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煒羈
邱煒羈
邱煒羈(1874~1941年),原名德馨,字羈娛,號菽園,晚年自號星洲寓公,海澄縣新垵(今屬廈門市杏林區)人。清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父喪,赴新加坡得遺產百萬餘元,成為巨富。他無意仕途和經商,為人豪放,倜儻不羈,喜詩詞,與國內許多著名文人學者及社會活動家康有為、徠梁啟超、黃遵憲、丘逢甲等都有交往,成為南洋華人文壇領袖。以詩文會友,先後創設麗澤社、樂群文社、道南文社,主持會吟社。
邱煒羈
光緒二十四年,獨資創辦《天南新報》,自兼主編,經常親撰社論,鼓吹維新救國。光緒二十五年,與陳合成、林文慶、宋鴻祥等人創辦新加坡第一所華僑女校,一次就捐出3000元作建校基金。光緒二十六年二月,邀約康有為到新加坡,隨後被康有為推舉為南洋英屬各邦保皇會分會會長。同年七月,捐獻25萬元巨款,資助漢口唐才常發動的“勤王起義”,由於康有為扣壓華僑捐款,漢口起義改期數次而失敗,他得知實情后大為震怒,在《天南新報》上撰文宣告,從此與康有為斷絕一切關係。此後因受民主革命思潮影響,與一些革命派人士私交甚篤,曾出面為黃乃裳開墾詩巫作保證人。宣統三年(1911年),評註改訂《李覺出身傳》4卷,並校訂出版《朱九江(次琦)先生論史口說》和《居梅生詩存》等稿。與林文慶同為南洋早期的維新派領袖。民國元年(1912年),承辦《振南日報》,並出任該報社社長,其後應聘歷任《南鐸日報》、《覺華周報》、《星洲日報》副刊編輯等。
他先後任新加坡萃英書院義塾董事、南洋女校董事、道南學校董事、公立懷德學校副總理及南洋英屬華僑教育總會議員等職。后投資土地業虧損甚巨,宣告破產。晚年皈依佛教。著有《菽園贅談》、《嘯虹生詩集》等。后病逝於新加坡“東濱小閣”寓所。
菽園二歲時隨母到澳門,八歲到新加坡,十五歲回海澄赴童子試,二十一歲鄉試中舉,與黃乃裳同榜,二十二歲,參加會試落第。那時候,海外華僑十分重視回國求取功名。父親丘篤信在星州,已是家資逾百萬的赫然巨富,同樣巴望自己的兒子科舉及第,成為海外望族。不料會試不中。次年,遂回新加坡,倡辦麗澤、會吟兩個文社,以“星洲寓公”(菽園首創以星洲為新加坡別名)自號,絕意仕途。
菽園二十三歲承繼了父親的巨額遺產。他二十五歲過生日時,排場闊綽。凡是前來叩首道賀的聲伎粉女,一概給賞,一日之間,光是贈金就超萬元。此事轟動了新加坡,有的讚賞其慷慨樂施,也有指責他揮金如土。不過,菽園確對金錢視為糞土,滿不在乎,使一般世俗驚奇。
慷慨豪爽、樂於解囊濟困,是丘菽園處世的一大特色。凡有內陸留學生路過新加坡登門求助者,他總慨然資助200元(叻幣)。禪師釋瑞於,當初行腳新加坡,長街占卜,菽園喜歡他能詩識佛理,獨捐3000元,在俊源街建造一座城隍廟,安頓釋瑞于于廟中。丘家有一個廚工,名叫盧少川,尚未成家,菽園特意把侍婢嫁給他,還贈金兩千元,以作添粧之用。有一個租屋戶向他拜年時,提及生活困窘,菽園當即答應把租屋送給他。
一般富家心中只求金錢,不涉獵政事、國事。丘菽園卻十分關心時局,關心國事。1898年,他25歲即創辦《天南新報》,鼓吹維新,與梁啟超主辦的《時務報》,合成維新派的南、北喉舌。1899年,與林文慶、陳合成合辦了新加坡第一所華僑女學,獨捐三千元,占創校基金之一半。同年,他與林文慶(當時為新加坡著名醫生)出面,在簽約書上簽名,替愛國華僑革命家黃乃裳在詩巫港開發“新福州”農林墾殖場一舉作擔保。
他在《論華僑宜興女學》一文(發表於《天南新報》第二號)中陳述自己興辦女學的意圖:“為子孫計也,……莫若先興女學。目下滬上有創設女學之舉,效西學教法,淺而易入;教中國文字,切而可行。無事作帖括之勞神,不必為詩詞之專業,易於男學。”他引入西歐的教材、教法,革除了科舉學堂的一套陳規,這在海外華僑教育中,可以說是開了先河,創了新風。
戊戌政變的消息傳到新加坡,他憤然寫下《驟風》一詩,以抒寄沉痛的情懷:
疊疊商聲撼旅窗,連檣獵獵拂旗幢;
風過黃葉紛辭樹,雲擁青山欲渡江。
斜日光沉龍起陸,平沙影亂雁難雙。
飛揚猛士今誰屬,天地無情自擊撞。
