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美彪

中國蒙古史學會原理事長

蔡美彪(1928年——2021年1月14日),歷史學家,浙江杭州人,1949年畢業於南開大學歷史系。1952年畢業於北京大學研究生院。195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歷任中國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室主任、研究員,中國史學會第二、三屆理事,中國元史研究會會長,中國蒙古史學會理事長,國務院學位委員會第二屆學科評議組成員。

長期從事宋遼金元史的研究。曾主持《中國通史》等五至十冊的編寫工作。著有《元代白話碑集錄》,與羅常培合編《八思巴字與元代漢語》。

2徠021年1月14日2時,蔡美彪同志,因病醫治無效,在北京逝世,享年92歲。

北大學習


蔡美彪
蔡美彪
1942年,蔡美彪參加了天津崇化學會舉辦的國學專科講習班,三年後,考入北京大學歷史系,由此確定了一生道路。本科畢業后,他在北大史學研究部繼續讀研究生。
讀研三年,蔡美彪只修過一門歷史系的專業課。原來,開學伊始,北大校務委員會主任湯用彤便找蔡美彪專門談話,給了他意想不到的告誡:“你是南開過來的,基礎不錯;北大有不少名教授,你一定想多聽聽他們的課。我跟你談話,就是勸告你:別只顧聽他們的課!你要跟他們學,就讀他們的文章和著作,自己做研究,有需要時再請教他們,不要忙於聽課,把時間都浪費了。”
蔡美彪回過神來后喜上眉梢。可是回頭一想,不選課就得不到規定的學分,學分不夠就不能畢業。結果還是選了向達的“中西交通史”,旁聽了金毓黻的“東北史”。他同時在東語系選修蒙文和阿拉伯文,在西語系選修法文。讀研期間,他基本都在學語言課,為其日後的滿蒙文字研究奠定了基礎。
這樣的求學經歷,使蔡美彪對當今教育頗多感慨:“現在,學校對學生選課限制太嚴。其實教學最欠缺的一環就是讀書。歷史專業的學生從一年級到四年級,居然還有沒通讀過《史記》的。前些年,我為社科院出考研試題,發現有些學生的本科成績雖然很好,卻答不上來出的很一般的考題。應該懂得的基本知識,僅僅因為老師沒有講到,他就保持著心安理得的無知。”

治史天才


1947年,蔡美彪用文言寫出第一篇學術論文《遼史王鼎篆正誤》,次年寄給當時頗有名望的學術刊物《學原》,主編徐復觀當即回信表示准予採用,並足額付給稿費。然而文章未及發表,天津就解放了,上海商務印書館南遷至香港,發表計劃似乎不了了之。蔡美彪再接再厲,大學三、四年級時在《大公報》、《議事報》等報刊上發表文章多篇。幾年後,蔡美彪根據《遼史王鼎篆正誤》底稿用白話重新修改,於1952年發表在羅常培先生主編的學術刊物《國學季刊》上。
公案還沒有結束。1985年,蔡美彪出訪美國。美國學者見到他后驚呼“太年輕了,有沒有搞錯!”說什麼也不信他就是《遼史王鼎篆正誤》的作者。他們質問:按照常理,蔡美彪其人應該已年逾耄耋了,怎麼才五十七歲?
蔡老一頭霧水,百口莫辯。直到同事出來作保,才使美國人的疑惑冰釋。原來,這篇文章引用新證,解決了王國維沒能解決的問題,而且下筆老成,海外人士於是都認定蔡老和王國維應是同輩人,見到蔡老后難免大吃一驚。驚訝繼而轉為讚賞:“蔡,原來您是治史的天才!”
1978年,一位來訪的美國代表團成員對蔡美彪說:“久仰!我在學生時代就讀過您的《遼史王鼎篆正誤》。”蔡美彪納悶,看對方歲數不輕,五十年代了他還在校當學生?那時在美國怎麼看得到中國大陸發行的這本刊物?一問方知,《學原》於1950年在香港發表了這篇文章的初稿。在《學原》那一期上發表文章的很多人戰後留在了香港,其中就有王叔岷。就是這篇文章,海外不難求得,蔡美彪卻在事隔三十年後才覓得芳蹤。
天才的背後卻是過人的勤奮。年輕時,蔡美彪借得圖書館的書來做校對和抄寫,每每直至深夜。現在展卷,還能看到當年寫下的“夜二時半校畢”等字樣。

