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無渡河
李白詩作
《公無渡河》是唐代大詩人李白的作品。此詩是借樂府古題以及古老的渡河故事寫下的一首狂放而怫鬱的悲歌。詩中描述一狂夫不顧河水洶湧隻身過河,他的妻子在後邊呼喊著卻不能阻止,狂夫墜河溺水而死的場景,表現了一種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悲劇精神。全詩描寫生動,氣勢磅礴,體現了濃郁的悲壯色彩。
公無渡河
黃河西來決崑崙,咆哮萬里觸龍門。
波滔天,堯咨嗟。
大禹理百川,兒啼不窺家。
殺湍湮洪水,九州始蠶麻。
其害乃去,茫然風沙。
被發之叟狂而痴,清晨臨流欲奚為。
旁人不惜妻止之,公無渡河苦渡之。
虎可搏,河難憑,公果溺死流海湄。
有長鯨白齒若雪山,公乎公乎掛罥於其間。
箜篌所悲竟不還。
⑴公無渡河:樂府古題,又名“箜篌引”。郭茂倩《樂府詩集》卷二十六列入《相和歌辭》。
⑵崑崙:山名,在新疆西藏之間,古代相傳黃河發源於昆崙山。
⑶龍門:即龍門山,在今陝西韓城東北五十里,黃河流經其間。
⑷理:即治理,唐人避唐高宗諱,改“治”為“理”。
⑸窺家:大禹在外治水八年,三過家門而不入。
⑹九州:指天下。蠶麻:養蠶種麻,此泛指農業生產。
⑺茫然風沙:此句的意思是水雖不至於有滔天之禍,仍有風沙之害。
⑻憑:徒步渡過河流。
⑼掛罥(juàn):屍骨掛於雪齒之間。
黃河之水從西而來,它決開崑崙,咆哮萬里,衝擊著龍門。
堯帝曾經為這滔天的洪水,發出過慨嘆。
大禹也為治理這泛濫百川的沮天洪水,不顧幼兒的啼哭,毅然別家出走。
在治水的日子裡,他三過家門而不入,一心勤勞為公。
這才治住了洪水,使天下人民恢復了男耕女織的太平生活。
雖然消除了水害,但是留下了風沙的禍患。
古時有一個狂夫,他披頭散髮大清早便衝出門去,要徒步渡河。
別人只是在一旁看熱鬧,只有他的妻子前去阻止他,在後面喊著要他不要渡河,可是他偏要向河裡跳。
猛虎雖可縛,大河卻不可渡,這位狂夫果然被水所溺,其屍首隨波逐流,漂至大海。
狂夫被那白齒如山的長鯨所吞食,他的屍骨掛於長鯨的雪齒之間。
其妻彈著箜篌唱著悲歌,可惜她的丈失再也回不來了。
此詩具體作年難以考證。有人認為此詩作於安祿山反叛前,有人認為當作於李白流放夜郎與宗夫人分別時。
李白的這首《公無渡河》開篇就將巨筆伸向了蒼茫遼遠的往古——“黃河西來決崑崙,咆哮萬里觸龍門”!詩中以突兀驚呼之語,寫它在霎那間衝決力量和氣勢的象徵——橫亘天地的昆崙山;隨即挾著雷鳴般的“咆哮”,直撞“萬里”之外的“龍門”(今山西河津縣西北)。詩人只寥寥兩筆,就在“崑崙”、“龍門”的震蕩聲中,展現了“西來”黃河的無限聲威。“波滔天,堯咨嗟!”滔天巨浪吞噬了無數生民,茫茫荒古,頓時充斥了帝堯放勛的浩然嘆息:因為詩中用的是三言短句,這嘆息之音,聽來便愈加激切。