晚清封建政治的腐敗,促使他擁護維新。戊戌政變后,他聯合僑商聯名電請光緒皇帝“聖安”,激烈反對廢立。康有為出走國外,他電匯一千元接濟,並邀康有為來新加坡避難。1900年農曆正月初三,他親自安頓康有為一家人在自己的住宅磯客雲廬內,並承擔康一家大小的全部費用。日本宮崎寅藏來新加坡,要與康有為見面,謀求康有為與孫中山合作。為了康有為安全,僅由丘菽園與宮崎會面。同年,菽園出面組織新加坡保皇分會,並任會長。為資助維新派唐才常在武漢起義,他兩次捐款,共達二十萬元;還親自出馬向星洲僑商募捐,全力支持維新派義舉。清廷知道了康有為受丘菽園庇護,下令扣押海澄縣丘家親屬,脅迫丘捐獻一萬元賑災款,以贖“窩藏康有為”之罪。武漢起義事敗后,湖廣總督張之洞將丘列入唐才常案的緝捕名單,把丘與康並列為“總龍頭”,勒迫丘捐助賑災款三萬,才由張之洞保奏,勾銷了丘的“唐才常案”。
政局的逆轉,個人蒙受不白之冤,加上為出面募捐受到“義捐用途不明”的攻訐。此後,丘菽園絕意於政事。國內友人,甚至於至交丘逢甲出面勸他回國任職,都被婉卻。1906年,正當他33歲的有為之年,當時的福建省政府曾再三請其督辦全省礦務,也決然辭卻。
他不出仕,卻並非置身於時局之外。丘菽園的愛國心,使他時時刻刻關注祖國命運。諸如日俄戰爭中清廷不顧國土受蹂躪宣布中立,慈禧太后之死,袁世凱的竊國篡權,福州獨立軍崛起等等國中大事。在他的詩作中都留下反響。1910年,他37歲,寫下了諷喻國政的《五禽言》,第三首題為《行不得也哥哥》自註:“憐海軍也”,詩云:
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
鷁首全摧無渡河,刻舟求劍理則那。
宮中釵工百萬多,利涉大川況涉波。
雲胡思借估客力,徒令貽笑北山羅。
君如彼哉奈何!行不得也哥哥!
其四,題為《得過且過》自註:“刺首樞也”詩云:
得過且過!得過且過!
休休有容臣一個,默默無言佛上座。
營巢鴟鴞手口瘏,布袋和尚肚皮大。
龍蛇神州沉,燕雀華堂賀;
曠野飛哀鴻,貴人飢鷹餓。
飽餐穩卧,得過且過!
這些詩給腐朽的清廷和李鴻章之輩的大臣以尖銳的抨擊。
他中年之後,隨著閱歷增廣,學問深厚,丘詩作也逐步滌盪早年艷體詩的氣習。三十五歲時,他寫下《感懷》一首:
錯疑天女愛春華,豈意禪心伴落花。
冷艷白桃新寡婦,幽寒翠竹故良家。
畫堂日暖空招燕,弱柳枝疏忍看鴉。
雲卷高堂憐夢醒,月明胡地泣琵琶。
其沉痛凄惻之情,溢於言表。此時,即使是觸景而作的即興詩,也帶有忘機返樸的深意。《島居別業小園即事四首》之三寫道:
徠暫息塵中鞅,還親野外暄。
魚蝦通小市,鵝鴨認斜門。
枯樹蒼頭禿,殘荷華蓋翻。
憑闌望山色,物理悟無言。
1910年,康有為遊歷他國后,再度棲居新加坡,特意為菽園點訂詩稿,並寫了序言:“家雖日貧而道日富,詩亦以窮而益工。”
1911年,丘菽園遠遊緬甸,經檳榔嶼,回新加坡。1912年,任振南日報社長。1917年,又游爪哇泗水。1918年,45歲,被選為南洋英屬華僑教育總會議員。1920年,重遊廈門。此後,生計艱困,以鬻文為生。1922年,編成《嘯虹生詩鈔》共七卷,由康有為付資出版,康有為作了《丘菽園詩集敘》。這年,寫《易老》一首以自況:
不負青春是此公,黑頭事業太匆匆。
能將文化開南島,剩有詩情托國風。
末技震驚餘子了,同時競爽萬夫雄。
淺傾小酌偏多暇,易老天涯陸放翁。
1923年,菽園受聘為福建勸業會議會員。1926年,任新加坡中華總商會秘書。1930年,任新加坡漳州十屬會館(即今漳州總會)坐辦。雖家計困拮,凡公益事,僑界公事,他都一概承領。
晚年,菽園經濟睏乏,以致不得不接受胡文虎、釋瑞於禪師及李俊承諸人的濟助。57歲至58歲間,他還接受胡文虎主辦的《星洲日報》之聘,任該報副刊編輯。即使處境如此,遇到他人之困急,他仍然慷慨相助。不改其仗義疏財、急人之困、濟人之苦的素行,在新加坡被傳為美談。
1941年,他68歲,眼見日寇鐵蹄蹂躪,憤然寫詩,內中有“撫躬恨不著征衫”,“猶有雄心未脫凡”詩句。就在這年12月1日,丘菽園病逝於新加坡,享年六十八歲。去世前三天,他留下最後一首詩,題為《夢中送人回國醒後記》,詩中有“滿船都是同聲客,才踏艅艎見故鄉”句,其縈懷祖國思念故土之情,由此可見。
菽園一生著作有:《菽園詩集》、《嘯虹生詩鈔》及《菽園贅談》、《五百石洞天揮麈》兩部詩集共有1400餘首,被張叔耐尊為“南僑詩宗”,又因他是新加坡華人中的唯一舉人,星洲僑界又尊稱他為“邱孝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