薤露行
張駿詩作
《薤露行》,前涼張駿詩作,五言詩。“五胡十六國”前期,在北中國還保存著一股漢族軍事勢力,那就是割據涼州(今甘肅河西地區及蘭州一帶)的張氏家族。張駿是這個家族的第三代首領,據《晉書》記載,他曾多次上表東晉皇帝,請求克複中原。他的這首《薤露行》,是一首當時罕有的反映西晉滅亡、義士懷憤等重大歷史事件的史詩。
【名稱】《薤露行》
【年代】前涼
【作者】張駿
【體裁】五言詩
在晉之二世,皇道昧不明。
主暗無良臣,艱亂起朝廷。
七柄失其所,權綱喪典荊。
愚猾窺神器,牝雞又晨鳴。
哲婦逞幽虐,宗祀一朝傾。
儲君縊新昌,帝執金墉城。
禍釁萌宮掖,胡馬動北坰。
三方風塵起,玁狁竊上京。
義士扼素腕,感慨懷憤盈。
誓心蕩眾狄,積誠徹昊靈。
在晉:晉朝。有晉一朝。
皇道:皇帝之道。上古帝王治國的法則。亦指後世帝王治國的法則。
朝庭:君王接受朝見和處理政務的地方。指以君王為首的中央政府。
七柄:《周禮》載,管理國家有祭祀、朝覲、軍旅等七方面的事務,分由百官執掌。
權綱:朝政大權綱紀。
典刑:法典常刑。指常刑。
愚滑:愚蠢姦猾的人。
神器:猶言神物。代表國家政權的實物,如玉璽、寶鼎之類。借指帝位、政權。牝雞:母雞。比喻專權的婦人。牝雞司晨。
哲婦:多謀慮的婦人。《詩·大雅·瞻卬》:“哲夫成城,哲婦傾城。懿厥哲婦,為梟為鴟。”后因以指亂國的婦人。又指有賢德的婦女。
幽虐:陰損暴虐。
宗祀:謂對祖宗的祭祀。
儲君:指惠帝太子司馬遹;
縊:自縊。
新昌:指許昌,司馬遹被害於此地。
帝執:執掌帝位。
禍釁:猶禍隙。
宮掖:皇宮和後宮。指皇宮。掖,掖庭,宮中的旁舍,嬪妃居住的地方。
胡馬:產在西北民族地區的馬。胡人的兵馬。
北坰:北邊的離城遠的郊野。
玁狁:即獫狁。我國古代北方少數民族。
扼素腕:亦作“扼捥”。用一隻手握住另一隻手腕、表示振奮、惋惜、憤慨等情緒。素腕:著素服的手腕。【漢典】白晳的手腕。多用於女子。
憤盈:憤恨之極。
眾狄:眾多狄人。
積誠:指蘊積的誠心。
徹:貫通。
昊靈:昊天和祖靈。
薤露行[張駿詩作]
詩可分兩部分。前十六句是對西晉王朝覆滅的歷史過程的回顧。詩人首先從西晉最高統治者皇帝落筆寫起。“晉二世”,即晉惠帝司馬衷;“皇道昧不明”,指晉惠帝的統治術不當。惠帝本是個十足的白痴,據史載,他在華林園聽到蝦蟆叫聲,便問左右:“此鳴者為官乎?私乎?”聽到大臣說天下荒亂,百姓餓死,他卻問:“何不食肉靡?”“主暗”二字總括了惠帝的愚蠢無能。“主暗”自然無法掌權,當然也不可能起用“良臣”,必然會釀成“艱亂起朝廷,七柄失其所,權綱喪典刑”的危險局面。“七柄”兩句承“主暗”句,謂朝廷的重要職務所託非人,失其常則。“七柄”,《周禮》載,管理國家有祭祀、朝覲、軍旅等七方面的事務,分由百官執掌。惠帝即位之初,便由昏庸無能的太後父外戚楊駿輔政,楊駿濫用親信,專擅朝政,揭開了西晉末大亂的序幕。
