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新郎·讀史
毛澤東寫的詞
徠《賀新郎·讀史》是毛澤東所寫,這首詞從人類誕生一直寫到社會主義,縱貫幾百萬年的歷史,而著墨僅僅115個字,的確是氣象恢宏,古今罕見。這首詞最早發表在《紅旗》1978年第9期。
賀新郎·讀史
人徠猿相揖別。只幾個石頭磨過,小兒時節。銅鐵爐中翻火焰,為問何時猜得?不過幾千寒熱。人世難逢開口笑,上疆場彼此彎弓月。流遍了,郊原血。
一篇讀罷頭飛雪,但記得斑斑點點,幾行陳跡。五帝三皇神聖事,騙了無涯過客。有多少風流人物?盜跖庄屩流譽后,更陳王奮起揮黃鉞。歌未竟,東方白。
(1)石頭磨過:把石頭磨成石器。石器時代是人類的“小兒時節”。
(2)銅鐵爐中翻火焰:指青銅器時代和鐵器時代。青銅器和鐵器都要用爐火來冶鍊和翻鑄。
(3)不過幾千寒熱:這裡作六字句,是此調的一體。趙朴初提出,照詞律,這裡一般是七字句,當作“不過是幾千寒熱”,可能寫漏一個字。青銅器時代和鐵器時代只經過幾千年,和石器時代經過幾十萬年不同,說明人類的進化越來越快。
(5)五帝三皇神聖事:傳說中國上古有三皇五帝,具體說法不一,總之都被認為是最高尚最有才能的神聖人物。
(6)盜跖庄屩流譽后,更陳王奮起揮黃鉞:盜跖(zhí職),跖被古代統治階級污衊為“盜”,後來襲稱盜跖,春秋時人。庄屩(jué決),戰國時人。當時被壓迫階級的起義領袖。《荀子·不苟》稱盜跖“名聲若日月”。同書《議兵》稱楚國在垂沙一戰(前301年)被齊、韓、魏三國打敗,將領唐蔑被殺,“庄屩起,楚分而為三四”。流譽,流傳名譽。陳王,秦末農民起義領袖陳勝,他進佔陳縣(今河南淮陽縣),稱王。揮黃鉞(yuè越),揮動飾以黃金的大斧。《史記·周本紀》曾說周武王用黃鉞斬商紂。這兩句是用來概括中國幾千年歷史上被壓迫人民的武裝鬥爭。
與猿拱手作別進化到了原始社會人類猶如呱呱墜地,再經過磨石為工具的石器時代人類進入了少兒時期。爐中火焰翻滾,那是青銅時代,也經過了幾千個春夏秋冬。縱觀歷史,也如人這一生多半憂愁少開懷。儘是征戰殺伐弓箭疆場。這大好河山哪一處沒有戰爭沒有流血。
一部歷史讀罷,我已滿頭白髮,我自己的人生也走到了暮年。回顧起來不過是那些同樣的事情一再發生,什麼王侯將相功名利祿,有多少人為其白首執迷。那些所謂的英雄人物難道是真風流?我看不盡然。盜跖、庄蹻、陳勝、吳廣這些敢於揭竿而起挑戰統治者的權威的人,那才是真豪傑。
毛澤東十分喜愛閱讀史書。他曾通讀《二十四史》,在逝世的前一年,他還曾兩次閱讀《晉書》。他不僅喜歡讀正史,還喜歡讀諸如“演義、筆記小說”等野史。他提倡讀史的目的不是遵循守舊,不是頌古非今,而是從史中汲取教訓,指導今天的鬥爭和建設。毛澤東的這首《賀新郎》就是他在這方面的實踐。1963年,中國已基本上克服了經濟上連續三年的困難,國家建設也出現了新的繁榮景象,人民當家作主的新中國在戰勝暫時的困難后,顯現出勃勃生機。此詩寫於1964年春,首次公開發表於1978年9月9日的《人民日報》。
此詞風格豪放、氣象雄渾,更復庄而不板、諧而不謔,其歷史跨度,縱貫古今,對人類社會的全部歷史發展進程予以概括描繪並深刻評彈,寫得博大宏闊,卻又似在詼諧談笑間,隱寓著智者的卓識、仁者的義憤、勇者的信念。
上闋說出人類剛誕生時那驚心動魄的一刻。表面寫輕鬆,只是人與猿作了一個揖就從此分道揚鑣了一般。“揖別”用得極為形象,而富有諧趣,“人猿”卻顯得很巨大,富有深沉遙遠的歷史感,漫長的人類的“蒙昧時代”,人類發展最早的階段——石器時代。成長過程中的兒童時代。一個“磨”字讓人頓生漫長而遙遠之感,而“小兒時節”讓人感到詩人對人類的把握是那麼大氣又那麼親切,這一句有居高臨下之概,也有往事如煙之嘆。
第四、五、六句,詩人僅用了三句就交待了人類從石器時代進入了銅器時代和鐵器時代。“銅鐵爐中翻火焰”一句寫得既形象又濃縮,僅此一句就把火焰中青銅之光的象徵意義寫出來了,人類隨著銅與鐵步入了奴隸社會與封建社會。但若要問這一具體時間,卻不易猜得確切,不過也就是幾千年的春夏秋冬。
“人世難逢開口笑”一句化用杜牧《九日齊山登高》詩中一句:“塵世難逢開口笑”。但詩人在這裡化出了新意(此句本意是指人生歡喜少悲傷多,也就是哭多笑少,恨多愛少),此句中注入了革命與階級鬥爭的含意,詩人在《丟掉幻想,準備鬥爭》一文中所指出的:“階級鬥爭,一些階級勝利了,一些階級消滅了,這就是歷史,這就是幾千年的文明史。”面對如此嚴峻的鬥爭,人生當然難逢開口笑了。而且還不僅僅是“難逢開口笑”;還要在人生的戰場上一決生死,劍拔弩張,這是指具體的生死存亡的階級鬥爭,是指革命是暴動,革命是“一個階級推翻另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自然會有犧牲,會有鮮血。人類的歷史充滿了血腥與殘殺,在此喟嘆出二句:“流遍了,郊原血。”鮮血只能不斷喚起革命者的鬥爭,革命者面對鮮血豈能笑得出聲來。
下闋用一句“一篇讀罷頭飛雪”就藝術性地濃縮了詩人自己一生讀歷史書的情形。詩人從少年到老年一直潛心讀史,不知不覺一下就滿頭青絲變白雪了。這句詩也透露了詩人對人生、對歷史的感慨,真是人生易老,一剎那青春即逝,轉眼就是暮年。
只記得些斑斑點點,那也不過是幾行陳年舊事而已,“五帝三皇”的神聖偉業,多少人世間匆匆的過客。到底有幾人風流人物?詩人雖用的問句,但意思卻是所謂正統史書上所讚譽的風流人物都是偽風流人物。詩人的眼中,真正的風流人物是那些被所謂歷史斥罵的人物,如盜跖、庄蹻、陳勝,這些農民起義的領袖,才是創造歷史的真正動力,他們揭竿而起,反抗剝削階級,是赫赫有名的造反英雄。
最後二句,詩人沉浸在吟詠歷史的情景中,歌聲意猶未竟。詩人終於撥開歷史的迷霧,剔除了偽英雄,找到了真英雄時,不覺已是東方曙色初露了。“東方白”一句,有二層意思,一是指詩人吟詠此詩直到天亮,猶如李賀《酒罷張大徹索贈詩時張初效潞幕》詩中一句:“吟詩一夜東方白”。二是喻指中國革命的勝利,為歷史譜寫了新篇章,猶如旭日東升,勢必光華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