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鄉子·自古帝王州
南鄉子·自古帝王州
《南鄉子·自古帝王州》是北宋文學家王安石創徠作的一首詞。上片懷古,盛讚六朝古都金陵的繁華,下片寫登樓覽勝,抒發往事似水的惆悵。作者以金陵為題來詠史述懷,把六朝興盛與衰亡的歷史看作是人生“一夢”,隱含作者借詠史抒發憂國憂民的心情。此詞情感充沛,情調悲涼,讀來令人感同身受,容易引起共鳴。
南鄉子
自古帝王州,鬱鬱蔥蔥佳氣浮。四百年來成一夢,堪愁,晉代衣冠成古丘。
繞水恣行游。上盡層樓更上樓。往事悠悠君莫問,回頭。檻外長江空自流。
⑴南鄉子:詞牌名,原唐教坊曲名,雙調五十六字,上下片各四平韻,一韻到底。
⑵帝王州:指金陵(今江蘇省南京市)。三國的吳、東晉、南北朝的宋、齊、粱、陳、五代的南唐等朝代在此建都,故稱為“帝王州”。
⑶鬱鬱蔥蔥:草木茂盛。佳氣:指產生帝王的一種氣,這是一種迷信的說法。
⑷四百年:指東吳、東晉、宋、齊、梁、陳六個建都金陵的王朝,共三百六十七年,四百年是舉約數。
⑸冠:古代士以上的穿戴,衣冠連稱,是古代土以上的服裝,后引申為世族、紳士。古丘:墳墓。
⑹恣(zì)行游:盡情地繞著江邊閑行游賞。恣:任意地、自由自在地。
⑺更:再,又。
⑻悠悠:長久遙遠的樣子。
徠⑼回頭:指透徹醒悟。佛家語“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⑽檻:欄桿。
這自古以來帝王居住的州城,鬱鬱蔥蔥氣象萬千。四百年的繁盛如今變成舊夢,晉代顯赫一時的名士高官也早已入土作古。這歷史的滄桑使人悲愁。
沿著水邊盡情地漫步游賞,登上層層城台又登上高高的城樓。你不必去追問那悠悠往事的是非功過。回頭眺望,那欄干外的長江浩浩蕩蕩、獨自奔流。
王安石自從少年時期隨任江寧府通判的父親到金陵后,王安石便與金陵結下了不解之緣。即使踏上仕途離開金陵之後,他也時常思念虎踞龍盤的鐘山,風光旖旎的江南。晚年當離開了風雲變幻的政治舞台之後,他又把金陵作為自己的終老之地。金陵的山山水水留下了他的足跡,金陵的歷史風雲牽動起他的情思,他在這裡寫下了許多描繪山水風光、寄託興亡之感的作品,這首《南鄉子》就是其中著名的一首。關於此詞的作年,高克勤《王安石詩文選評》定於治平四年(1067)前後,李德身《王安石詩文系年》定於治平元年(1064),皆在變法之前。
上片懷古,盛讚六朝古都金陵的繁華。唐代劉禹錫曾作《西塞山懷古》一詩:“王睿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然而,王安石看到的與劉禹錫所見大不相同,這裡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王氣正盛之地,佳氣上浮。但那是晉代的事情,已經過去四百年了,晉代的白衣勝雪,衣冠之族,已經成為一座座古墓,回首往事的時候,這些是不堪回首的。末句借用李白《登金陵鳳凰台》中的名句,表達的是同樣的昔盛今衰的悵然之情。將自己的理想寄托在過去的時代里,這是詩歌中常用的寫法,藉此來表明自己對現實的不滿,同時使詩歌具有一種“高古”的氣象。
