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東門行

代東門行

⑹征駕:遠行的車子。 ⑻閨:閨門,內室之門。 ⒀彌:益,更加。

作品信息


【名稱】《代東門行》
【年代】南朝宋
【作者】鮑照
【體裁】五言詩

作品原文


代東門行
傷禽惡弦驚⑴,倦客惡離聲⑵。
離聲斷客情,賓御皆涕零⑶。
涕零心斷絕,將去復還訣⑷。
一息不相知,何況異鄉別⑸。
遙遙征駕遠⑹,杳杳白日晚⑺。
居人掩閨卧⑻,行子夜中飯⑼。
野風吹草木⑽,行子心腸斷。
食梅常苦酸,衣葛常苦寒⑾。
絲竹徒滿坐,憂人不解顏⑿。
長歌欲自慰,彌起長恨端⒀。

作品註釋


⑴傷禽:為箭所傷的飛禽。這裡用的是更贏射雁的故事。《戰國策。楚策》記載:更贏以無箭的空弓射得了一隻大雁,他說他罰邰希葜那隻大雁飛得慢是因為傷口痛,鳴聲悲是因為失了群。在這種情況下,大雁一聽到弓弦聲就驚慌高飛,於是由於傷口的劇痛而掉了下來。惡(wù物):厭惡。弦驚:弓弦放開時發出的聲響。
⑵倦客:倦遊之人。離聲:離歌之聲。
⑶斷客情:即傷客心,使行人傷心。賓:賓客,指送行者。御:侍者。這兩句是說離歌之聲使行人傷心,送行人和侍者也流下了眼淚。
⑷心斷絕:腸斷心碎,以喻悲痛到了極點。去:離去。訣:話別。這兩句是說離別時哭得心腸斷裂,將要走又轉回來話別。
⑸一息:喘息之間,頃刻。不相知:指不在一起。這兩句是說片刻的分離已很難過,更何況是遠去異鄉長期的別離呢!
⑹征駕:遠行的車子。
⑺杳杳(yǎo咬):深遠幽暗的樣子。
⑻閨:閨門,內室之門。
⑼夜中:夜半。飯:這裡用作動詞,用飯。
⑽草:一作“秋”。
⑾梅:梅子。葛:葛布,一種做單衣用的夏布,用葛莖的纖維織成。這兩句是比喻客中的憂苦,意思是說食梅苦於味酸,衣葛苦於難以禦寒,正如作客他鄉不能不為憂愁所苦一樣。
絲竹弦樂器管樂器,指音樂。解顏:開顏,指歡笑。這二句是說空有滿座的人演奏樂曲,也不能使愁人心情快樂。
⒀彌:益,更加。端:頭緒。這二句是說本想以高聲歌唱來寬慰自己,可是反倒引起了更加深重的憂愁。

