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希逸
崔希逸
崔希逸(?-738年),唐朝軍事人物。開元九年(721年)任萬年縣尉,監察御史宇文融奏為勸農判官,遷監察御史。曾任吏部郎中。
開元二十二年(734年)自鄭州刺史改任江淮河南轉運副使,歲運百八十萬石。
開元二十四年(736年)秋,以右散騎常侍知河西節度事。
開元二十五年(737年),襲吐蕃,破之於青海西,玄宗命右拾遺王維以監察御史的身份出塞宣慰,作《使至塞上》一詩,云:“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蕭關逢候騎,都護在燕然。”。
開元二十六年(738年)三月,吐蕃寇河西,節度使崔希逸擊破之。二十六年丙申,改河南尹,“自念失信於吐蕃,內懷愧恨,未幾而卒”。
事迹見《唐刺史考》卷四九,《太平廣記》卷第三百八十亦有傳。
其一,崔氏在隋唐時期是很有影響的名門望族,有唐一代,崔姓之人在政治生活中發揮著很大的作用。《新唐書》宰相世系表中記載:“崔氏定著十房:一曰鄭州,二曰鄢陵,三曰南祖,四曰清河大房,五曰清河小房,六曰清河青州房,七曰博陵安平房,八曰博陵大房,九曰博陵第二房,十曰博陵第三房。宰相二十三人。”但是,查閱所有能見到的各種史書、家譜以及姓氏錄,都未發現對崔希逸家世的任何記載。按照常理來說,有官至如此高品(涼州都督為從二品官)的族人,譜牒應該是記著其人的。但是根據現有資料來看,任何史料都沒有相關記載,崔希逸的家世仍然是一個有待考證的疑問。
其二,河西節度使使所涼州,位於河西走廊上的咽喉部位,是唐代中原地區與西域各國聯繫和交往的必經之路,也是切斷唐王朝兩大邊患——吐蕃和突厥聯繫的最重要的閘門。“節度使”的職官名號也肇始於河西。唐代中央政府對河西節度使(慣例皆兼任涼州都督)的選任是非常慎重的,出任此職的一般都是一代名將。檢《唐方鎮年表》,有史可載的河西節度使共二十六人,其中兩《唐書》有傳者十六人,除遙領其職的李林甫外,其餘皆為驍勇善戰之人。
根據以上所述,史料中事迹並不少的崔希逸在兩《唐書》中無傳,確實是一件很值得探究的事情,我們也只能從各種史書零碎的記載中去探究崔希逸其人其事了。
史書中崔希逸出現的最早年代在唐玄宗開元九年,他是作為當時的名士第一次出現在歷史舞台上的。《舊唐書 李憕傳》載:
(開元)九年,(張說)入為相,(李)憕又為長安尉。屬宇文融為御史,括田戶,奏知名之士崔希逸、咸廙業、宇文順、於孺卿、李宙及為判官,攝監察御史,分路檢察,以課並遷監察御史。
《唐會要》中也有載:
開元九年正月,監察御史宇文融奏萬年縣尉崔希逸充勸農判官。
從這些史料中,我們僅能看出,崔希逸在開元九年被闢為勸農判官,攝監察御史之前為京城長安的萬年縣尉(從八品下),並且因為某種良好的品行被人看作是當時的“知名之士”。在此之前的事迹根據現有的史料就不大可考了。
對於宇文融括田戶之事,《通典》中的記載是比較詳細的:
(開元)九年正月,監察御史宇文融陳便宜,奏請檢察偽濫兼逃戶及籍外剩田。於是令融充使推句,獲偽勛及諸色役甚眾,特加朝散大夫,再遷兵部員外兼侍御史。融遂奏置勸農判官,長安尉裴寬等二十九人,並攝御史分往天下。慕容珣、王冰、張均、宋希玉、宋詢、韋洽、喬夢松、王誘、徐楚璧、徐鍔、裴寬、崔希逸、邊沖寂、班景倩、郭廷倩、元將茂、劉日正、王燾、於孺卿、王忠翼、何千里、梁勛、盧怡、庫狄履溫、賈晉、李登、盛廙等,皆知名士。判官得人,於此為盛,其後多至顯秩。所在檢責田疇,招攜戶口。其新附客戶,則免其六年賦調,但輕稅入官。陽翟縣尉皇甫憬、左拾遺楊相如並上疏,盛陳煩擾不便。寬等皆當時才彥,使還,得戶八十餘萬,田亦稱是。憬遂貶為衢州盈川尉。融拜御史中丞。
