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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鶯

唐代李商隱詩作

《流鶯》是唐代詩人李商隱創作的一首七律。此詩是作者托物寓懷的詩篇,借流鶯暗喻自身,寄託身世之感,抒寫自己漂泊無依、抱負難展、佳期難遇的苦悶之情。首聯描寫了流鶯的飄蕩無依,頷聯指出流鶯內心的苦悶,頸聯寫流鶯的艱辛備嘗,尾聯才寫到詩人自己。全詩詠物抒情,風格輕倩流美,情思深婉。

作品原文


流鶯
流鶯漂蕩復參差,度陌臨流不自持。
巧囀豈能無本意?良辰未必有佳期。
風朝露夜陰晴里,萬戶千門開閉時。
曾苦傷春不忍聽,鳳城何處有花枝。

註釋譯文


詞句註釋

⑴流鶯:指漂蕩流轉、無所棲居的黃鶯。
⑵飄蕩:飄泊無定;流浪。唐杜甫羌村》詩之一:“世亂遭飄蕩,生還偶然遂。”參差(cēncī):本是形容鳥兒飛翔時翅膀張斂振落的樣子,這裡用如動詞,猶張翅飛翔。
⑶不自持:不能自主,無法控制自己。自持:謂自己掌握或處理。《新五代史·吳世家·楊隆演傳》:“宋氏之專政也,隆演幼懦,不能自持,而知訓尤凌侮之。”
⑷囀(zhuàn):鳥宛轉地鳴叫。
⑸佳期:美好的時光。南朝齊謝朓晚登三山還望京邑》詩:“佳期悵何許,淚下如流霰。”
⑹“風朝”二句:《漢書·郊祀志》:“作建章宮,度為千門萬戶。”《漢書·東方朔傳》:“起建章宮,左鳳闕,右神明,號千門萬戶。”此聯寫京華鶯聲,無論風露陰晴、門戶開閉,皆漂蕩啼囀不已。
⑺傷春:因春天到來而引起憂傷、苦悶。不忍:一作“不思”。
⑻鳳城:此借指京城長安。馮注引趙次公注杜詩:“弄玉吹簫,鳳降其城,因號丹鳳城。其後曰京師之盛曰鳳城”。花枝:指流鶯棲息之所。此句言鳳城雖有花枝,而流鶯難以借寓,故有傷春之苦吟,而令人不忍卒聽。

白話譯文

流鶯到處四盪惶然上下翻飛,飛過阡陌河流命運無法自持。
巧囀千聲怎能沒有真心本意?春日良辰未必就有所盼佳期。
穿梭在風霜雨露早晚陰晴里,振翅在千門萬戶或開或閉時。
我苦於傷春那啼叫不忍再聽,京城何處有它可棲息的花枝?

創作背景


此寫作年份不易確定。張采田玉溪生年譜會箋》系此詩為唐宣宗大中三年(849年)春長安之作。從詩中寫到“漂蕩”、“巧囀”和“鳳城”來看,可能是“遠從桂海,來返玉京”以後所作。大中三年(849年)春,作者在長安暫充京兆府掾屬,“天官補吏府中趨,玉骨瘦來無一把”(《偶成轉韻》),應是他當時生活和心情的寫照。

