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鼠說
捕鼠說
《捕鼠說》創作於清代,作者是姚瑩。
作者:姚瑩
文學體裁:雜文
嶺東以南多鼠,大而黠。夜則翻囊傾篋,旦游院庭,若無人者。逐之,循牆而走,睢盱顧人作怒狀,反坐,則逡巡至足下,而舕其唾。舍中人患之,乃蓄貓。貓之大,僅三倍鼠。其始來也。聲咻然以厲,號鳴不休,鼠稍戢。舍中人大喜,益愛貓,非魚鮮不飼,夜則卧之榻而撫弄之。日益肥,倍鼠之身六七矣,毛色光澤,任游於別舍,惟食時則歸。由是,室之中竟日無貓聲;食之後,竟日無貓跡。鼠復大至,廚無留糧,室無完器焉。然鼠初猶伺貓之出也而後至。一旦猝遇,鼠愕然以竄,而貓若未之見者;方就食,食已仍去,或登榻卧。鼠見其無為也,貓卧於榻,鼠行於地。未幾而貓之食,鼠亦食之。主人乃更為貓謹其蓋藏,一不謹,則貓搖尾長鳴以向主人,而鼠患轉為貓患矣。
舍中人以誶貓之弱也,余曰:豈貓之咎哉!彼其材本駑下,無捕攫之能,徒具形聲耳。其初之號鳴,乃以求食,志固不在鼠也。苟暫羈而少飼之,勿以美具,及微飢而縱之,得鼠,然後益其食,不得則減之,或可冀其一擊。然勇卻猶未可知也。今無一攫之功,徒以聲形而甘食豐餌以寵之,卧榻撫弄以驕之,任其游出以惰之,三者備而貓之志得,其質亡矣。獨不見夫養鷹者乎?飢則韝之,微飽則縱之;得大魚者飼以鰍,得小魚者飼以蝦,無則飢之。然後魚可得也。今以人食食貓而復玩之,其得鼠也不亦難哉!
且舍中人之蓄貓,又不若粵人蓄鼠矣。先是,有蓄洋鼠者,僅二寸許,而白潔可玩,能跳環。今其種日蕃,城邑富人無蓄之者。籠以朱龕,絡以銅網,中作台,如演劇狀;有房有場,架二環如鞦韆也者。每龕雌雄各一,卧以白綿,飼以香米,以指擊龕,則鼠自房中左右出台,各就其環而跳走焉,觀者以為樂。二鼠之費或數金,是猶有技能也。或曰:粵中向無鼠患,自洋鼠之戲盛,鼠乃熾。然則是亦妖精之類歟!
睢盱(suī xū):張目仰望。
反坐:原為法律用語,對誣告的人治罪。此處指回過頭來不滿。逡巡:遲疑不決。
舕(tàn):伸舌。
舍中人:即舍人,富貴子弟。
誶(suì):責罵。
暫羈:暫時拴起來。
具:食物。
鷹:此處指用以捕魚的魚鷹。
韝(gōu):套,套住。
這是一篇耐人思索的雜文。文章分前後兩部分,頭一部分講富貴子弟蓄貓,獵是鼠的天敵,嶺南本有鼠患,但富貴子弟愛貓,使貓失去了捕鼠的天性。第二部分講粵人蓄洋鼠,以鼠為玩物,從而造成了鼠患。文章表面講貓、鼠,實際是寫人事。富貴子弟豢養的貓不捕鼠,只會養尊處優,明顯的是在諷刺無所事事,尸位素餐的大官小吏的腐敗無能。後面談“蓄洋鼠”問題,指明“粵中向無鼠患,自洋鼠之戲盛,鼠乃熾”,似有暗指殖民者侵擾之意。洋鼠本是“妖精之類”,但“城邑富人無不蓄之”,這分明是在斥責投降派對殖民者姑息養奸,造成禍患的賣國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