其中“判官得人,於此為盛,其後多至顯秩。”這句話比較重要,也符合中唐以後選官制度變化的歷史事實,崔希逸也正是通過這個途徑開始了自己的仕宦生涯。因為在這次去地方檢括戶口中出色的完成了任務(“得戶八十餘萬”),崔希逸和其他人一起“並遷監察御史(正八品上)”。在傳世著名的《唐御史台精舍題名碑》(碑陰題名殿中侍御史兼內供)上我們也看到了他的名字。
其後崔希逸的事迹出現了一個空白的時期,直到開元十八年才再次出現在了史書上。《舊唐書 食貨志》載:
這時的崔希逸已經官至鄭州刺史(從三品),由御史台職掌“分察百僚,巡按郡縣,乣視刑獄,肅整朝儀”的監察御史,變成了一個地方大員。鄭州,州治即在今天的河南省省會鄭州市,在唐代是連通兩京與河北道、河南道以及江南地區的重要交通要衝。開元時全州有戶六萬四千六百一十九,鄉一百二十四。鄭州當時也是漕運所經過的重要州郡之一,正因如此,玄宗在採納了裴耀卿的建議之後任命了崔希逸為河南轉運副使。崔希逸也不辱使命,三年間“運七百萬石,省陸運之佣四十萬貫”。裴耀卿入相后,崔希逸接任了河南轉運使,卓有成績,“歲運百八十萬石。其後以太倉積粟有餘,歲減漕數十萬石”。
唐與吐蕃這次衝突緣起於吐蕃對唐在西域的藩屬勃律的佔領。《舊唐書》卷一百九十六《吐蕃傳》載:
其年(開元二十四年),吐蕃西擊勃律,遣使來告急。上使報吐蕃,令其罷兵。吐蕃不受詔,遂攻破勃律國,上甚怒之。
吐蕃是有唐一代最重要的邊患之一,一直威脅著中原地區和西域的正常聯繫,並在後來最終切斷了這種聯繫。開元年間,吐蕃一直在隴右地區進行騷擾,意圖截斷河西走廊,切斷唐王朝與西域各國的交往,並聯合突厥來威脅唐的統治。在這種情況下,處於河西走廊心臟部位的河西節度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但是,具體到這一時間,吐蕃當時並沒有對唐進行主動的進攻,兩國邊境保持著相對的和平狀態。在這種情況下,崔希逸才做出了一件讓自己愧恨終身的事情。《舊唐書》卷一百九十六《吐蕃傳》記載:
時吐蕃與漢樹柵為界,置守捉使。希逸謂吐蕃將乞力徐曰:“兩國和好,何須守捉,妨人耕種。請皆罷之,以成一家豈不善也?”乞力徐報曰:“常侍忠厚,必是誠言。但恐朝廷未必皆相信任。萬一有人交抅,掩吾不備,後悔無益也。”希逸固請之,遂發使與乞力徐殺白狗為盟,各去守備。於是吐蕃畜牧被野。
在當時兩國相對和平等情況下,為方便百姓考慮,崔希逸的這種做法無可厚非,也是值得稱道的。但是,歷史的發展常常是出人意料的。第二年,崔希逸侍官孫誨入朝奏事,為了取悅皇帝,他妄言建議趁吐蕃不備掩殺之。處在吐蕃攻滅勃律氣頭上的玄宗聽信了孫誨的話,派了一個太監趙惠琮和他一起回了涼州(河西節度使駐所)。到涼州后,兩人矯旨要崔希逸發兵掩襲吐蕃。身不由己的崔希逸只好聽命,在青海(今青海湖)大敗吐蕃,殺傷無數,乞力徐逃歸本國。吐蕃因此大怒,兩國關係從此開始惡化,戰亂不斷。
開元二十六年,吐蕃大兵入寇河西,崔希逸出於職責所在,領兵拒戰,並大敗吐蕃。但此時他的心裡是痛苦的,失信於人,尤其是失信於一個如此信賴自己的敵方將領(“常侍忠厚,必是誠言”),令他愧疚難當。不久之後他就被遷官內地,任河南尹(從三品)。這其中原委,可能也正緣於此。沒過多久,崔希逸就鬱鬱而終了。對於他的死,新舊《唐書》和《資治通鑒》的記載不盡相同。
