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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隱
左思詩作
詩其一描寫隱士的生活及居住環境,表達了詩人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決心。自古隱者就是體現士階層一種價值傾向的不容忽視的群體,它既是道家高尚其志,不事王侯的冷峻人生觀的產物,也是儒家,天下無道則隱的狷介人格的結果。因此,隱者常常作為道德力量的承擔者,在不平靜的價值混戰時代,通過與世俗的對立,達到自我人格的完善,甚至大眾靈魂的拯救。隱者和隱者生活很早就成了文學中的重要主題。
詩篇開頭兩句即直接點題,說要到橫斷古今的荒途之外去找尋隱士。接著用大段篇幅對隱士周圍的環境進行了詳盡的描寫:山岡之上白雲飄飄;山林之中紅花閃耀;激蕩的泉水清澈可鑒,其中有魚兒婉然遊動,這四句是所見。其下四句寫所聞:沒有絲竹的喧囂與吵鬧,卻有山水奏出的清響之音;不須撮口作歌,自有灌木發出的悲吟。不管是見還是聞,所有的一切都是十分的自然、和諧,沒有一點人工雕琢的痕迹。緊接著,秋菊二句,詩人從衣食著手來表現隱士的高潔與簡樸。最後二句,詩人直抒胸臆,誓欲掛冠歸去,追步隱士。本詩寫景細緻、真切,語言簡潔、古樸,詩末議論過渡自然,體現了詩人高潔的情志。
《楚辭》中有淮南小山的《招隱士》《文選》中有左思的《招隱》詩,題目相似,而意趣不同。《招隱士》是召喚隱士離開山林回到人群中來,到宮廷里去;而左思的《招隱》卻是去招尋隱士,欲與之同隱。
首句「杖策招隱士」,開門見山,點清題目。「策」。據揚雄《方言》,是樹木細枝。中國人向來強調「見微知著」:紂設象筋,比干以為奢侈之漸;五月披裘,即可知其人之不貪。折樹枝為杖,則持杖者舊袍蔽屐的形象及厭棄豪華的性格已可見一斑。「荒塗橫古今」和「岩穴無結構」兩句寫隱士居室及其周圍的道路。既是隱士,當然就應當絕交息游,摒棄繁華。室開三徑、蛙作鼓吹這些傳為佳話的典故,「草堂」「蓬戶」這些常見的作為隱士(或寒士)居室代稱的文字,便足以說明這一點。然而,作者筆下的隱士豈只是「草萊不翦」「茅屋數椽」而已,他根本就沒有房屋,而是像巢父一般的岩居穴處;他的住處周圍也根本就沒有道路,好像從古到今無人從這裡走過(橫,塞)。然則其人避世之深,可以想見。唯有山丘中傳出的隱隱琴聲,才能顯示出他的存在。這幾句寫的是眼前近景。其中「荒塗橫古今」也隱寓著與紫陌紅塵的對比,「岩穴無結構」則隱與高堂華屋作比,這一點讀到下文自可領悟。接下來「白雲」二句寫仰觀,「石泉」二句寫俯視。白雲飄忽,去來無跡,正是隱士們最愛欣賞、最感會心的景物;樹木蔥蘢、丹花掩映,清泉潺潺,游魚嬉戲,這又是多麼寧靜、自由、充滿生機和自然之美的世界!莊子不是非常羨慕濠水中的鯈魚之樂么?曹孟德不是把「枕石漱流飲泉」。《秋胡行‧晨上散關山》)看作是神仙生活么?這些與喧囂嘈雜、勾心鬥角、扼殺人性的現實社會是多麼鮮明的對比!作者對隱士生活環境的描寫,處處在在,都流露出他對現實的強烈憎惡。
以上六句多寫所見,是隱士的生活環境;「丘中有鳴琴」則是寫所聞,寫隱士的活動。彈琴在古人詩文中向來是高雅之士、尤其是隱逸之士的愛好,這種例證太多,無煩列舉,只須看不會彈琴的陶淵明也要取一張無弦琴在手上擺弄擺弄,就可知它在隱士生活中的地位了。而在這樣一個幽靜空寂的所在獨坐拂弦,更可見其人情逸雲上,非尋常隱士可比。
「非必絲與竹」四句續寫所聞。這四句的寫法與上文相比稍有變化。上面都是直陳所見所聞而暗寓對比之意,這裡卻是首先提出了用作比較的對象。絲竹猶言管弦,指官僚貴族飲酒作樂時所欣賞的音樂。(需要說明,一般講「絲竹」時,是指由女伎演奏的音樂,所以高士獨自彈弄以遣懷的琴,是不包括在內的。所以劉禹錫的《陋室銘》既說「可以調素琴」,又說「無絲竹之亂耳」。把琴排除在絲竹之外了。)聒耳的笙歌與山水之音相比,前者代表的是富貴和庸俗,後者代表的卻是高情雅趣。史載梁昭明太子蕭統「(嘗)泛舟后池,番禺侯軌盛稱此中宜奏女樂。太子不答,詠左思《招隱詩》云:『何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軌慚而止」。就很可以說明這一點。嘯歌則是魏晉以來名士包括隱士常常喜歡用來抒發感情的一種方式。《三國志‧諸葛亮傳》注引《魏略》說諸葛亮「每晨夜從容,常抱膝長嘯」;西晉的阮籍也是善嘯的;《晉書‧阮籍傳》說他遇到過一個蘇門山真人名叫孫登的,嘯起來「聲若鸞鳳之音,響乎岩谷。」如此看來,嘯歌和彈琴一樣,也是高人雅士的舉動。然而作者對此卻不以為然。在作者看來,再動聽的人為之音也無法與泉水漱石,泠然清越,風吹陽林,嗚嗚悲吟的「天籟」相比。在這四句中,前兩句用的是對比手法,后兩句則是襯托,更突出地強調了作者對隱居生活的熱愛。
在著力描寫了隱士的居處環境之後,作者又將視線投向他的衣著食物。古來寫隱士衣食,多以「黃精白朮」、「石髓茯苓」以見其食之稀少而精潔;「鶉衣百結」、「短褐不完」以見其衣之破舊單寒。然而作者寫食只用了一句「秋菊兼餱糧」,寫衣也只用了一句「幽蘭間重襟」。秋菊幽蘭之為物,具芳香之性,秉貞潔之姿,正是隱士人格與形象的象徵。只此一點,足蓋其餘。紆青拖紫、懷金佩玉,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貴族與以秋菊為食、以幽蘭為佩的隱士比起來,其蠢俗不堪愈見明顯了。詩至此,已寫足了隱士的居行服食,不著一主觀評價,已足以使人悠然神往。於是乎詩人不由得感慨系之:「躊躇足力煩,聊欲投吾簪。」他也要抽去帽子上的簪子,意欲掛冠棄仕,追步隱者遺跡去了。這兩句是詩中唯一的直抒,但置於對隱士所居的精心描繪之後,寫來猶如水到渠成,略無突兀之感。而此二句亦是畫龍點睛之筆,以此收勢,亦使全詩顯得神完氣足,發人深思。
此詩寫景簡淡素樸,語言亦高古峻潔,非有如詩人者之胸襟,不得出此。「詩如其人」。信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