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鳴吉
崔鳴吉
崔鳴吉(朝鮮語:최명길,1586年—1647年),朝鮮王朝中期宰相、陽明學者、西人黨重要成員。字子謙,號遲川、滄浪,本貫全州崔氏。
1605年科舉及第,進入仕途,光海君年間因反對“廢母”而被罷官,其後參與仁祖反正,受封完城府院君,作為功臣而參與朝政決策。在丁卯胡亂、丙子胡亂中力主和議,遭到輿論唾罵。后被仁祖重用,於1638年至1640年出任領議政,任內潛通明朝,1642年因事泄而被清朝羈押於盛京,1645年回國,兩年後去世,謚號“文忠”。
崔鳴吉家系
天啟七年(1627年,仁祖五年)正月,后金汗皇太極入侵朝鮮,史稱“丁卯胡亂”。后金軍一路勢如破竹,直逼漢城(今韓國首爾),仁祖逃往江華島,在這時崔鳴吉就開始主和,他認為:“國小力弱,虜勢張甚,不如巽辭以緩之”。張維的《溪谷漫筆》對這個過程記載道:
“上幸江都(江華島),駕次通津,從官散寓村舍。余時忝備局(備邊司),夜深後備局下隸來曰:‘有馳啟至,胡(指后金)差將到,諸宰咸會矣。’余蒼黃馳赴,聞胡差為講和且至,方議其進止,不能決。崔子謙謂兵交使在其間,不當遽示斥絕,姑宜接致,聽其語而處之。群意大抵皆然,莫肯發口。子謙主其說,竟接其人於鎮海樓中。繼而劉海(指后金將領劉興祚)又至,和事遂成。時虜兵屯平山,去江都百餘里,而行朝守備寡弱,人情危懼。雖斥和者外為大言,內實幸和議之成,而畏浮議莫敢明言。獨子謙遇事輒首發,無所顧避,卒以是被彈去。”
丁卯胡亂以後,崔鳴吉頓時聲名狼藉,備受責難,因此一度遠離政界,后在仁祖的關照下,歷任京畿道觀察使、戶曹、兵曹參判、議政府右參贊、漢城府判尹、戶曹、兵曹、禮曹判書等要職。崇禎九年(1636年)皇太極改國號為大清,自稱皇帝,並要求朝鮮向自己稱臣。朝鮮國內群情激奮,斥和之論高漲,然而崔鳴吉仍高舉主和論大旗,他指出“國家事不可不著實。十年支保,蓋亦出於和親。丁卯變初,皆以和議為非,及至結和之後,皆以為便矣。”但像他一樣主和的只佔極少數,朝鮮仁祖被大多數人斥和的情緒所左右,崔鳴吉感到深為憂慮,他說:“一朝虜騎長馭,不過體臣入守江都,帥臣退處正方,清北列邑,固將委而與賊。安州一城,勢必不能獨全,生靈魚肉,宗社播越。到此地頭,咎將誰任?”果然不出所料,在當年十二月就發生了“丙子胡亂”。
“丙子胡亂”爆發后,皇太極親征朝鮮,清兵如入無人之境,長驅直入,很快攻陷了漢城。朝鮮仁祖、昭顯世子及諸大臣躲進南漢山城避難。此前“崔鳴吉請赴虜陣以觀變,遂遣鳴吉請成於虜,以緩其師”,使朝鮮得以有喘息之機。在清軍圍城打援、南漢山城岌岌可危的狀況下,朝鮮政府內部迅速分化為以吏曹判書崔鳴吉為首的“主和派”和禮曹判書金尚憲為首的“斥和派”,兩派對立尖銳,圍繞是否講和的問題爭執不休。崔鳴吉主張再次議和,並多次往返敵營談判,同時與“斥和派”展開激烈論爭。崔鳴吉對金尚憲為首的“斥和派”予以批評,認為其出於愛國而主戰固然可以理解,但立足於山城實狀,國家朝不保夕,戰無可守之兵,君臣陷於一片孤城,此時再高呼“與其講和而存,無寧守義而亡”,實在不適時宜。守義而亡,“乃人臣守節之言;宗社存亡,異於匹夫之事”。以宗廟社稷存亡博取不義之名節,此時實屬禍國殃民之舉。國家危難當頭,不從實際出發,空唱高調實為欺世盜名之舉,必會毀滅國家。因此崔鳴吉提出了“存宗社”的主張。