於是,“大禹”出現了。大禹治水的神話傳說,本可以激發詩人的許多奇思。但此節重在描述黃河,故詩中僅以“大禹理百川”四句帶過,以表現桀驁狂暴的洪水在這位英雄腳下的馴服。然而,在“殺湍堙洪水”的近景上,詩人添了幾聲大禹之子“兒啼”,“兒啼不歸家”,寥寥五個字就使一位為公忘私、“三過家門而不入”的治水英雄風貌,由此躍然紙上。黃河的荒古之害從此驅除,但它的浪波在洶湧歸道之際,卻在兩岸留下了“茫然風沙”。以上一節從荒古的河害,寫到滔天洪水的賓士。不僅展現了黃河那西“決崑崙”、東“觸龍門”的雄奇之境,更讓讀者從它“波滔天”的歷史危害中,領略了它所獨具的狂暴肆虐之性。為下文作足了鋪墊。而今,那白髮之叟,竟想“憑河”(涉水渡河)而渡,他竟然不怕被它吞沒。
詩之後一節,正以極大的困惑,向悲劇主人公發出了呼喊:“被發之叟狂而痴,清晨臨流欲奚為?”這呼喊彷彿是“狂夫”之妻的陡然驚呼。因為詩人緊接狂夫“臨流”之後,就急速推出了那位“旁人不惜妻止之”的深情妻子。於是,全詩的情景發生了驚人的突變:在轟然震蕩的浪濤聲中,詩人自身隱去了,眼前只留下了一位悲慟而歌的蓬髮婦人:“虎可搏,河難憑。公果溺死流海湄(水邊)。有長鯨白齒若雪山,公乎!公乎!掛罥於其間!”詩中以誇張的筆墨,痛歌狂叟的溺死浪波,終於作了巨若“雪山”的鯨齒冤魂。這景象是恐怖的。何況又從“援箜篌而歌”的狂夫之妻的慟哭聲中寫來,更覺有一種天旋地轉、惻怛號泣之悲。那“公乎!公乎!”的呼叫,聲聲震顫在讀者耳邊,實在令人不忍卒聽。結尾詩人陡變雙行體為單行,似乎被悲憤籠罩,無以復言,便擲筆而嘆:“箜篌所悲竟不還!”全詩就這樣結束了。黃河的裂岸濤浪卻還在洶湧,“狂夫”之妻的惻怛號泣還壓過浪波,在長天下回蕩。
從詩中對黃河的描述看,它那狂暴肆虐、滔天害民之形,似乎頗有象徵意味;至於“白齒若雪山”的“長鯨”,似乎更是另有所指。有可能它是對猖獗“河北”的安史之亂的隱喻(如《北上行》一詩,即以“奔鯨夾黃河”喻安祿山之亂軍),至於“臨流”“憑河”的“披髮之叟”的喻指對象,則不好確定。或者這只是一首抒寫《公無渡河》“本事”的悲歌,並無其它寄寓之情。但 可以肯定:古歌中“白首狂夫”的渡河故事,經過李白的再創造,帶有了更強烈的悲劇色彩。那位“狂而痴”的披髮之叟,似乎正苦苦地追求著什麼。其中未嘗沒有詩人執著追求理想的影子在中。
蕭士贇《分類補註李太白詩》:詩謂洪水滔天,下民昏墊,天之作孽,不可違也。當地平天成,上下相安之時,乃無故馮(憑)河而死,是則所謂自作孽者,其亦可哀而不足惜也矣。故詩曰:“旁人不惜妻止之”,是亦諷止當時不靖之人自投憲網者,藉此以為喻雲耳。
胡震亨《李杜詩通》:“波滔天,堯咨嗟。大禹理百川,兒啼不窺家。其害乃去,茫然風沙。”太白之極力於漢者也,然詞氣太逸,白是太白語。
陳沆《詩比興箋》:是詩自昔不言所指,蓋悲永王璘起兵不成誅死。而《新唐書》言永王璘辟白為府僚佐,及璘起兵,白逃還彭澤。蓋永王初起事時,太白實望其勤王,不圖其猖獗江淮,是以見機逃遁。及璘兵敗身戳,太白被誣,坐流夜郎,至后遇赦得還,乃追悲之。“黃河咆哮”云云,喻叛賊之匈潰。“波滔天,堯咨嗟”云云,喻明皇之憂危。“大禹理百川,兒啼不窺家”云云,謂肅宗出兵朔方,諸將載力,轉戰連年,乃克收復也,艱難若此,豈狂痴無知之永王所能立功乎?乃既無戡亂討賊之才,復無量力守分之智,馮河暴虎,自取覆滅,與渡河之叟何異乎?《豫章篇》云:“本為休明人,斬虜素不閑。豈惜戰鬥死,為君掃凶頑。精感不沒羽,豈雲憚險艱?樓船若鯨飛,波盪落星灣。”即此詩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