下片寫登樓覽勝,抒發往事似水的惆悵。作者登上高樓,極目遠眺,心情難平。王安石追求的是推行新法,實現強民富國的願望,然而由於守舊派的阻撓,他心愿未遂,又心有不甘。“繞水游”是排遣心中的愁緒或不平事的一種辦法,在這裡,作者借這種典型的動作來表現內心的無邊愁緒。好在這種“繞水游”並不受外在任何事物的限制,可以“恣行”,隨意地到處走走。但是,這是一種多麼無奈的自由,王安石所追求的,是推行新法,實現強民富國的願望,而現在,只能是“繞水游”而已,慨嘆之聲,達於紙上。“上盡層樓”含有中國古代的“登高懷遠”“登高而愁”意思。從南北朝時期的王粲寫《登樓賦》開始,這個動作就被賦予了思念故國之情。而唐代王之渙的一首《登鸛雀樓》則是從人生哲學意味上詮釋了這一個典型的動作、典型的場景。通過上文的表面閑適與內心焦慮,可以看到他所思念的,正是重回故國,再造宏業;通過後文的回憶往事,又可以知道作者這時的心理是放棄思念故國的想法,而注重對往事的追尋,注意對往事從文化意義上進行思考;還可以認定,作者是想“登高望遠”,而這裡的“遠”,不是空間上的,而是時間上的,表明作者獨特的意趣和別具懷抱。“更上樓”,不是上到樓的頂端再往上走,而是不斷地一次又一次地登樓。結句也是化用唐人詩句:王勃《滕王閣詩》“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作者在這裡卻別有懷抱:可以理解為,歷史是無情的,就像東流之水,一直向前,或許人類所為的一切只是這水的片刻停留,沒有太大的意義;也可以理解為,不論目前我的遭遇如何,但我所做的一切,都如長江水一般,是一種永恆的存在;或者聯繫《滕王閣詩》原文前一句:“閣中帝子今何在?”的反問,問當今的皇帝“今何在”,表達自己期待著重回朝廷的願望。
這首小詞允分體現王安石詞的藝術特點。王安石以詩文大家著稱,詞作不多,但風格高峻,能“一洗五代習”(劉熙載《藝概》)。他在開拓詞的題材和以詩入詞這兩個方面給後人以影響。王安石的以詩入詞,不僅在於讓詞具有與詩同樣的言志詠懷的內容,而且在詞的創作上也借鑒了詩的某些方法,即以這首《南鄉子》而言,其弔古詠懷的內容就是王安石詩中常見的題材。這首詞下片結句兩用唐人詩句入詞,儼然己作,也正是王安石詩中常用的手法。由此可見,王安石的詞在宋詞發展史上也佔據著一席地位。
中華詩詞學會會員趙木蘭:王安石是個政治家,對於歷史的滄桑巨變有著異於常人的深沉感觸。透過六朝四百年的帷幕,我們不難感受到他對有宋一代歷史命運的關切和擔憂。這首詞的情緒是深沉厚重的,頗有杜甫的沉鬱之氣。這首詞的語言質樸自然,無所雕飾。然而選詞用語壯闊博大,“帝王州”,“佳氣浮”,“四百年”,“往事悠悠”,“長江”……所有這一切構成了此詞雄放的氣勢。(《全宋詞鑒賞辭典》)
王安石(1021—1086),字介甫,號半山,人稱半山居士。封為舒國公,后又改封荊國公。世人又稱“王荊公”。北宋臨川縣城鹽埠嶺(今臨川區鄧家巷)人。慶曆二年(1042)進士。嘉祐三年(1058)上萬言書,提出變法主張。宋神宗熙寧二年(1069)任參知政事,推行新法。次年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熙寧七年(1074)罷相,次年復任宰相;熙寧九年(1076)再次罷相,退居江寧(今江蘇南京)半山園,封舒國公,不久改封荊,世稱荊公。卒謚文。執政期間,曾與其子王雱及呂惠卿等註釋《詩經》《尚書》《周官》,時稱《三經新義》。其文雄健峭拔,為“唐宋八大家”之一;詩歌遒勁清新。所著《字說》《鐘山一日錄》等,多已散佚。今存《王臨川集》《臨川集拾遺》,後人輯有《周官新義》《詩義鉤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