到崇禎十年(1637年)正月,皇太極派多爾袞率清軍攻破江華島,俘獲王妃、大君、大臣等二百餘人,仁祖見大勢已去,不得不應清朝要求,由崔鳴吉等人縛送斥和之人乞和投降。此時“主和派”和“斥和派”之間又因答書格式問題引發爭論,“金尚憲以為答書之定式,不可輕議,遂力爭之”之後幾番答書,此類衝突亦屢見不鮮。崔鳴吉數次撰寫國書,其中多卑諂之辭,為“斥和派”所不容,金尚憲更是“見其書,痛哭而裂破之”。崔鳴吉的孫子崔錫鼎在《先祖領議政完城府院君文忠公行狀》中記載“始講和事,清陰金公尚憲於廟堂裂和書痛哭。公笑而拾之曰:‘朝廷須有裂壞此書之人,而如我者亦不可無也。’清陰以為王若出城,則恐有青城之行,諸臣亦以此為憂。公以為虜人之侵我,非愛我土地,其意正在於和,斷無意外之變,不思緩禍,徒事泄泄,則一朝城陷,上下魚肉,孰與不失此機圖存宗社乎?”可見崔鳴吉對形勢作出了正確的判斷,因此確保了國家的存續。崔鳴吉得到仁祖的支持,在與清朝的幾番交涉之後,終於在崇禎十年(1637年)正月三十日仁祖出城向皇太極投降、達成了所謂“三田渡盟約”。至此朝鮮成為清朝的屬國。
崔鳴吉在事後對仁祖的上疏中回憶道:“南漢之役,孤城守圍四十餘日,中外不通,命脈斷絕。內而守堞將士凍餒垂死,外而八路援兵相繼潰敗,城中見糧不支旬日,而江都敗報忽至,俄頃之間,軍情洶洶,不測之變,迫在目前,當此之時,智者無所用其智,勇者無所施其勇。使殿下膠守匹夫之節,則宗社必亡,生靈必盡。幸而天啟淵衷,幡然省悟,納廟堂之議,循輿人之願,一日之內,危機立變。宗社得以延其血食,生靈得以免於魚肉。”崔鳴吉雖然因為主和而遭到唾罵,而且也使朝鮮蒙受恥辱,但是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他為保全宗社所作出的貢獻是不容抹殺的。而且崔鳴吉主和並非其個人的懦弱使然,也不是因為他是親清派,在之後他被拘押清朝的過程中,就充分表現出他的民族氣節。
崇德二年(1637年)二月二日,皇太極回師。當月,崔鳴吉撰《移陳都督咨》向原宗主國明朝詳細報告“丙子胡亂”之經過,以及朝鮮被迫投降稱臣等情況,並闡述了“危機才脫,禍端未已;心在必東,勢難自拔”的苦衷。後來他為了把這篇咨文轉交給明朝,費盡周折。史載:“戊寅(1638)秋,林慶業為平安兵使,江邊邏卒得一僧,其名獨步,本以我人,丙子以事往椵島(皮島),因亂不得還,轉入中國,留洪軍門承疇幕府,為詗東事出來者也。慶業即報於公,公使之津遣輦下。至則招見與之語,為人慷慨善詞令,可托以事。於是公與機密宰臣議,具奏聞附諸獨步,由水路入送中國,而別構一咨,抵洪軍門。”崔鳴吉為其送行時有《贈獨步》一絕:“秋入園林萬葉鳴,鬢華如雪鏡中明。向來無限關心事,都付山人一錫輕。”丙子胡亂后,崔鳴吉獲得了仁祖的信任,於崇德二年(1637年)四月拜相,被任命為右議政,后移拜左議政,次年九月擢為領議政。其間曾多次出使瀋陽,負責對清交涉。當時清朝要求朝鮮出兵協助攻打明朝,崔鳴吉對此堅決反對,認為“助兵之請,決不可從” ,經過他與清朝的反覆交涉與爭論,終於使徵兵一事暫時作罷,同時又在瀋陽贖回780多名朝鮮人回到祖國。以上事例說明崔鳴吉並非親清派,也為維護朝鮮的利益儘力周旋。而其“送僧獨步”、“潛通明朝”也為其後來羈押清朝埋下禍根。
