸葬廣東長寧(今新豐縣)錫場鎮(現歸東源縣),終年五十一歲。顏希深著有《靜山奏議》及詩文集,入清代漢族名宦列傳。
《創建試院碑記》之後,民國十八年鉛印本《重修泰安縣誌?藝文志選著》又載顏希深作《林放故里考》一文。,字子邱,春秋魯人,為孔子弟子,因向孔子問“禮之本”而載《論語?八佾(yì,古時樂舞的行列)》。林放是殷代忠臣的後裔。無道,荒淫暴虐。比干秉忠直諫,為此觸怒紂王,被剖心殺害,其子堅,逃至泰安“城東南百八十里”放城鎮(現屬泰安所轄縣級市新泰)北部的長林山避難,克商,賜姓林氏。林放一生致力於禮的研究。《論語?八佾》載:“林放問禮之本。子曰:大哉問!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這段話的意思是說,林放問孔子禮的本質是什麼,孔子聽到有學生提出這樣的問題非常高興,就說:“你問了一個意義十分重大的問題!就一般的禮數來說(逢年過節等),與其過分耗費(意思是主要的,送重禮容易讓人懷疑另有所圖),寧可簡單節約(有心就行了,禮品本身是次要的);就比較重要的喪禮來說,與其在表面上講究繁文縟節,不如在內心裡真誠地沉痛哀悼。”朱熹《》解釋這段話時,認為林放“見世之為禮者,專事繁文,而疑其本之不在是也,故以為問。孔子以時方逐末而放獨有志於本,故大其問”。孔子說這段話時,正是奴隸制崩潰的時代,即使也發生了不尊“周禮”的現象。如,根據“周禮”的規定,天子才有祭掃全國知名大山的資格,諸侯只有在自己轄區內祭掃小丘的資格,但是卻到上去進行祭掃。面對魯國當時這種禮崩樂壞的時政,孔子憂心如焚。《論語?八佾》又載:“季氏旅於泰山。子謂冉有曰:女(汝)弗能救與?對曰:不能。子曰:嗚呼!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季孫氏是當時執掌魯國朝政的三大權門之一,(孟孫氏、叔孫氏、季孫氏三家世卿,因為是魯桓(huán,音環)公的三個孫子故稱“三桓”,當時的魯國政權實際掌握在他們手中,而“三桓”的一些家臣又在不同程度上控制著“三桓”),是孔子的學生,時為季氏宰。這段話的意思是,季氏要去祭祀泰山,孔子對時為季氏家總管的學生冉有說:“你不能勸阻他不要前去,從而挽救其陷於僭越(超越本分。僭jiàn,音見;非法越權)之罪嗎?”冉有回答說:“不能。”孔子見求助於人已經不能挽救禮法,嘆了口氣轉而求助於神,說:“唉!我曾對泰山說,(泰山神啊,快阻止那些破壞禮法的行為吧!)難道你這通天神明,還不如林放知道應該怎樣按照禮法的本質來行事嗎?”北宋真宗趙恆命廷臣撰孔子弟子贊,主客郎中刁衎(kàn,音看)贊林放曰:“問禮之本。為儒所宗。樂岳(泰山)稱美,長山(今山東新泰市放城鎮長林山)表封。”南宋高宗也曾贊其“大哉斯言,恍照明訓”。為紀念這位先賢,其故里便名放城。顏希深作《林放故里考》認定,在“城東南百八十里”之“泰安崇禮鄉放城集(舊名放城鎮)為林放故里”“可信”。由於顏希深作《林放放里考》十分專業,解釋起來非常複雜,恕不照錄原文,只將林放其人其事簡述於此。
《創建試院碑記》字裡行間反映出顏希深一意興利除弊、教養斯民的循吏作風,以及對百姓負責、對歷史負責的治政態度;《林放故里考》字裡行間反映出顏希深博覽群書、窮究經典的文化修養,以及躬行實踐、格物致知的治學方法。顏希深既勤於政務處理,又潛心學術研究,確有古代士大夫之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