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值理性
價值理性
價值理性(Value Rational)也稱實質理性(Substantive Rationality),即“通過有意識地對一個特定的行為—倫理的、美學的、宗教的或作任何其他闡釋的——無條件的固有價值的純粹信仰,不管是否取得成就”。也就是說,人們只賦予選定的行為以“絕對價值”,而不管它們是為了倫理的、美學的、宗教的,或者出於責任感、榮譽和忠誠等方面的目的。
所謂的“價值理性”,是行為人注重行為本身所能代表的價值,即是否實現社會的公平、正義、忠誠、榮譽等,甚至不計較手段和後果,而不是看重所選擇行為的結果。它所關注的是從某些具有實質的、特定的價值理念的角度來看行為的合理性。社會主義的價值追求是價值理性最突出的代表。價值理性和工具理性的概念是由馬克斯·韋伯提出來的,二者為人的理性的不可分割的重要方面。價值理性體現一個人對價值問題的理性思考。在特定的條件下,價值作為物與人的需要的一種關係,既體現為物的價值,也由此引申為“意義”。價值理性關懷人性的世界,價值理性視野中的世界是一個人文的世界,一個有意義的世界。它不是在人之外的冰冷的客觀實體,而是和人水乳交融的主客體混一的世界。價值世界是以“合目的性”的形式存在的意義世界,在這個世界,人對價值和意義的追問,人的最終歸宿和終極關懷成為重心所在。
1、價值理性是一種以主體為中心的理性。儘管泛主體論者認為人與萬物都是主體,但依然認為人是世界的唯一主體,主客二分決不是歷史的錯誤,沒有主客二分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人。但反對主體面對客體的任意妄為,而贊成二者的對立統一。張載的“民胞物與”說包含著天才的思想,但“民胞物與”從來沒有也永遠不可能貫徹到底,倘若陷人貫徹到底的偏執,人就勢必不再是人,人就終將失去“民胞物與”的自信和能力。價值理性與工具理性不同,它是以主體人為中心而不是以客體為中心的理性。它不在於求得對客體本質、屬性的正確把握,儘管它不能脫離這種把握,它的旨趣在於為主體而憂慮、吶喊、運思、謀划、服務,它恪守“人是萬物的尺度”,它關注世界對於人的意義,客體對於主體的意義,執著於人的幸福。
2、價值理性是一種目的理性。
它追求行為的合目的性。它並不忌諱功利,並不迴避功利目的,但它並不以功利為最高目的,而是肯定功利又超越功利。它並不反對滿足人的當下需要,但它強調當下需要的合宣性,併兼顧人的長遠需要。它並不反對個體的需要,但它並不囿於個體需要,而是謀求個體與整體的和諧、共贏。它並不否定人作為手段的意義,但它強調,“人本質上是目的而不是手段”,人作為手段,只有在以人為目的,以人為出發點和歸宿的前提下才是合理的。由此可見,價值理性所訴求的合目的性,既是指合乎人的目的,更是指合人本身這個目的。在價值理性視野中,人是終極目的,人是各種努力的終極關懷。一切努力都是為了滿足人的合理性需要,都是為了維護、發展、實現人的經濟、政治、文化利益,都是為了推護人的尊嚴、提升人的價值、凸現人存在的意義,促進人更好地生存、發展和完善,趨近自由而全面的發展。
科技理性與價值理性
4、價值理性是一種建構理性。價值理性不是“沒有目標而造反,沒有綱領而拒絕,沒有未來應當如何的理想而又不接受現狀”“。價值理性對現存世界的反思、批判,蘊涵著對理想世界的渴望。它渴望通過反思、批判、變革,從而實現超越,建構一個理想的、應然的、合乎人的本性和目的的美好世界。價值理性總是要為人類設置實然與應然、現實與理想、是如此與應如此、是其所是與是其當是的矛盾,即在觀念上建構一個理想的世界作為人類前行、趨赴的目標,給人以鼓舞、以引領。價值理性不只觀念地建構超越於現存世界的理想世界,而且支撐、鼓舞、引領人通過實踐去變革現存世界,建構應然的理想的世界,致力於使理想世界轉變為現實世界。列寧說:“世界不會滿足人,人決心以自己的行動來改變世界。”人正是在價值理性構建的理想的支持、鼓舞、引領下不斷地實現對現實世界的改變、超越的,世界也由此而變得越來越美好,越來越使人得到更大程度的滿足。
一、價值理性的人本學根據
價值理性最初是由馬克斯·韋伯在考察人們的行為時提出的與工具理性并行的概念,且不說韋伯是如何界定價值理性這一範疇的,就價值理性來自人的行為這一點,即表明在發生學意義上,價值理性之所以可能與人及其行為直接相關。這是一個古老而又常新的問題。古希臘德爾菲神廟就以“認識你自己”來啟迪古往今來的人們探究人的奧秘。人的斯芬克斯之謎也表徵著人的與眾不同。兩千多年的漫長探索並沒有哪位哲人敢斷言這一問題得到了真正解決。在這裡,首先認為人是一個雙重性的存在。一方面人從自然界進化而來,作為有生有死的生命有機體,是現實世界的一部分,就此而言,人是自在的存在。另一方面,人又不滿足於自身的“有限性”和生存境遇的不完整性,力求超出生命的界限,通過自己的力量,實現人類生命價值的永恆,這表徵著人又是創生的自為存在。
二、價值理性生成的實踐根據
然而人的超越性不只是一種內在的意向性,它不斷要求對象化為一種創造性行為,從而走向現實性。由此基於人的超越性根據的價值理性也不僅僅是一種意向性的可能,它在人的這種對象化的創造性行為中獲得其現實性,並在人的創造性實踐活動中不斷生成。那麼人的實踐是怎樣的呢?