作品鑒賞


文學賞析

此詩的開頭兩句,正面重筆寫“流”字。漂蕩復參差,是說漂蕩流轉之後又緊接著再飛翔漂泊。“度陌”、“臨流”,則是在不停地漂蕩流轉中所經所憩,應上句“復”字。流鶯這樣不停地漂泊、飛翔,究竟是為什麼呢?又究竟要漂蕩到何時何地呢?詩人對此不作正面交代,只淡淡接上“不自持”三字。這是全聯點眼,暗示出流鶯根本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彷彿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控制著。用流鶯的漂蕩比喻詩人自己的輾轉幕府的生活,是比較平常的比興寓托,獨有這“不自持”三字,融和著詩人的獨特感受。詩人在桂林北返途中就發出過悵然的嘆息:
“昔去真無奈,今還豈自知”(李商隱《陸發荊南始至商洛》)。“去真無奈”、“還豈自知”,正像是“不自持”的註腳。它把讀者的思緒引向“漂蕩復參差”的悲劇身世後面的社會原因,從而深化了詩的意境。
漂蕩流轉,畢竟是流鶯的外在行動特點,接下來三、四兩句,便進一步通過對流鶯另一特點—— 巧囀的描寫,來展示它的內心苦悶。“巧囀豈能無本意,良辰未必有佳期。”流鶯那圓轉流美的歌吟中分明隱藏著一種殷切的願望—— 希望在美好的三春良辰中有美好的相會。然而,它那“巧囀”中所含的“本意”卻根本不被理解,因而雖然適逢春日芳辰也不能盼來“佳期”,實現自己的願望。如果說,流鶯的漂泊是詩人飄零身世的象徵,那麼流鶯的巧囀便是詩人美妙歌吟的生動比喻。它的獨特之處,就在於強調巧囀中寓有不為人所理解的“本意”,這“本意”可以是詩人的理想抱負,也可以是詩人所抱的某種政治遇合的期望。這一聯和李商隱另一詠物詩《》的頷聯頗相似。但“五更疏欲斷,一樹碧無情”所強調的是雖凄楚欲絕而不被同情,是所處環境的冷酷;而“巧囀”一聯所強調的卻是巧囀本意的不被理解,是世無知音的感嘆。“豈能”、“未必”,一縱一收,一張一弛,將詩人不為人所理解的滿腹委屈和良辰不遇的深刻傷感曲曲傳出,在流美圓轉中有迴腸盪氣之致。可以說這兩句詩本身就是深與婉的統一。
頸聯承上“巧囀”,仍寫鶯啼。“風朝露夜陰晴里,萬戶千門開閉時。”這是“本意”不被理解、“佳期”不遇的流鶯永無休無止的啼鳴:無論是颳風的早晨還是降露的夜晚,是晴明的天氣還是陰霾的日子,無論是京城中萬戶千門開啟或關閉的時分,流鶯總是時時處處在啼囀歌吟。它彷彿執著地要將“本意”告訴人們,而且在等待著渺茫無盡的佳期。這一聯是兩個略去主、謂語的狀語對句構成的,每句中“風朝”與“露夜”、“陰”與“晴”、“萬戶”與“千門”、“開”與“閉”又各自成對,讀來別有一種既整飭又優美,既明暢又含蓄的風調。
尾聯聯繫到詩人自身,點明“傷春”正意。兩句是說,自己曾為傷春之情所苦,實在不忍再聽流鶯永無休止的傷春的哀鳴,然而在這廣大的長安城內,又哪裡能找到可以棲居的花枝呢?初唐詩人李義府《詠烏》云:“上林多少樹,不借一枝棲。”末句從此化出。傷春,就是傷佳期之不遇;佳期越渺茫,傷春的情緒就越濃重。三春芳辰就要在傷春的哀啼中消逝了,流鶯不但無計留春,而且連暫時棲息的一枝也無從尋找。這已經是杜鵑啼血般的凄怨欲絕的情境了。詩人借“不忍聽”流鶯的哀啼強烈地抒發了自己的“傷春”之情—— 抱負成空、年華虛度的精神苦悶。末句明寫流鶯,實寓自身,讀來既像是詩人對無枝可棲的流鶯處境的關心,又像是詩人從流鶯哀啼聲中聽出的寓意,更像是詩人自己的心聲,語意措辭之精妙,可謂臻於化境。

名家點評

清代陸昆曾《李義山詩解》:此作者自傷漂蕩,無所歸依,特托流鶯以發嘆耳。渡陌臨流,喻己之東川、嶺表,身不由己也。
清代屈復《玉溪生詩意》:流鶯之飛鳴來去,風露陰晴,無處不到。我亦傷春者,不忍聽此,恐鳳城中無所有花枝耳。
清代程夢星《重訂李義山詩集箋注》:此亦借端以自嘆也。起句“漂蕩”字、結句“傷春”字是正義。
清代馮浩玉溪生詩集箋注》:頷聯入神,通體凄婉,點點杜鵑血淚矣。亦客中所賦。
清代紀昀《玉溪生詩說》:前六句將流鶯說做有情,七句打合到自己身上,若合若離,是一是二,絕妙運掉。與《蟬》詩同一關捩,但格力不高,聲響覺靡耳。
清代張采田《李義山詩辨正》:含思宛轉,獨絕古今。亦寓客中無聊、陳情不省之慨。

作者簡介


李商隱
李商隱
李商隱(812或813—858),唐代詩人。字義山,號玉溪生。懷州河內(今河南沁陽)人。開成(唐文宗年號,836—840年)進士。曾任縣尉、秘書郎和東川節度使判官等職。因受牛李黨爭影響,被人排擠,潦倒終身。所作詠史詩多托古以諷時政,無題詩很有名。擅長律絕,富於文采,構思精密,情致婉曲,具有獨特風格。然有用典太多,意旨隱晦之病。與溫庭筠合稱為“溫李”,與杜牧並稱“小李杜”。有《李義山詩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