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錫祿

朱錫祿著《嘉祥漢畫像石》,山東美術出版社,1992年版

朱錫祿：與漢畫像石一生守候山東嘉祥縣的武氏祠漢畫像石距今1800餘年了，因其具有極高的 藝術、考古和史學價值，被譽為中國古代民族文化之瑰寶。武氏祠里 的44塊漢畫像石，連同一對石獅、一雙石闕、五塊石碑能夠保留到今 天，與一個人的終生呵護息息相關，他的名字叫朱錫祿（山東嘉祥人）。

作為首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武氏墓群石刻”的稱謂也是 朱錫祿創造的，這是他對漢畫像石的一個重大貢獻。直到2002年，70 歲高 齡的老人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他守護了幾十年的武氏祠，回到自己的家裡。

11月13日，記者敲開了朱錫祿的家門。患有腦血栓的朱老先生正躺在床上輸液，一提起漢畫像石，老人頓時精神抖擻起來，把記者的思緒帶回到上個世紀。

"神石"的故事

1956年，朱錫祿去濟南參加了山東省第一屆考古訓練班，知道了“嘉祥武梁祠漢畫像石”。訓練班一結束，他就迫不及待地趕回遠離縣城的武梁祠（武氏祠堂中最為有名）。當時許多漢畫像石被村民用做蓋房子和修橋的“墊腳石”，朱錫祿卻與這些別人瞧不上眼的“破 石頭”結了緣，並由此拉開了他一生保護和研究漢畫像石的序幕。

1957年，朱錫祿在嘉祥縣一戶山村老農家裡意外地發現了一塊精美的漢畫像石。上面雕刻著先民生活、戰鬥和遊戲的場面，其中第二 層畫面上的制車場景更是讓人嘆為觀止。朱錫祿想收集這塊石頭，老 農不許，說這是塊“神石”。原來這裡面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

二十世紀初，一場大雨使這塊被埋在山坡上的石頭重見天日，因 為石頭上有著異常美麗的花紋，村民以為這是塊神石，便把它供在村 頭的廟裡。不久，這件事被巨野縣的一名德國神父知道了，他來到廟裡見到這塊價值連城的石頭后，便產生了佔為己有的邪念。神父在村裡找到了一名酒鬼，讓他把石頭偷出來，並許諾事成之後石頭有多重 就給他多少兩銀子。一天夜裡，酒鬼往山下搬石頭時被一位拾糞的老 頭髮現，村民奪回石頭后把石頭放在這位老農的家裡，珍藏了幾十年。

此後，朱錫祿多次到老農家裡研究這塊石頭，老人被朱錫祿鍥而 不舍的精神感動了，便把石頭交給朱錫祿。朱錫祿將這塊石頭命名為“制車圖”。如今，這塊石頭被珍藏在中國歷史博物館。

"要砸畫像石，先把我砸了吧"

上世紀中期的時候，嘉祥的漢畫像石沒有受到很好的保護，許多 石頭散落在民間。“制車圖”發現后，朱錫祿便踏上了尋找漢畫像石 的漫漫征程。上世紀七十年代一個深秋，那天正下著大雨，朱錫祿聽 說嘉祥齊山村挖出一個古墓，他騎自行車飛快地趕到墓地，看到躺在 地上的9塊精美絕倫的漢畫像石時朱錫祿被驚呆了，其中一塊刻著“孔子見老子”的石頭更是罕見。當時正值“批林批孔”，有人想把石 頭砸了，朱錫祿連忙說：“這是文物，把它當成反面教材好了。”有 人喊道，既然是文物，拿500塊錢來。朱錫祿冒著冷風急雨趕回家時，嘴唇都凍紫了。他啥也顧不上，取出女兒看病住院的錢和自己當月的工資，揣起150元錢往回趕。挖墓的村民見錢少不讓朱錫祿拉走，要用這些石頭壘豬圈。朱錫祿難過地蹲在秋雨里痛哭流涕，最後村民留 下150元錢后，允許他拉走其中的3塊。這三塊漢畫像石中就有那塊“孔子見老子”，這塊漢畫像石是目前全國已發現的12塊“孔子見老子”漢畫像石中最大最好的一塊。

數十年間，朱錫祿在鄉間跋涉了10多萬公里的路程，發現、收集、發掘出了近200塊漢畫像石，比武氏祠里漢畫像石的4倍還要多。 “文革”時期，朱錫祿歷盡艱辛收集來的漢畫像石卻變成要被砸 爛的“四舊”。為了保護這些石頭，朱錫祿乾脆帶著母親和妻小從縣城搬到武氏祠安了家。一天，“造反派”衝進武氏祠要把畫像石統統 砸爛，朱錫祿拚命擠到畫像石前對造反派頭頭說：“毛主席教導我們 說‘古為今用，洋為中用’，這些石頭是供我們批判用的，真要砸畫像石，先把我砸了吧。”“造反派”被鎮住了，開了一通批判會走了。為了能更好地保護漢畫像石，朱錫祿參加了當地的紅衛兵組織，集合大家共同保護漢畫像石。文革期間，他廝守並保護的漢畫像石奇迹般地全部安然無恙。

朱錫祿與這些漢畫像石相依為命的近半個世紀里，付出了太多的感情和心血。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擔任武氏祠的管理員和解說員。因為他實在離不開這些石頭，難得顧家，他的前兩任妻子先後含淚離開武氏祠另嫁他鄉。

魯迅、郭沫若、賈平凹情牽漢畫像石

有兩個人親臨武氏祠讓朱錫祿感到興奮不已。郭沫若曾兩次到過武氏祠，每次都讓朱錫祿引著參觀考察。1957年，郭沫若乘馬車經過嘉祥一座石橋時下了車，看到築橋的石料竟然是漢代的遺石時，連說“可惜，可惜。”進了武氏祠后，郭沫若對裡面的每一塊石頭都看了 很長時間，44塊石頭看了近4個小時。1997年，賈平凹來濟寧時也喜歡上了武氏祠和這裡的石頭，臨走時說道：“這個地方真好，朱老師有福。”

魯迅也是這些石頭的知音，他一生收藏的600餘張漢畫像石拓片中有許多武氏祠的碑石拓片，魯迅生前很想將他收藏的拓片中的精品刊印成書。然而，在他去世50年之後，他的遺願被朱錫祿實現了。1986年，經過了20多年自學鑽研的朱錫祿編著出版了中國第一部詳盡介紹、闡釋武氏祠漢畫像石的大型圖書《武氏祠漢畫像石》。此後他又陸續出版了《武氏墓群石刻》、《嘉祥漢畫像石》、《武氏祠漢畫像石中的故事》等專著。

2002年11月，患有腦血栓的朱錫祿已年逾七旬，走路有些困難了，無法在武氏祠正常工作了。回家后他依然筆耕不輟，朱老先生對記者說離開武氏祠他心裡感到空落落的，等病情好一些，他就到武氏祠看看他久違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