駐守史學


1952年,北大文科研究所被中國科學院接收,中科院近代史研究所就搬進了原文科研究所駐地。時任所長羅常培先生對八思巴字(八思巴是元朝國師,《書史會要》中記載他“采諸梵文創為蒙古字”,即八思巴字)很感興趣,讀到蔡美彪寫的研究八思巴字的文章,大為讚歎,把他從明清史研究室調到藏有幾萬張拓片的金石拓片室。蔡美彪不負眾望,從拓片中發現了一批八思巴字材料。因緣際會,羅先生後來又安排他到社科院語言所工作。期間,蔡美彪和羅常培合著了《八思巴字與元代漢語》;又獨力著成《八思巴字碑刻文物集釋》。
轉眼過了半個世紀,較之當年,蔡美彪的工作和生活節奏都沒有太大變化。他用食指在空中劃了一個圈,“五十多年來,都是在這個院子裡面。‘文革’時人家批我,說我是‘三門幹部’——從家門到校門,然後到機關門,脫離工農兵,走白專道路。我心說,我哪裡是‘三門幹部’呀,我是‘一門幹部’,從來就沒有出過這個院門!”就是這道坐落於東廠衚衕的小小院門,串連起蔡美彪長達半個世紀的生命軌跡。庭前梧桐一年年生芽落葉,手中書卷卻仍似舊友,常伴朝昏。

學術成就


中國通史

蔡美彪一生與史結緣。19歲發表極具學識的論文,贏得了“治史天才”的美譽;在蒙元史和八思巴字的研究上卓有建樹;從1953年起,協助史學大家范文瀾編寫《中國通史》前四卷。范老逝世后,他擔負起這項未竟事業,主持編寫了第五至第十卷,后又合作完成第十一、十二卷。洋洋洒洒十二卷,氣勢恢弘,風骨朗朗,萬千雍容。他兀兀窮年,在歷史的幽暗深處,尋找著蒙塵的美和故事。
從1953年起,蔡美彪協助范文瀾編寫《中國通史》前四卷。范老逝世后,他主持編寫了第五至第十卷,后又合作完成第十一、十二卷。由著名歷史學家、中國社會科學院榮譽學部委員蔡美彪先生聯合其他學者編寫的《中國通史》第11、12卷已由人民出版社出版,屆時,洋洋12卷的《中國通史》將全部出齊。《中國通史》架構宏大,史實準確,選材精當,筆法洗鍊,代表了中國史學研究的整體水平。從1953年協助范文瀾先生編寫《中國通史》前四卷,到主持編寫五至十卷,再到《中國通史》的完美作結,蔡美彪先生完成了一段艱難的歷史探詢之旅。
從1953年起,蔡美彪就協助范文瀾編寫了《中國通史》前四卷。范老逝世后,蔡美彪擔負起這項未竟的事業,主持編寫了第五至第十卷。他認為,《中國通史》第十卷寫到嘉慶朝後就不繼續寫下去是沒有道理的,應該補寫從道光繼位至宣統退位這一部分,以清朝及其封建帝制的滅亡作結。十卷出齊之後,他每天仍然堅持工作六七個小時,與汪敬虞、楊天石、茅海健等專家合作完成《中國通史》第十一卷和十二卷。斗轉星移已近十載,即將付梓。
蔡美彪秉承范文瀾的觀點,認為“一本好的通史,第一要直通,第二要旁通,最後要會通。”按照范文瀾的解釋,直通,就是要精確地具體地劃分出中國社會發展的各個階段;旁通,就是社會中各個現象不是孤立的,它們互相有機聯繫著,互相依賴著,互相制約著;會通,就是兩個方面的綜合。蔡美彪說:“如果沒有水乳交融的會通,就算不得具有時代氣息的完備通史。”當年,蔡美彪訪問普林斯頓大學,和《劍橋中國史》的主編杜希德見面。兩人互相稱讚對方,一稱對方為“大將軍”,一稱對方為“大元帥”。惜乎杜希德先生已經作古,沒有能夠看到《中國通史》的萬千雍容。

蒙元史

蒙元史及其文字研究是蔡美彪的專長。他強調,研究八思巴字,僅憑對現代蒙語的熟悉是遠遠不夠的,還需要關於元代的金石歷史知識。即使具備了上述條件,為證得一字,有時也要付出很大心血。
2005年8月,為取得北京平谷區(縣)元代興隆寺蒙漢文聖旨碑碑文的第一手材料,老先生親自攀登瑞屏山,臨碑摩挲審辨,終於辨識出拓本中模糊不清的字,於次年發表文章,糾正了某些流傳的誤釋和誤譯。

專著

《八思巴字碑刻文物集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1年2月。
《遼金元史十五講》,中華書局,2011年7月。
《學林舊事》,中華書局,2012年4月。
《中華史綱》,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2年6月。
《遼金元史考索》,中華書局,2012年6月。