接下來六句,詩人進一步抨擊製造禍亂的野心家賈後、趙王司馬倫之流。“牝雞晨鳴”,母雞報曉,舊喻稱女性掌權,此指惠帝皇后賈氏干預政事。據史載,賈後為奪取朝廷實權,與楚王司馬瑋合謀,於公元291年(元康元年)發動宮廷政變,誅滅楊駿及其黨羽。不久,賈後唆使司馬瑋誅殺了與楊駿共同輔政的汝南王司馬亮和元老功臣衛瓘。事後,賈後又誣司馬瑋矯詔擅殺功臣而誅之,從此她獨攬朝政大權。“哲婦”,多謀慮的女人,此謂賈後;“儲君”,指惠帝太子司馬遹;“新昌”,指許昌,司馬遹被害於此地。賈後宮廷政變成功,為了長執權柄,便設計謀害了非她所生的太子司馬遹,手段極端陰險殘忍,故曰“逞幽虐”;司馬遹是惠帝唯一的兒子,他被賈後害死,將來君位無人繼承,所以說“宗祀一朝傾”。賈後作惡多端,引起朝臣憤怨不滿,野心勃勃的趙王司馬倫乘機利用這種憤怨之情,於公元300年(永康元年)起兵殺了賈後;次年,司馬倫又逼惠帝讓位,並遷之於金墉城(洛陽城西北角上一小城,三國魏明帝時築,魏晉時被廢的帝、后,都安置於此),自立為帝。是為“愚猾窺神器”,“帝執金墉城”。“神器”指帝位。
“禍釁”四句,寫外鎮皇族起兵爭權,自相火併,少數民族軍閥乘勢入侵,滅亡西晉。趙王司馬倫篡奪帝位的同年,督鎮許昌的齊王司馬冏、督鎮鄴城的成都王司馬穎、督鎮關中的河間王司馬顒以勤王為名,聯合起兵討伐司馬倫。從此演成西晉末的“八王之亂”,從局限於洛陽宮廷的政變,發展為皇族爭奪政權的大混戰。是為“禍釁萌宮掖”、“三方風塵起”。“禍釁”,禍端;“三方”,指齊王、成都王、河間王等三鎮藩王。早就覬覦中原的北方少數民族軍閥,乘西晉內部自相殘殺之機,紛然起兵。匈奴鐵騎攻勢凌厲,公元311年(永嘉五年)攻克洛陽,俘晉懷帝;公元316年(建興四年),攻破長安,俘晉愍帝,西晉滅亡。是為“胡馬動北坰”、“玁狁竊上京”。“坰”,郊野;“玁狁”,指匈奴族;“上京”,首都。這四句,詩人用分承法,精當地揭示了西晉王朝滅亡的前因後果,可謂全詩的精策所在。
通觀以上十六句,簡短的八十個字,就扼要地勾勒了西晉時期宮廷之變、藩王之亂、胡族入侵等重大歷史事件的基本面貌,顯示了作者的概括力與駕馭詩歌語言的能力,從而使詩歌在表現容量上的優越性得到了充分的體現。在客觀的敘述中,又融入一些帶有主觀感情色彩的詞句,鮮明地表現了作者對製造禍亂者的抨擊和憤慨之情。
詩的后四句,抒發對誓心克複中原的愛國志士的讚許之情。中原淪喪,晉室南遷,但當時也不乏志在恢復的愛國志士。如知難而進、轉戰并州的劉琨,“中流擊楫,誓清中原”的祖逖,當然,也包括張駿本人。《晉書》卷八十六載其上晉成帝書云:“宗廟有《黍離》之哀,園陵有殄廢之痛,普天咨嗟,含氣悲傷。…是以臣前章懇切,欲齊力時討。而陛下雍容江表,坐觀禍敗,懷目前之安,…臣所以宵吟荒漠,痛心長路者也。”克複中原的激情溢於言表。這四句詩中的“扼素腕”“懷憤盈”“誓心”“積誠”,正是他們這些愛國志士浩氣奮邁之情態的真實寫照。
《薤露行》是樂府古題,本為送葬哀輓之辭,用以送王公貴人。曹操“借古樂府寫時事”,其《薤露行》寫漢未重大歷史變故,被譽為“漢末實錄,真詩史。”張駿以此題賦晉室覆亡、義士懷憤等重大歷史事件,這是對建安詩歌精神的直接繼承;這首詩在風格與情調上,明朗剛健,充滿志在靖難的壯懷之音,與建安詩歌也是一脈相承的。同時期的東晉詩壇,“平典似道德論”的玄言詩盛行,相比之下,更能顯出此詩的難能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