崇德五年(1640年)三月,因李適餘黨金介在崔鳴吉之弟崔晚吉家中被捕,崔鳴吉受到牽連,被罷免了領相之職,退居衿川村舍。崇德七年(1642年)八月再度被起用為領議政。不久之後,其密通明朝的事實就東窗事發了。當時清軍在松錦大戰中戰勝明軍,俘明軍主帥洪承疇,洪承疇投誠滿清,並將包括朝鮮送僧潛通明朝等情報全盤招供。於是清朝於這年十月詰責朝鮮私通明朝之事,崔鳴吉作為事件的主要當事人,隨即被清朝押往盛京(今瀋陽)拘禁,並遭到清人審訊。崔鳴吉在瀋陽期間,先被監禁於北館,次年四月移至南館,待遇稍好,順治元年(1644年)由於昭顯世子隨清軍入關,故移居瀋陽世子館,順治二年(1645年)春回國。當時“鳴吉凡事皆自擔當,清人亟稱其膽大”。在羈押瀋陽期間,崔鳴吉與他的死對頭、同樣被押赴清朝的金尚憲住在一起,他們二人酬唱詩歌,互相表達了對丙子胡亂時對方言行的理解。比如他們在一組歌詠中國歷史人物的詩歌中,崔鳴吉以《廉藺》為題目賦詩:“完璧微功何足稱,負荊高
崔鳴吉著作《遲川集》
順治二年(1645年)二月,清朝將入質的昭顯世子及崔鳴吉、金尚憲等公卿送還朝鮮。崔鳴吉歸國后以完城府院君的身份參與朝政,兩年後(1647年)五月十七日病卒,享年六十二歲,謚號“文忠”。
崔鳴吉遺著有《遲川集》19卷和《遲川奏札》2冊。
崔鳴吉去世后,朝鮮史家對他的蓋棺定論是:“鳴吉為人機警多權數,自負其才,嘗有擔當世務之志,而光海時擯不用。及反正,協贊大計,鳴吉之功居多,遂錄靖社元勛,不數年超至卿相,而力主追崇(指追尊仁祖之父定遠大院君為朝鮮元宗)、乞和之論,為清議所棄。山城之變,脅送斥和之臣,以逞私憾。還都之後,引用匪人,傾軋士類,人皆以小人目之。然凡有緩急,直前不避,臨事剖析,人無能及,亦可謂救時之相也。既卒,上臨朝嘆曰:‘崔相多才而盡心國事,不幸至斯,誠可惜也!”
從這段“卒記”可知,朝鮮清流士大夫在當時是很看不起崔鳴吉的,將其視為“小人”,而他最大的“污點”則是主和,實際上在丙子胡亂時就不斷有人上疏要求以誤國之罪處斬崔鳴吉。另一方面,也充分肯定了崔鳴吉的才能。不過從歷史來考察,崔鳴吉審時度勢,力排眾議,務實主和,成為恢復和平與延續國運的關鍵人物,這點是不容忽視的,正如時人所論:“(崔遲川)丙、丁主和,世人多攻之,而但為清陰(斥和派領袖金尚憲的號)則易,為遲川則難;清陰則舉世當有多人,遲川則只一人而已。”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後世的朝鮮士大夫和史家普遍對崔鳴吉持寬容態度。比如這從一百多年後朝鮮正祖與承旨鄭民始的對話可以看出:“上曰:‘故相(指崔鳴吉)之丙子札,實出於斷斷血忱。非故相,誰敢岐異於清議之際乎?’民始曰:‘其時若無此人,國家豈有今日乎?’”即肯定了崔鳴吉“存宗社”之功。朝鮮近代文學家金澤榮則認為:“……使朝鮮有李舜臣、權栗諸人,何憂御之之無策?嗚呼!仁祖之世,上距李、權之時不過數十年,而人物衰墮,猶若天壤,無一人能免其君於臣僕之辱者。若崔鳴吉者,雖不污至於秦檜賣國之為,而其視前人,豈不顙有疵也哉!”他雖然對崔鳴吉主和表示理解,但認為他比起李舜臣等前人還是有瑕疵的。
韓國前總統金大中在會晤創作《南漢山城》的作家金薰時談到,雖然他稱讚金尚憲高尚的意志,但也對腳踏實地的崔鳴吉表示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