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下
平城下
饑寒平城下,夜夜守明月。日晚在城上,依稀望城下。李賀這首描寫邊塞生活的詩歌,已經不是一般的悲涼,而是充滿憤怨。
李賀很少寫邊塞詩,但這首邊塞詩卻寫得很出色,思想性尤其高出於一般詩人的作品。李賀曾經到過潞州,在那裡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到過雁門,到過平城等地。這些地方已經是邊塞地區,詩人對這一帶的生活比較熟悉,有相當深刻的體驗,他能寫出這樣的佳作並不是偶然的。
唐代的邊塞詩曾經在盛唐時期發展到了頂峰,到了中唐,邊塞詩的創作依然比較豐富,如李益、盧綸等人的創作,但已經遠比不上盛唐時期。特別是由於國力開始衰敗,邊塞生活充滿了腐朽的成份,邊塞詩已經透出了悲涼之聲。李賀這首描寫邊塞生活的詩歌,已經不是一般的悲涼,而是充滿憤怨。
這首詩在最後兩句之前完全沒有怨恨的語言,似乎只是客觀的敘述。仔細地體會,讀者會感受到,詩人在似乎不連貫的敘述中,完全是為了渲染一種凄涼孤寂的境地。忍飢挨餓守在平城,伴隨著這位戍卒的,只有那天邊的明月,每夜都是同樣的遙遠的明月。這是非常孤獨和凄清的。他想:離家時手中劍是那麼明晃晃,亮晶晶,現在已經是銹漬斑斑,已經是服役很久了!從瀚海吹來的一陣一陣的風,吹斷了莖鬢髮。這樣的生活什麼時候是終結呢?他向遠處望去,只見長城連著長城,毫無盡頭,一直伸向那灰白濛濛的天空;在遙遠遙遠的城頭上,看到一兩面紅紅的軍旗。這種景色更加強了荒涼落寞的感受了。青青軍營帳幕中,不時傳出短笛吹奏的幽怨曲調,如煙般的夜霧把旗上的畫龍也打濕了。這種種令人惆悵的景象,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重現著,一次又一次地刺激著士兵的內心,這就必然會造成一種心靈上的壓力,引起人們的精神崩潰。這一段的敘述,為下面的心理活動的發展,作了十分有力的鋪墊。
又是一個晚上來臨,本來也應該是和前一個夜晚同樣。但這個夜晚卻引起了這位戍卒心靈的悸動。他登上城頭,向城下望去,只見一片朦朧模糊。塞風吹來,把城頭枯萎了的蓬草吹了起來;在城中傳出了陣陣瘦馬悲哀的嘶鳴。這位不知戍守邊城有多久了的士卒精神顫抖了,一個又一個念頭湧上心田:想家,想回去,甚至想逃回去。他突然地問築城的官吏:這裡距離函谷關有多少路程?為什麼會有這個發問?就是想回去,看看歸程到底有多遠;想回去,不讓回去,那麼逃回去能不能成功!這些問題都和“去關幾千里”有關係。所以這個發問,正好把他內心的潛意識和盤托出,也正是他心靈顫震、悸動的表現。“唯愁裹屍歸,不惜倒戈死!”這兩句是說:只愁戰死沙場,馬革裹屍而歸;與其這樣,我不惜倒戈作亂而死。倒戈作亂造反是為了求生,尚有一線生的希望;這樣無窮無盡地守邊,就只有死路一條。所以這位守邊戍卒萌生了“倒戈”的念頭。這是戍卒的內心獨白。長期在那樣孤寂愁苦的環境下生活,物質條件的艱難,精神生活的空虛枯竭,必然會產生對死的恐懼,在這種精神狀態下,產生“倒戈”以求生的念頭就十分自然了。李賀對戍卒的思想感情了解得比較透徹,在詩中替戍卒喊出了悲憤的心聲。
出身唐朝宗室大鄭王(李亮)房,門蔭入仕,授奉禮郎。仕途不順,熱心於詩歌創作。作品慨嘆生不逢時、內心苦悶,抒發對理想抱負的追求,反映藩鎮割據、宦官專權和社會剝削的歷史畫面。詩作想象極為豐富,引用神話傳說,托古寓今,後人譽為“詩鬼”。27歲(一說24歲)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