人物軼事


治學之道

小心“夫人代管”
蔡美彪習慣了事必躬親。“我的習慣是自己做,稿子也是自己寫”,這種習慣,深受范文瀾先生的影響。談及范文瀾,蔡美彪目光如水,語調和神態都變得愈加恭謹,如同范老就在面前。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范老就住在近代史研究所的院子里。儘管一隻眼睛視力不好,仍然堅持每天早上八點多開始工作,下午至少六點才離開辦公室。研究所的都住在所里,入夜,人人都點燈學習。人們說這是范老的影響所致,其實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晚飯後,范夫人在院子里散步,走家串戶后回來告訴范老某某不看書顧自下棋呢。開始,大家不明所以,琢磨著范老怎麼那麼明察秋毫;後來真相逐漸大白,於是家家燈火通明,久而久之,范夫人的夜巡就被謔稱為“夫人代管”。
後來,國務院曾撥給范文瀾一套住房,他一個人難免寂寞,蔡美彪就搬來住在二樓,兩人朝夕相處,生活上互通有無,學術上切磋砥礪。范文瀾除學術外別無愛好,很少看電視看戲,偶爾看一次,遇到不懂的時新事物還要問蔡美彪。他懷有一種嚴肅的編纂通史的使命感。為寫作通史不惜推卻或辭去許多行政領導職務,幾十年如一日,直至生命最後一息。
談及《中國通史》,蔡老謔言:“也很平常,‘通史’就是普通人寫的通俗的歷史書。”出語平易,其實艱辛。就在和筆者見面之前,蔡老剛解決了《中國通史》清樣的一個校勘問題:書引黃遵憲詞“展冰奩,試照桃花血。影如此,淚重灑”,清樣中作“展世奩”,平仄與文理皆不通。但錯訛的是哪個字呢?老人專程到書店尋覓,靠著書架打開黃遵憲的詩詞集翻查,知原字確是“展冰奩”。“奩”原義為鏡匣,後來引申為嫁妝的意思。用冰來形容鏡子,蘊含玉潔冰清之意。蔡老說,回顧過去的論述總存在不足,亦因觀點進展和新材料的發現而有待深化。維度需要開拓,但下筆益須審慎。“越不懂就越敢寫;越懂,才越會惜墨如金。像范文瀾先生寫唐代儒學,只用了幾千字,那是因為他從年輕時就研究經學,對經學太熟悉了,才能做出這樣的高度概括。史筆簡潔是很不容易做到的。寫書的境界,就是以己少許,勝人多許。”
“寸陰難求,寸金何用?”
蔡美彪學術道路的緊要關節處,往往如有天助,水到渠成。他謙言,“人能做什麼,不能擺脫環境影響。我做的工作差不多都是‘被動’的。主編《通史》,是范老身後的應盡之義;主編地震史料,是唐山地震后全國減災工作的一部分;研究八思巴字,是通過羅常培先生才接觸到金石拓片,從而發現了別人難得見到的新材料。”
蔡美彪說。“我對寸金沒有興趣。我要寸金何用?老一輩先生叫學生做學問不要貪名圖利,真才實學才是根本。范文瀾生前曾向出版社寫信聲明不收稿費,稿費全部上交國家。他的近代史印了上百萬冊,《中國通史》印了幾十萬冊,多少年來卻從未領過稿費。古人將錢叫做‘泉’,到手就花了。不花就等於沒有。但學問卻能不斷充實自己,不會流失。”
蔡美彪當過不少獎金的評委,他不贊成作者自己申請,希望採取學者推薦的方式。他自己就從未主動申請過獎金,得到的獎勵都是別人代為申請的。有一段往事被當作笑話講:前些年由出版社申請,蔡老主編的書獲得新聞出版總署頒發的國家獎和獎金。他說,大家分了吧。二十五個人每人獲得四百元。直到蔡老打算買一部書送人的時候,才發現這部書定價五百元。