《新唐書》載:(崔希逸)既而與惠琮俱見犬祟,疑而死,誨亦及它誅。
《舊唐書》載:行至京師,(崔希逸)與趙惠琮俱見白狗為祟,相次而死。孫誨亦以罪被戮。
《資治通鑒》載:希逸自念失信於吐蕃,內懷愧恨,未幾而卒。
新舊《唐書》的記載比較離奇,但符合古時人們的那種宿命心理。不管見沒見到白狗作祟,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崔希逸是由於對失信於人的愧疚鬱鬱而終的,這也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線索。古代人的觀念是以中原王朝為中心的,周邊的少數民族被視為蠻夷戎狄,與漢人相比,是低一等的。對待這些少數民族自然就可以不擇手段,歷史上的這種事例也是屢見不鮮的。崔希逸這種“迂腐”的想法自然是不能被別人所理解的,在史官的眼裡,他的死也是不值得去同情的。這可能就是正史中都沒有為其立傳的一個重要原因吧。這一點也可以從正史對這場戰役的記載中得到佐證。除了上面提到的兩《唐書》吐蕃傳的記載較為詳盡外,其他幾處對這次戰役只是寥寥幾筆提過,絕口未提這次戰役發生的原因何在。甚至在記載中對這次掩襲的成功帶有明顯的炫耀口氣:
三月乙卯,河西節度使崔希逸自涼州南率眾入吐蕃界二千餘里。己亥,希逸至青海西郎佐素文子觜,與賊相遇,大破之,斬首二千餘級。
這裡面就明顯的帶有中原漢族自我中心主義的觀念。在這種觀念佔主流地位的情況下,崔希逸的那點信義也就不足為提了。
從正史中這些零散的崔希逸的生平事迹來看,他是一個才能卓越、文武兼備的人。從其他史料中對他其他一些事迹的記載來看,在人品上,他也是值得為人稱道的。《大唐新語》中有這樣一條記載:
牛仙客為涼州都督,節財省費,軍儲所積萬計。崔希逸代之,具以聞。詔刑部尚書張利貞覆之,有實。玄宗大悅,將拜為尚書。
這種能夠褒前任之美而非據為己功的人,確實是不可多得的賢才。《太平廣記》中,也收錄有一條關於崔希逸的故事:
開元末,金壇縣丞王甲,以充綱領戶稅在京。於左藏庫輸納,忽有使者至庫所云:“王令召丞。”甲倉卒隨去。出城行十餘里,到一府署。入門,聞故左騎常侍崔希逸語聲。王與希逸故三十年,因問門者,具知所以,求為通刺。門者如白,希逸問此人何在,遽令呼入。相見驚喜,謂甲曰:“知此是地府否?”甲始知身死,悲感久之。復問曾見崔翰否,翰是希逸子。王云:“入城以來,為開庫司,未暇至宅。”希逸笑曰:“真輕薄士,以死生易懷。”因問其由來。王云:“適在庫中,隨使至此,未了其故。”有頃,外傳王坐。崔令傳語白王云:“金壇王丞,是己親友,計未合死。事了,願早遣,時熱,恐其舍壞。”王引入,謂甲曰:“君前任縣丞受贓相引。”見丞著枷,坐庭樹下。問云:“初不同情,何故見誣?”丞言受罪辛苦,權救倉卒。王云:“若不相關,即宜放去。”出門,詣希逸別。希逸云:“卿已得還,甚善。傳語崔翰,為官第一莫為人做枉,后自當之。取錢必折今生壽。每至月朝十五日,宜送清水一瓶,置寺中佛殿上,當獲大福。”甲問此功德云何。逸云:“冥間事,卿勿預知,但有福即可。”言畢送出。至其所,遂活。
在這個故事裡,崔希逸成為了地府中的一個判官,類似於鍾馗的形象。在這裡恰恰反映出了人們對真實歷史中崔希逸其人的認識和評價。出仕於名士,終世於信義,隱沒於歷史長河中的崔希逸,儘管在正史中沒有取得一席之地,卻贏得了後人的理解和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