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張舍人遺織成褥段

太子張舍人遺織成褥段

《太子張舍人遺織成褥段》是唐代大詩人杜甫的作品。這首詩充分表現出杜甫的為人,即使在困難中,對於一物的去取,他也是絲毫不肯苟且的。“吾道屬艱難”,這便是他的實踐。

作品原文


太子張舍人遺織成褥段⑴
客從西北來,遺我翠織成⑵。
開緘風濤涌,中有掉尾鯨。
逶迤羅水族,瑣細不足名⑶。
客雲“充君褥,承君終宴榮。
空堂魑魅走,高枕形神清⑷。”
領客珍重意,顧我非公卿。
留之懼不祥,施之混柴荊⑸。
服飾定尊卑,大哉萬古程⑹。
今我一賤老,裋褐更無營⑺。
煌煌珠宮物,寢處禍所嬰⑻。
嘆息當路子⑼,干戈尚縱橫。
掌握有權柄,衣馬自肥輕⑽。
李鼎死岐陽,實以驕貴盈⑾。
來瑱賜自盡,氣豪直阻兵⑿。
皆聞黃金多,坐見悔吝生⒀。
奈何田舍翁,受此厚貺情⒁!
錦鯨卷還客,始覺心和平。
振我粗席塵,愧客茹藜羹⒂。

作品註釋


⑴織成褥段,是用絲織成的床褥。古人稱絲織品曰段,張衡四愁詩》有“美人贈我錦繡段”句。
⑵此二句句法本《古詩十九首》:“客從遠方來,遺我一端綺。”這首詩並不是寫給張舍人的,所以稱“客”而不稱“君”。不直說從長安來,而說從西北來,是不想把話說得太露骨。織成,可作名詞用,《後漢書》卷四十《輿服志》:“衣裳玉佩備章彩,乘輿,刺史、公,侯,九卿以下皆織成、陳留襄邑獻之雲。”又《宋書》卷十八《禮志》:“諸織成衣帽、錦帳、純金銀器、雲母從廣一寸以上物者,皆為禁物。”
⑶此四句描寫褥上的織紋。胡夏客云:“劉禹錫詩(《歷陽書事七十韻》)華茵織斗鯨。知唐時錦樣多織鯨也。”不足名,不足數。
⑷此四句轉述張舍人贈送褥段的話。充,供也。承,奉也。醉后高眠,鬼怪見而驚走,形神交泰,豈非寶物?
⑸自領客以下至末是杜甫說明不能接受的道理。客意誠可感,但我愧非公卿,留而不用,既怕惹禍,用嘛,又和我這田舍人家不相稱。混,混亂,混淆。
⑹萬古程,不變的法度。
⑺裋,音豎,僮豎所著布衣。褐,賤者所服。更無營,是說裋褐之外,更無所營求。
⑻珠宮,猶龍宮。這個褥段一定是宮廷中御用的禁物,故曰珠宮物。封建時代,僭用禁物,是有罪的,所以說“寢處禍所嬰”。《說文》:“嬰,繞也。”以上說明於自己身分不合,是不能接受的第一個理由。
⑼當路子,當權的人。阮籍詩:“如何當路子,磬折忘所歸?”
⑽掌握,猶言手中。《論語》:“乘肥馬,衣輕裘。”自字含蓄。是說只要有權,便自然而然的一切都有了。
⑾李鼎之死,史無明文。按《唐書》卷十《肅宗紀》:“上元元年十二月以羽林軍大將軍李鼎為鳳翔尹,興、鳳、隴等州節度使。……二年二月,黨項寇寶雞,入散關,陷鳳州,殺刺史蕭曵,鳳翔李鼎邀擊之。……六月,以鳳翔尹李鼎為鄯州刺史,隴右節度、營田等使。”則李鼎蓋有軍功,其死,必緣恃功驕貴。歧陽,即鳳翔。
⑿《唐書》卷一百十四《來瑱傳》載:瑱慷慨有大志,上元三年(即寶應元年——七六二年)充山南東道節度,裴茙表瑱崛強難制,代宗潛今裴茙圖之,瑱擒茙於申口,入朝謝罪。寶應二年(即廣德元年——七六三年)正月貶播州縣尉。翌日,賜死於鄠縣。籍沒其家。賜自盡,即賜死。
⒀悔吝,猶悔恨。
⒁他們尚且如此,我一個田舍翁,怎敢領此盛情?以上用眼前事實,說明奢侈適足以殺身,是不能接受的第二個理由。
⒂末四句總結。“卷還”與前“開緘”相應,“茹藜羹”與前“終宴榮”相應。茹,食也。藜羹,猶菜湯。對這位太子舍人的厚賜,杜甫是反而白白地賠上了一頓酒飯(杜甫常常賒酒待客,藜羹不過是謙言菜不好而已)。

作品簡析


這大概是杜甫公元七六四年(唐代宗廣德二年)回成都后所作。“太子張舍人”,實即張太子舍人。“太子舍人”是東宮宮,屬太子,杜甫怕引起誤會,故把它拆開,將“太子”二字放在姓“張”的前面。這也是他細心處。《新唐書》卷四十九(上):“太子舍人四人,正六品上,掌令書表啟。”通過這首詩,讀者更可以看出杜甫的為人,即使在困難中,對於一物的去取,他也是絲毫不肯苟且的。“吾道屬艱難”,這便是他的實踐。關於此詩的寫作目的,錢謙益箋注有所闡明:“史稱嚴武累年在蜀,肆志逞欲,恣行猛政,窮極奢靡,賞賜無度(按見《唐書·嚴武傳》),公在武幕下,此詩特藉以諷諭,朋友責善之道也,不然,辭一織成之遺,而侈談殺身自盡之禍,不疾而呻,豈詩人之意乎?”吳祥農則認為:“藉此以戒大臣豪侈縱慾者,不第武也。’其說皆可信。

作者簡介


杜甫(712~770)字子美,自號少陵野老,世稱杜少陵。生於河南鞏縣(今河南省鞏義市)。天寶唐玄宗年號,742~756)中到長安,仕進無門,困頓了十年,才獲得右衛率府胄曹參軍的小職。安史之亂開始,他流亡顛沛,為叛軍所俘;脫險后授官左拾遺。后棄官西行,入蜀定居成都,一度在劍南節度使嚴武幕中任檢校工部員外郎,故又有杜拾遺、杜工部之稱。晚年舉家東遷,途中留滯夔州二年,出三峽,漂泊鄂、湘一帶,貧病而卒。杜甫生活在唐朝由盛轉衰的歷史時期,其詩多涉筆社會動蕩、政治黑暗、人民疾苦,被譽為“詩史”;其人憂國憂民,人格高尚,詩藝精湛,被奉為“詩聖”。他善於運用古典詩歌的許多體制,並加以創造性地發展。他是新樂府詩體的開路人。他的樂府詩,促成了中唐時期新樂府運動的發展。他的五七古長篇,亦詩亦史,展開鋪敘,而又著力於全篇的迴旋往複,標誌著詩歌藝術的高度成就。他在五七律上也表現出顯著的創造性,積累了關於聲律、對仗、鍊字鍊句等完整的藝術經驗,使這一體裁達到完全成熟的階段。杜甫是唐代最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與李白並稱“李杜”。存詩1400多首,有《杜工部集》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