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花·夜行船

雨中花·夜行船

《雨中花·夜行船》是北宋文學家蘇軾創作的一首詞。這首詞上片追述春光中無緣賞花的缺憾,下片寫秋日賞花的感觸。全詞語淺情深,出人意表,表露了詞人對名花愛賞的真誠,也寄寓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

作品原文


雨中花·夜行船
至九月,忽開千葉一朵。雨中特為置酒,遂作。
今歲花時深院,盡日東風,盪揚茶煙。但有綠苔芳草,柳絮榆錢。聞道城西,長廊古寺,甲第名園。有國艷帶酒,天香染袂,為我留連。
清明過了,殘紅無處,對此淚灑尊前。秋向晚,一枝何事,向我依然。高會聊追短景,清商不暇餘妍。不如留取,十分春態,付與明年。

註釋譯文


註釋

⑴花時:花開的時節。
⑵盪揚:輕輕地飄飛、揚起。
⑶柳絮榆錢:飄揚的柳花和榆莢。
⑷甲第:權貴的宅院。名園:有名氣的園林。
⑸“國艷”二句:指牡丹。唐李正持詠牡丹有“國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的詩句。“國色帶酒”指緋紅色牡丹,今名“醉楊妃”。“天香染衣”指貢黃色牡丹,今名“御袍黃”。袂,衣袖。
⑹高會:場面盛大的宴會。短景:短促的光陰。
⑺清商:指秋天。
⑻不暇餘妍:是說牡丹艷麗的日子不長了。妍,美麗。

譯文

今年百花盛開的時節,整天吹著東風,深院高牆裡面,散發著輕輕的茶煙。只有綠苔和芳草,柳絮和榆錢。聽說城西,長廊連著古寺,甲第帶著名園。那裡有“醉貴妃”和“御黃袍”這兩種珍稀牡丹,使我留戀。
清明已經過了,殘花無處可歸,對此不禁淚灑懷前。漸近深秋了,為何這枝牡丹,依然這般紅艷?還是設宴會客,暫且追隨那稍縱即逝的時光吧,這難逢的牡丹秋日花開,肅殺的秋風可不會憐惜。還不如留住這美妙姿色,開在明年春天。