四不境界

學術會議不請官員捧場
蔡先生不止一次說過:學術會議不請官員捧場。有一次,蔡先生到外地參加一個國際學術會議,會議研討的主題是有關蒙古史問題。由於他是國際蒙古史學會執行委員,又是中國蒙古史學會理事長、中國元史研究會會長,德高望重,因此名正言順地被推舉為大會組委會主任。會議開得很順利,但閉幕式時卻發生了一件事情,使與會學者對蔡先生有了更多的了解。
大會閉幕式開始后,主席台上坐滿了會議所在地的政府官員,桌簽顯示留給學者的僅有兩個席位:一位是蔡先生,另一位是南開大學著名教授楊志玖。楊先生是蔡先生南開求學時的恩師,但這次排序被排在蔡先生後面。而其他國內外與會學者,均無在主席台上落座的資格。閉幕式主持人一再請蔡先生上台就座,蔡先生執意不上。直到閉幕式結束,給學者留的兩個座位也一直空置在那兒。學術會議的閉幕式在主席台上卻無學者身影,我生平還是第一次遇到。蔡先生抵制不良風氣、維護學術尊嚴之舉,贏得了與會中外學者的尊敬。
不給別人寫序
時下,常見當紅學術名流為他人新作寫序。更有甚者,為他人作序成癖,並結集出版。據說,不少序言為書作者自己所寫,不過是借用名流之名添彩增色。蔡先生是為《中國大百科全書·中國歷史卷》撰著的歷史學家。1992年3月《中國大百科全書》第一版面世,距今不足20年,但榜上有名的中國史學家在世的已寥寥無幾。蔡先生完全可以憑藉其身份地位,在為他人作序上撈取名利。然而,我們幾乎見不到蔡先生的墨寶。不少熟悉的學者,請蔡先生作序而被拒絕。甚至連他的博士生出版的博士論文,亦未索得隻言片語。他不止一次說過:“人之患在好為人序”,“挾名人以自重”,以此為對社會上不知自重者的蔑視。
但有一次,他破了遵守多年的戒律為內蒙古大學周清澍教授所著《元蒙史札》作序。之所以破一回例,他說:“老友周清澍兄把他的蒙元史論文結集出版,要我在卷首寫幾句話。這回破了我的例。這並不是因為我對文集的內容有多少研究,而是由於與著者結識四十年,相交無間。他的處世治學,每令我心服。說幾句我的親身感受,或許有助於讀者了解著者。”
不作空頭主編
目前,學術界存在著某些不勞而獲擔任挂名主編的所謂專家。蔡先生從不當挂名的、空頭主編。蔡先生說過,當主編就得從頭到尾、一字一句地編寫。他以此為理由拒絕了不少請他當主編的上門者。據我所知,蔡先生名列主編的只有三部著作:《中國地震歷史資料彙編》、《中國歷史大辭典·遼夏金元史卷》和《范文瀾全集》。編地震歷史資料時,蔡先生的辦公室就搬到鼓樓西大街的編纂委員會,每天與編者們共同辛勤工作。直到七卷資料書出版后,蔡先生才回到近代史所的辦公室。編《中國歷史大辭典·遼夏金元史卷》時,從擬條目到寫稿、審稿及定稿等,每一個環節,他均參與其間。主編《范文瀾全集》,蔡先生更是事必躬親。經蔡先生主編的上述三部著作,以其 高質量、高水準至今仍被學術界稱譽。
不慕名逐利
常聽蔡先生說:“務虛名而受實禍”,“蝸角名蠅頭利”。蔡先生多次拒絕新聞媒體採訪,理由是不想當“演員”,尤其是不能容忍採訪者曲解原意或任意拔高。他在國內外學術機構和團體兼職很多,但他的名片上始終只有“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所研究員”幾個字。他極少主動申請課題經費和參與評獎。他幾乎用畢生精力為之奮鬥的十二卷本《中國通史》,總共僅申請了兩萬元科研經費。教育部曾將《中國通史》作為大學教材,擬給他一筆錢,卻被他堅拒。當《中國通史》獲得國家圖書獎一萬元獎金時,他將獎金平分給所有作者和參與者。這樣的事例還有很多。他的一些做法,看似不合時宜,卻折射出高尚的風範。

助學金


2015年2月1日,87歲歷史學家蔡美彪為母校南開大學捐款100萬元,以其妻子名義設立“南開大學胡文彥助學金”,今後該助學金將用於資助南開大學家境貧寒、學習刻苦、成績優良的女生。
根據協議,南開在學女生都可申請“南開大學胡文彥助學金”,經管理委員會審定,每年評選出8~10名學生,每人資助5000元。助學金管理委員會將由1名南開大學女性副校長、1名歷史學院主管院長、2名歷史學院教師代表、1名教育基金會代表組成。
蔡美彪、胡文彥同為南開大學歷史系1946級同班同學,蔡美彪後來成為著名歷史學家、中國社會科學院榮譽學部委員、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夫妻二人伉儷情深,三年前胡文彥不幸逝世,蔡美彪決定在兩人共同求學的母校建立助學金以紀念妻子。

個人生活


人物逝世

2021年1月14日2時,蔡美彪同志,因病醫治無效,在北京逝世,享年92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