作品鑒賞


《東門行》屬古樂府《相和歌》。“代”,猶“擬”,仿作。郭茂倩說:“《樂府解題》:古詞‘出東門,不顧歸;……’言士有貧不安其居者,拔劍將去,妻子牽衣留之,……若宋鮑照‘傷禽惡弦驚’,但傷離別而已”(《樂府詩集》)。可見鮑照這首詩雖是依題仿作,但在內容上還是有所發展的,不過“傷離別”也不是什麼新鮮的主題。因此要說它的特色,恐怕還在於詩的選材與表現。
《戰國策·楚策》中有一則故事,說更嬴與魏王在京台下,仰見飛鳥,更嬴說:我可以為君王用無箭之弓射下空中之鳥。魏王不信。一會兒有雁從東方飛來,更嬴引弓虛發而雁落,魏王仍是不知其故,更嬴解釋說:這是一隻受傷的雁,因“其飛徐而鳴悲,飛徐者,故創痛也;鳴悲者,久失群也。故創未息而驚心未去也,聞弦者音烈而高飛,故創隕也”。詩的開頭“傷禽惡弦驚”,就是化用了這一典故,用以比喻“倦客惡離聲”——久倦羈旅的遊子最厭惡、最害怕的便是離歌之聲。兩句兩個“惡”字,既增強了類比性,也加重了感情色彩。但是,“惡”之偏至,這就是人世間之所以有不幸的一個原因吧。第三句的開頭便用“離聲”二字頂上,聲情之急,節奏之緊,直令人難以喘息。“離聲”一出,不僅去者傷情,就連送行的賓客和駕車的僕夫亦不禁潸然淚下,誠所謂“一曲離歌兩行淚”,“天涯去住各沾巾”。此情此境,行子更難自持,只見他傷心落淚,揮淚而去,去去又回,依依話別。這幾句由聲而寫到情,由己之情寫到賓御之情,由賓御之情再回到己之情,迴環往複,層層遞進,把那種兩情互感的情緒、場景和氣氛,表現得一氣貫注,淋漓盡致,以上將離情寫足。下面兩句說片刻的分離都會使人難受,何況是遠遊異鄉的長久別離呢。敘議結合指出如此離傷的原因。應該說這個議論也是充滿真情實感的,所以譚元春說它“甚真甚真,有情人之言”(《古詩歸》)。因果相依,不著痕迹地為詩的上一段作了小結。同時,“異鄉別”又為下一段寫離鄉遠行之況作了準備。這種“住而未住”、“藕斷絲連”的轉接方式,很像詞中的“過片”。可以想見詞中的一些藝術手法,在詩人的創作中早有實踐,只不過沒有明確地上升為一種文學形式(詞)中的自覺的藝術法則。
詩的第二段說車兒在漫漫長途上遠行,顛簸搖晃了一天,又是日落黃昏,夜幕籠罩了靜寂的大地,眼看周圍的人家都掩門入睡了,可是遠行的遊子直到半夜才盼得一頓晚餐。黑夜裡,聽著野風呼號,草木哀鳴,更令人肝腸寸斷。這幾句由白天而寫到夜晚,其間有人、有事、有景、有情,脈絡清晰,豐而不雜,將行役之苦寫得歷歷在目。下面突然插入兩個比喻——吃梅總覺得酸,穿著葛麻布衣總是難以禦寒的——這必然之理人人皆懂,然其酸、寒之狀,他人難言,而只有食者、衣者自知。這裡有兩點值得注意,那就是“必然”與“自知”。行役之苦,只有行子自知,自傷自苦,真切深刻,更為感人;而“必然”又為下文設置了前提,食梅苦酸,衣葛苦寒,一如人情苦別,乃事之必然,無法迴避。即使在賓朋滿座,絲竹盈耳之時,憂傷的遊子亦無法表現出一絲歡顏,正是“長路關山何日盡,滿堂絲竹為君愁”(張謂《送人使河源》)。有時候自己也想長歌自慰,但其結果呢,只有引來更深長的愁恨。這就意味著不論客觀環境如何,亦不論主觀努力如何,行子之愁,愁不可銷。詩人總是力圖透過離愁表象的描述,以回折頓挫的筆法,將詩思引向更深刻更概括的情理之中;詩中的比喻用得靈活生動、自然貼切,有的能領起全篇,有的則能網路上下,在情理表達,敘事邏輯,章法結構等方面,都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這些都須要讀者細細咀嚼,方可領略,所以王夫之說的:“看明遠樂府,若急切覓佳處,則已失之。吟詠往來,覺蓬勃如春煙,瀰漫如秋水,溢目盈心,斯得之矣”。倒是頗有體會的評論。

作者簡介


鮑照
(約414~466)南朝宋文學家。字明遠。本籍東海(治所在今山東郯城);一說上黨(今屬山西)。他的青少年時代,大約是在京口一帶度過的。26歲曾謁見臨川王劉義慶,毛遂自薦,初不得重視,后終得賞識,獲封臨川國侍郎,後來也做過太學博士、中書舍人之類的官。后因宮廷內部鬥爭,死於亂兵之中。鮑照一生沉淪下僚,很不得志,但他的詩文,在生前就頗負盛名。詩、賦、駢文都不乏名篇,而成就最高的則是詩歌,其中樂府詩所佔的比重很大,且多名篇。還擅長寫七言歌行,能吸收民歌的精華。感情豐沛,形象鮮明,並具有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對唐代的李白、高適岑參等人的創作有一定的影響。他與謝靈運顏延之合稱“元嘉三大家”,成就高於二者。有《鮑氏集》、《鮑參軍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