感性價值和理性價值維度解釋
正如合規律性和合目的性是人類實踐活動的兩個基本緯度,統一於人類實踐中一樣,求真意蘊所凸顯的工具理性和求善意蘊所凸顯的價值理性共存於總體性的理性之中。由此可以看到人類認識和改造現實世界、追求自由和解放的歷史實踐中所展現出來的理性內蘊著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的交織與纏綿,並隨著人在實踐中的不斷生成而走向未竟的生成之旅。
三、價值理性是對人的自由的表徵
人類發展的歷史表明,人類理性歸根到底都在實現人的兩個宗旨:求真與求善。無論是人類理性本身的發展,還是思想家們對理性概念的反思,都表明以求真為宗旨的工具理性和以求善為宗旨的價值理性構成了總體性理性的兩個緯度。人類的理性是總體性的理性,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蘊含於人類的理性思維和理性活動之中,並沒有超出理性,獨立於理性之外的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工具理性主“真”,價值理性主“善”,前者導向真理和認知,後者導向決斷和行動。價值理性作為人類對自身與世界的關係“應如何”和人“應當是”問題的思維和行為指向,它高於僅以認識事物的本來面目、回答人與世界的關係“是如何”為主要指向的工具理性。價值理性具有優先性,這不僅是因為價值理性既為工具理性規定價值目標又可以進入工具理性所不能進入的意義世界,而且也因為價值理性是人區別於其他一切存在物的本質所在,是人作為自由自覺的存在的象徵。當然。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的區分也僅僅存在於邏輯的可能,二者共生於人類的理性實踐活動之中,相互滲透,相互交織,沒有以工具理性為基的價值理性是蒙昧的理性,同樣沒有價值理性統攝的工具理性也只是盲目的理性。
與工具理性的關係
一、價值理性是工具理性的精神動力。
工具理性的有效運行,以主體對客觀事物及其規律的正確反映為基礎。而對規律的認識和把握卻不是一蹴而就、一勞永逸的。因為,首先,自然界的奧妙是無窮無盡的,人類自身活動的規律性也在歷史地變化著。其次,在認識、掌握、駕馭事物及自身規律的過程中,有著難以想象的艱難困苦,因此,對事物本質的認知體現為一個永無止境的過程。再次,在當代,科技飛速發展,為提高工具手段的知識含量,就必須增強現代人的主體性和科學技術力量。而要克服這些困難,把握客觀規律,人們必須有堅定的信念和頑強的意志,這主要來自價值理性對工具理性提供的精神支持。
價值理性與工具理性關係論壇
三、價值理性和工具理性統一於人類的社會實踐。
M·謝勒認為:“每次理性認識活動之前,都有一個評價的情感活動。因為只有注意到對象的價值,對象才表現為值得研究和有意義的東西。”人的實踐活動是有目的的,有了一定的目的,才會引發人們對相應工具的需求。在實踐活動中,人們對某種認知對象和操作對象的選擇,是具體的工具手段存在和實現的前提條件。價值理性解決主體“做什麼”的問題,而“如何做”的問題只能由工具理性來解決。
工具理性的存在,通過對具體實踐和環境的算計,使人能夠在自身智能和體能的基礎上達成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願望,實現人的本質力量的物化。在人類的實踐活動中,價值理性與工具理性互為根據,相互支持。兩者的有機統一,提供著“人——自然——社會”協調發展的動力,促進著人在特定的社會環境中不斷打造出新的生活境界。工具理性所把握的是一個形下的、有限的、相對的經驗世界,而在價值理性的視野中,人們藉助想象和直覺,直接透入那個形上的、無限的、絕對的超驗世界。兩種理性分別作用於不同層面,本無衝突,然而隨著科技進步及其廣泛應用,工具理性佔了主導地位,價值理性日益失落,兩者系的疏離和扭曲逐漸成為現代社會中各種危機的根源。