創作背景


宋神宗熙寧八年(1075年)九月,在知密州任所的蘇軾聽說有一枝牡丹偶然開放,他的心禁不住為之一動,於是特意置酒會客,共賞名花,並揮筆寫下了這首《雨中花》。

作品鑒賞


賞析

上片追述春光中無緣賞花的缺憾。起筆三句寫春天衙齋生活小景,大意是,在今春花開時節,整日深鎖齋院,面對裊裊茶煙,只覺一派寂寥。點明“花時”,不單交代了節候,更暗含著詞人賞花的興緻,而實際上整天所面對的卻是“茶煙”,這使作者感到掃興。原來,這年春夏間密州地區旱災蝗災嚴重,身為州郡長官的蘇軾齋戒吃素,忙於到常山祭神祈雨,所以壓根兒顧不上賞花,——這是蘇軾在此篇詞序及《祭常山祝文五首》之一中所說的。在今天看來,蘇軾的作法未免可笑,但歷史地看,他憂民所憂,關懷民生疾苦的精神還是值得稱道的。在這大好春光中,詞人蹤跡所至,看到“但有綠苔芳草,柳絮榆錢”,如此而已。言外自然也以良辰美景“不獲一賞”而感到遺憾。那麼,是否因諸城僻處北國,沒有賞花的去處,或者竟無花可賞。以下六句全以“聞道”二字領起,著力寫出賞花的好去處,以及“方春牡丹盛開”,花事之盛。不言而喻,這對於浸泡在比較單調乏味的仕宦生活中的詞人來說,具有多麼巨大的誘惑力。如果說“長”、“古”、“甲”、“名”這些詞語傳出了詞人對春遊熱點嚮往的心態的話,那麼“國艷帶酒,天香染袂”這兩句化用唐詩成句,就花王牡丹的色、香進行渲染,更寫出對“方春牡丹盛開”的情有獨鍾。然而詞人終究誤了佳期,未能如願以償,那麼他內心的惆悵也就可想而知了。
下片寫秋日賞花的感觸。換頭“清明過了”三句,承上敘事,寫暮春花盡的悲哀。“清明過了”,交代時令,表明“花時”已過。“殘紅無處”,寫出“國艷”、“天香”蕩然無存的可悲現狀。“對此淚灑樽前”,則以重拙之筆直述悲悼之情與沉痛之感。這與前片“聞道”六句敘寫的內容有因果聯繫,或者說前後內在的脈絡是相通的,因而使詞人在此抒寫的情感是真實可信的。從一定意義上說,上片至此全是鋪墊,意在突出秋日牡丹的可貴。“秋向晚”三句,便轉到寫當前秋日牡丹:在這晚秋已近的時節,為什麼一枝牡丹忽然開放,默默地朝著我,而香艷如故呢?“秋向晚”,與前文的“花時”、“清明過了”相照應,明點詞序中的“九月”這一特定時間。“一枝何事,向我依然”二句,問得無理而有情。本來,作為自然事物的牡丹花開花落,自有其自身的規律或原因,是與人事無關的,所以說詞人問得無理。而這一問曲折地表現詞人某種微妙的感情:這一枝牡丹彷彿深知詞人“方春牡丹盛開”而“不獲一賞”的苦衷,因而趕在寒冬到來之前又一度開放,以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詞人在心理上的缺憾得以填補后的欣慰,對“千葉一朵”的激賞以至道謝等,都餘味曲包了。秋日牡丹雖是詞人所寫的重點,但詞人並未展開描寫,僅用“依然”二字映帶上文,便收到了以少總多的藝術效果,這是詞人用筆精鍊與老到之處。最後五句緊承前三句,著重寫對秋日牡丹的感觸:眼前的盛會姑且抓住這短暫的時光,因為秋風不會寬容牡丹,使之常葆艷麗的姿色。牡丹啊,你不如多加珍重,留住儘可能多的春容,以待明年爭新鬥豔。詞人沒有陶醉在對秋日牡丹的欣賞之中,憑著他過人的悟性,很快意識到好景不長,意識到自然界的制約因素。“高會聊追短景,清高不假餘妍”兩句,扣住詞序中“置酒”會客一事,表現了對當前美景的極度珍惜,以及對“美人遲暮”的擔憂,富有自然哲理的意味。結穴三句轉為詞人對秋日牡丹的勸說,語淺情深,出人意表,表露了詞人對名花愛賞的真誠,也寄寓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可謂言有盡而意無窮。從結構上看,“春態”、“明年”與開篇的“花時”、“今歲”遙相呼應,不過後者是寫實,前者僅是懸想罷了。
這首詞頗有幾分像寫景詞或詠物詞,其實都不是。這是一首表現生括實感的寫懷之作。詞人為百姓疾苦而操勞、奔走,而置一春花事於不顧(雖然“花時”是他所由衷喜愛的),確實從一個側面表現出詞人盡瘁民事的可貴精神。但這首詞主要的思想意義並不在於此。詞人顯然不屬於一般意義上的才子佳人一流人物,可是他對牡丹花開花謝那樣多情善感,只有一個較合理的解釋,這便是詞人熱愛生活,熱愛人生。因為春日盛開的牡丹是人間美好事物的象徵,秋日牡丹一枝獨放,則可視為不尋常的年頭偶爾提供的補償,所以詞人倍加關注,實在是熱愛生活、熱愛人生的生動體現。蘇軾的人生態度具有多重性,主要有三個層面:懷抱理想和熱情,熱心於濟蒼生安社稷的事業,即抱有積極進取的人生態度,這是一個層面;追求超越現實功利的審美人生態度,力求無往而不樂,這是又一個層面;更多地從人性出發,執著於現實人生,隨處表現出對生活和人生的熱愛,這是第三個層面。這第三個層面與蘇軾詩人的氣質以及坦誠、真率的個性,也都有絕大關係。表現這第三個層面的詩詞作品,儘管有士大夫化的成分(如這首詞寫到的置酒清客的方式——“高會”),但與實際生活的距離比較接近。

評價

王夫之:“曲寫心靈。”

作者簡介


蘇軾(1037—1101),字子瞻,一字和仲,號東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屬四川)人。蘇洵之子。嘉祐年間(1056—1063)進士。曾上書力言王安石新法之弊,后因作詩諷刺新法而下御史獄,貶黃州。宋哲宗時任翰林學士,曾出知杭州、穎州,官至禮部尚書。后又貶謫惠州、儋州。在各地均有惠政。卒后追謚文忠。學識淵博,喜好獎勵後進。與父蘇洵、弟蘇轍合稱“三蘇”。其文縱橫恣肆,為“唐宋八大家”之一。其詩題材廣闊,清新豪健,善用誇張比喻,獨具風格。與黃庭堅並稱“蘇黃”。詞開豪放一派,與辛棄疾並稱“蘇辛”。又工書畫。有《東坡七集》、《東坡易傳》、《東坡書傳》、《東坡樂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