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

劉延陵創作新詩

《水手》是現代詩人劉延陵創作的新詩,后發表於1922年元旦出版的《詩》第一卷第一號上。此詩通過深情與常理之間的矛盾刻畫人物的心境。水手怕見故鄉而想著故鄉,這是一種矛盾的心理狀態,傳神地表達了一位遠離故鄉的水手對他愛人的懷念。整首詩意象清新雋永,語言生動凝練,蘊含著沉鬱格調中的孤獨凄涼的情調,流溢著一股甜蜜的憂傷。

作品原文


水手
(一)
月在天上,
船在海上,
他兩隻手捧住面孔,
躲在擺舵的黑暗地方。
(二)
他怕見月兒眨眼,
海兒掀浪,
引他看水天接處的故鄉。
但他卻想到了
石榴花開得鮮明的井旁,
那人兒正架竹子,
曬她的青布衣裳。

創作背景


1921年,劉延陵來到上海,與朱自清葉聖陶一起任教於上海吳淞的中國公學,同年加入文學研究會。飽讀詩書的青年,滿腔熱血,一心激揚文字,抒發情懷。很多事情等著他去做,也值得做,他要做一名新詩的拓荒者。他第一個將法國象徵派的新詩及其理論引進國內,他與朱自清、葉聖陶共同主編《詩》月刊。時值“五四”新文學運動后,“新詩”作為一個新體裁剛正式成立不久,詩人遠離家鄉,有感而作此詩,后發表於1922年元旦出版的《詩》第一卷第一號上,“水手”那種單調而長久的航行,正是詩人對人生的比喻。

作品鑒賞


賞析
這首詩寫一位遠離故鄉的水手對他愛人的懷念。這類題材本來很尋常,然而詩人憑著他的至誠至情,刻畫水手心靈深處的顫動,使人感到誠摯深篤。
第一節是一個定格的特寫畫面。“月在天上,/船在海上”,這兩句營造了空曠寥廓的時空背景:浩浩蒼穹,皎月高懸,茫茫大海,一葉孤舟,隨波逐流。特定情境中的海天、明月、航船等意象把水手的孤單、寂寞襯托出來了。“他兩隻手捧住面孔,躲在擺舵的黑暗地方”,這一筆浮雕般的刻畫,透露了水手的憂傷。明暗比照中,人們彷彿諦聽到遊子靈魂的悸動與吟唱。月華如水,可他為何要置身於黑暗中呢?這景物的明麗與內心的黯淡形成的反差,給讀者留下一個懸念。
第二節前三行是對前一節懸念的破譯。水手終年輾轉漂泊,備嘗風浪。他們以海為家,整天與潮汐鷗鳥為伍,過的是異常單調、寂寞、孤獨的生活。對他們來說,行船之中能遇到陸地,自是幸事,更不用說自己的故鄉了。這位水手在月夜的海上陷入了沉思。“他怕見月兒眨眼,海兒掀浪”,倒不是擔心風險,而是怕這一來會“引他看水天接處的故鄉”。但他畢竟想著故鄉的親人,而且是那麼深情,那麼具體。中國古典詩歌中,“月”往往是聚散離合的代稱。詩人選擇這個常見意象,很容易引發人的共鳴。
一個“怕”字,下得蘊藉含蓄。是擔心流年飛逝,物是人非;還是挂念家人平安;抑或是怕人家恥笑自己的兒女情長……總之,滿腹心事,無法傾訴。而鄉思是一汪洪波起落的大海,牽掛是一群無可羈絆的飛鳥,他止不住心潮澎湃。即便不想故鄉,但是他所惦念著的人兒,就如這一盤明月,滿滿地佔據了他的心房。此處通過深情與常理之間的矛盾刻畫人物的心境。水手怕見故鄉而想著故鄉,這是一種矛盾的心理狀態。按理說,要是怕見故鄉,完全可以不去想它;既想到故鄉,更無須所見到它。這樣,怕見故鄉的顧慮越重,懷想故鄉的感情越強。整首詩從月夜行船的畫面中,從水手的意識的交替變化中,透出人物複雜微妙的感情世界。可以想見,水手在遙遠的海上惦念著心上人晾晒衣裳的情景,正說明只有愛得強烈而誠摯,才能引發如此柔情繾綣、愛意無限的遐想。
末尾三行勾畫出一個明媚溫馨的畫面。石榴花燦爛地開放;鄉井旁,搗衣聲聲,心上人“正架竹子/曬她的青布衣裳”。這個特寫畫面,氣韻生動,樸素而靈動,含蘊了水手的無限思戀和祝福。即便心上人不在身邊,遠在天涯海角,詩人也能憑藉過往的生活經驗想象和幻化出心上人兒的倩影。作者曾經說過:“自然的景物與愛神的翱翔,誰能見之而凝睇?”人們正可以從這首詩中悟出。該詩意境幽遠而情懷熱烈。作者創造了一幅剪影和一個場面,以“情”字巧妙地將兩節連成一體,並且用輕筆淡墨勾勒、點染,看似漫不經心,信筆所致,其實,輕筆藏深意,淡墨含真情,頗具藝術匠心。特別是作者將往昔的美好生活與水手的目前境況兩相對照,從而使水手蘊含於沉鬱格調中的孤獨凄涼的情調,表達得更淋漓盡致。
整首詩意象清新雋永,語言生動凝練流溢著一股甜蜜的憂傷。