[英] Value Rationality
價值理性的存在古已有之,真正成系統的研究要追溯到法國的啟蒙運動時期。
法國啟蒙的特點就是特別認同價值理性。儘管伏爾泰、孟德斯鳩等英國制度崇拜者曾大力宣傳英國的工具理性。有人(拉爾夫等)認為,伏爾泰最偉大的單項成就或許就是他在法國倡導英國式的經驗主義來消除笛卡兒唯理主義的影響。他年輕時曾因得罪了一位權貴而被放逐到英國,在英國過了三年,其間“徹底”皈依了英國的經驗主義傳統。回國后就致力於宣傳培根、洛克的思想,宣傳牛頓那一套已為經驗證實了的科學體系,要法國人放棄不講實際、空對空的笛卡兒主義,並在引導法國思想界更注重實際方面產生了非常積極的影響。他的著名的諷刺小說《老實人》(1759)就典型地反映了伏爾泰的這一思想傾向。此書的主題就是教導人們:生活是不完美的,可能永遠不會完美,但如果人類不去進行枯燥無味的推理論證,踏踏實實地去做那些單調而富有成果的艱苦工作,人類將取得最大的成功。孟德斯鳩、狄德羅等也有同樣的思想傾向,如孟德斯鳩極其推崇英國政治制度,寫《法意》宣傳之;狄德羅編《百科全書》也體現了工具理性精神,要通過普及最新科學成就清除迷信,推動科學發展,以減輕人類的苦難。但是問題在於:他們的宣傳,對於法國思維方式的影響到底有多大?
朱學勤在92年第6期《讀書》上有一篇文章,指出了伏爾泰等人這種英國工具理性宣傳影響的局限性,可以在此引為參考。朱文說:“法國是個大陸國家。她的精神氣候是文學型、戲劇型,不是哲學型、邏輯型。哲學的麵包不塗上文學的乳酪,法國人咽不下去。……啟蒙運動的主流作家,有文學活動,但基本性格是哲學型、邏輯型、百科全書型。他們深染英國的島國氣候,向法國輸入的也多是海洋恆溫型工具理性——沉著事功,平庸緩進,而不是充滿浪漫美感衝天而起的價值理性。因此,啟蒙學派的哲學家是法國本土的,啟蒙運動的哲學內容卻是舶來進口的,與本土精神氣候並不契合。”
另一位上海學者傅鏗,在一篇談雷蒙·阿隆的文章中從另一個方面指出了伏爾泰宣傳的局限性,也值得一讀(《讀書》92.1“浪漫理想和事功精神”)。傅鏗說,十八世紀以來的法國知識分子一直是羨忌英國人在制度上和商業上的輝煌成就,但是他們卻熱中於將英國人的制度轉譯成種種光芒四射、永恆但卻是含混不清的理念口號。自由、平等、博愛和人民主權曾經是魔力巨大的革命咒語。傅文引用阿隆的說法解釋說,這一情況顯示了法國文人的一個重要的歷史職能:“那就是將文人自身與人類的種種夢想和激情聯結在一起,與此同時,不管是好是歹,將那些散文化的社會成就轉化為種種普羅米修斯式的使命,光輝燦爛的功績和悲劇式的史詩”。(散文化,黑格爾的概念,prosaic,意思是不追求浪漫美感、精彩出奇,從一點一滴的平凡無奇的小事做起,用水滴石穿的辦法建功立業)這也就是說,伏爾泰等人雖崇尚英國經驗主義,但他們是不是真的能成為這種經驗主義者卻大成問題。他們畢竟受到法國思維傳統、精神氣候的局限。這局限其實還很嚴重。一個明顯的例子就是他們對宗教的態度就和他們的英國老師們截然不同(傅文也提到此點):伏爾泰猛烈抨擊宗教勢力、毫不講情面和妥協而著稱,而狄德羅、霍爾巴赫等許多百科全書派更是徹底的無神論者。相反,在英國,像牛頓這樣的第一流科學家,開整個時代之風氣的人,也深信上帝統治著整個宇宙,而洛克這樣的經驗論哲學家則竭力倡導宗教寬容;另一位重要的英國哲學家休謨也只不過提出了懷疑論和不可知論。可見英國的科學精神被法國人推向了極端。愛走極端、幹什麼都講究一個徹底性,這就是價值理性的思維方式,是法國思維傳統的根本特點,是束縛伏爾泰們的一根看不見的精神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