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糖寮
土糖寮
主寮是煮糖的場所,煮糖的灶,打糖的床及堆備的燃料都在這裡。與煮糖的主寮互成犄角的牛寮,是牛休息的地方。隨著火候的變化,糖汁的成熟程度不同,入口的滋味也不一樣。
目錄
冬季,北風吹進土糖寮,抱起新糖香味,飄到幾裡外。
家鄉的土糖寮建在村邊背風向陽的山坡邊。每年晚造收割后,大約也就是北風剛吹起的時候,生產隊長就選派部分有經驗的社員準備建糖寮:打土胚、砍青竹、備稻草、調耕牛、起上年浸在池子里的石磙……整套工作程式,當隊長的一定要心中有數,才能保證到冬節時,社員桌上的糯米糍能黏上新紅糖。
土糖寮大致由主寮、牛寮、和磙場三大部分組成。
主寮是煮糖的場所,煮糖的灶,打糖的床及堆備的燃料都在這裡。灶上的鼎各有功用。初開火時,九個鼎都盛滿生蔗汁,約二十分鐘后,各鼎就傳來深沉、雄渾的嚕嚕聲,人站在灶邊,能感到大地微微震動。鼎面上的渣粕開始集結,變成灰褐色。這時,師傅便拿起煮糖專用的鐵瓢,輕輕把凝浮在上面的渣粕撈起。第一次的渣粕全部撈完,清黃色的蔗汁就翻滾起來,一縷縷清甜香味便隨著白色霧氣飄蕩開來……
與煮糖的主寮互成犄角的牛寮,是牛休息的地方。每一輪三頭牛上場,它們以石寮為中點從裡到外依次排開,走在裡頭的路程最短,但承載份量重,要選高大有力、沉穩耐勞的大水牛擔任;中間這頭牛可選身架高的中齡黃牛,作為二手,它所負份量也不輕;最外頭的牛要選靈精勤快的中青齡黃牛,它走的路最多,每圈跑下來,比裡頭的要多走一倍。村裡人也體會得到這些拉磙牛的辛苦,所以,全村收蔗后留下的蔗尾全都留給了這些牛。當然,在這隆冬臘月草枯沙凈的季節,能吃到青青甜甜的蔗尾,可以說是大有吃福的,所以,俗話就把人付出一天苦勞后能吃上一頓飽飯,稱之為“拉磙牛食蔗尾”。
選什麼人去趕牛,也是生產隊長的一門必備本領。和三頭牛相比,趕牛的人走的路更多。他似走似跑、半蹦半跳,寸步不離跟著牛轉,手拿一支細青竹枝,一會兒揚起向空中虛晃;一會兒輕敲在牛身後的拉繩上,吆喝聲隨著竹枝的晃動高低起伏。
榨蔗的地點――磙場在主寮前面約五十米的空地上。裝磙了,七八個壯漢在師傅的指導下,齊心協力把石磙安上去。安裝石磙不能太緊也不能太松,太緊,一放入蔗,無法滾動;太松,夾不幹汁。石磙分公和母,它們的上半身各有二十四個齒。公的磙心比母的磙心高出五六十公分,用來安裝磙桿和千斤稱。千斤稱長四五米,磙桿用桶粗大的榕樹或樟樹,它的中間一定成彎形,從千斤稱上端垂下的繩套在彎中。千斤稱斜靠在磙心上,磙桿橫靠在磙心邊,用鐵線把它們纏住,構成一個小三角形,磙桿長七八米,從石磙伸到牛的跑道,就像起重機的巨臂。
十五的月亮墮到西邊去,東方的啟明星眨著眼,“兩目貓”的煤油燈在北風裡一明一暗。磙場上的社員已套好了牛,放甘蔗的師傅跳進齊腰深的磙井。嘴裡哼著他們故鄉高埔一帶的客家山歌,抱起冰冷的甘蔗放進磙里。隨即,石磙“砸砸咂”地傳出了夾蔗聲:“滋滋滋”地,蔗汁流入埋在地里的刺竹連通的管道,一直流到灶前的汁井。沉沉的夜幕里,偶爾有趕牛的吆喝聲,“嘿――嘿――嘿――”,簡單有力,悠揚清脆,穿揚開去,滲進村裡人的酣夢裡……
糖寮一開工,小孩子就叫著要吃糖。他們哪裡知道,春天,一棵棵蔗苗種下地,要澆過多少汗水;冬天收穫了,又要經過多少工序:背蔗的叔叔把百多斤的甘蔗一一背到磙場前,放蔗的師傅一根一根的將甘蔗放進石磙中。榨蔗要經過三次磙碾,到第三次磙碾后,蔗已成碎片,皮肉相脫,拿在手裡,輕輕用力一捏,濕指不滴汁,才算榨乾――這就是最為考驗放蔗師傅水平的地方。
口渴時喝生蔗汁最為愜意,把浮在蔗汁上面的白沫吹掉,一口嘬下喉,甘涼香甜的感覺從里舒服到外。鼎里的蔗汁經撈過第三遍渣粕后,黃橙橙地在鼎里翻滾,水氣大量蒸發,瀰漫整個糖寮,蓋寮的稻草也凝結著香甜的糖味。香味湧出寮外,飄向天空,飄過村前村后,能一直散發到三里之外……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鼎里的糖汁開始變稠。這時,把蔗汁往後鼎舀,頭鼎又上新的蔗汁。然後,師傅湊近鼎邊聞聞蒸氣,又用鐵瓢把汁篩起。生汁一上鼎要放點白灰,渣才能起得凈;在汁變稠時,還要補點灰,隨後聞氣看色,是否再加一點。白灰加得合適,糖的成色清黃、鬆軟,氣味芬芳;白灰下得不當,打不成糖。至於怎麼放才恰到好處,這又是煮糖師傅的一項看家本領了――師傅通常不是本村人,多是到高埔一帶請的,因為那邊通常能請到一些精通門道的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