評價

現代詩人、詩歌評論家梁宗岱《詩與真》:“第二節竟寫得那麼單純,那麼鮮氣撲人。”
當代詩人余光中《香江文壇》:“這首小詩結構緊湊,語言清純,意象不但生動而且對照鮮明。舵旁的陰暗孤寂反襯出井旁的明艷可喜。那人兒也許不是妻子而是情人,不管如何,她在石榴花開的樹下曬她衣裳的倩影,比起徐志摩《海韻》里那女郎的做作來,自然得多,也真實得多。劉延陵這首《水手》確是早期新詩最成熟、最完美的佳作之一。”
當代詩歌評論家孫琴安《劉延陵的新詩風格》:“樸實親切,無論是音節、語言、情思、意境,都達到很高的水平;這真是新詩初創時期難得的一首好詩!”
安徽大學中文系教授方銘《中國現代文學經典評析·現代詩歌》:“此詩充滿了張力。所謂張力,指在一定的範圍內的情感、意念、顯意象與潛意象等等發生矛盾、相互激蕩而產生的一種‘場效應’。這首詩正是這樣,出海遙遠,而思親之情越強;怕見故鄉又想見故鄉;外形孤獨而內心熾熱;船上呈現的是實有的形象,單純,寂寞,是靜景;相思的是假想形象,豐盈,喧鬧,是動景。因為有了情感的指向和承載,對應的兩幅場景因節奏的變化而成為流動、回蕩、共感、輻射的心靈世界,最後,從終極意義上給人以情感震撼與審美效應。”
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許道明《浪漫現代》:“《水手》尊重世間普遍的情感,傳遞出清新鮮活的人人都有而未必人人說得好的情感,這就是它的成功秘密。”

作者簡介


劉延陵
劉延陵
劉延陵(1894-1988年),字蘇觀,祖籍安徽旌德縣,後來在江蘇泰興落籍詩“五四”運動后中國第一代白話詩人,文學研究會會員,中國第一本新詩雜誌《詩》月刊主編,又是第一個介紹法國象徵派的新詩及其理論至中國的拓荒者。畢業於復旦大學。1921年,與葉聖陶、朱清同在吳淞中國公學中學部任教;1921年9月,與葉聖陶、朱自清在吳淞商辦《詩》月刊;經過醞釀和籌備,中國第一份海《詩》月刊於1922年1月1日創刊。1926年起,先後在金華中學、浙江大學和當時地處上海寶山真如的暨南大學任教。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后,得到復旦校友邵力子的介紹,於是年9月渡海到馬來亞,先後在吉隆坡《中國報》和檳城《光華日報》任編輯2年,193年移居新加坡。日寇投降后,劉延陵曾在新加坡《中興日報》、《華僑日報》、英國廣播電台遠東區中文部和廣告公司任天九日關職。他的詩作曾和周作人、朱自清、俞平伯郭紹虞、葉聖陶、鄭振鐸徐玉諾的詩作編為合集《雪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