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雲樓記
披雲樓記
陳師道(1053~1102)北宋官員、詩人。字履常,一字無己,號後山居士,漢族,彭城(今江蘇徐州)人。元祐初蘇軾等薦其文行,起為徐州教授,歷仕太學博士、穎州教授、秘書省正字。一生安貧樂道,閉門苦吟,有“閉門覓句陳無己”之稱。陳師道為蘇門六君子之一,江西詩派重要作家。亦能詞,其詞風格與詩相近,以拗峭驚警見長。但其詩、詞存在著內容狹窄、詞意艱澀之病。著有《後山先生集》,詞有《後山詞》。
曹,故周之成國,亡而為陶之故城是也。陶之西南有丘焉,《禹貢》所謂陶丘,《墨子》、《竹書紀年》所謂釜丘,《圖記》所謂南右山,而州人所謂南魯太師之墓者也。漢哀帝由定陶王而為天子,尊其父恭王為皇帝,置寢廟如祖宗,周丘而城,以為陵邑,今州治是也。州之北數里而近,兩丘相屬,六國魏王之墓也。有岡自東北屈而西南,隱如伏龍,魏之所以葬也。擇地而葬尚矣,而曰“魏隧王墓”者,以其始隧而葬也。其後州名曰左城,墓曰左山,岡曰左岡,《記》曰:“左山,其下多左姓,故名”,然莫得而考也。余謂《爾雅》,丘再成為陶,釜者塗也,猶陶也。而皇甫謐云:“舜陶河濱而名”,郭璞又雲“在定陶城中者”,皆誤。然則州之所治,猶曹國之舊也。朱公謂,陶天下之中,諸侯四通,貨所交易。班氏亦謂堯作游成陽,舜漁雷澤,湯居亳。故其土有先王之遺風,厚重多君子,好稼穡,惡衣食,以致蓄藏。秦漢去今未久,而幽僻荒虛,商旅不出其途。五代承唐之亂,田裡壯少棄本業,酒食歌舞,馳狗馬,飾冠履,強悍喜攻劫,佩刃引強指人之藏,以為資,至殺吏士,冒城郭,皆與古異,世亦多變矣。故常選用武吏,重法厚賞,擊伐斬殺,獄市無虛日,號曹濮為盜區,吏常日夜計,掠證驗,省文書,出購募,調兵選將,期會赴告,不得休息。故郊無台池、苑囿,而府無門館,賓不勞贈,吏無燕賜。號為輔州大府,而威重不稱,豈上所崇極而所觀聽者哉!曹近京師,皇化所先,承平百年,風俗移易,金鼓不作,獄市屢空。吏始於其間興築塗飾,以待四方之賓與閭巷之士,而來者繼焉。堂館相望,如諸侯居,而連檐曲室坐者揮汗,每盛夏常閉閣謝客,於禮猶有闕也。朝請大夫郭侯之為是州,不忍盜賊其民,必以仁恕,而人益勸,振其綱目,百職具興,而府益無事,又連歲大穰,稼有藏積。其明年之春,始因其舊廣而新之,為披雲之樓。其地之宜與登望之樂,棟宇之制,為一州之勝,而其費蓋不及民也。夫人不可以久勞,亦不可以久逸,逸者所以代勞也,勞逸相濟,然後身安而事治。《禮》曰:“仲夏之月可以居高明,可以遠矚望。”昔呂不韋與其客記其所聞,以為《月紀》,則居高矚遠,乃先王之政也。而世之吏道,致期會、程文書以為治,蓋亦其一焉。台池苑囿,燕射田漁,雖非政之所先,亦非其所不為也。今夫先後之序,與不勤其事而受其養者,則有愧矣。雖然,吏之所以能有此者,豈非世之承平,歲之豐穰,而政之暇豫也耶?則居其職者可不知乎?
余嘗從侯而登,極目四顧,則昔之范蠡、慎到、穰侯、寧武子與夫漢魏之墓也。其人非萬乘之君,則其相也。其功譽、富貴、文學、辯議,皆驚世而絕俗,而今日之風霜荊棘、狐貉之與穴也。濟河之間,禹之所治,聲烈赫然,而通川廣澤皆失其故處,使人悲傷慷慨而興起,益多可采而賦者,顧吾老矣,力不足以及此。
(此記寫於宋神宗元豐年間,約1078-1085年,北宋初定陶等縣置廣濟軍,熙寧四年(1071)廢廣濟軍復置曹州,州治在定陶縣西左城,其間郭概來曹任知州,曾於州城建披雲樓。陳師道為郭概門婿,家貧,常攜家口,隨岳父任所而居,故有是記。)(《曹南文獻錄》卷七十五)
1、《圖記》與後面的《記》曰:“左山,其下多左姓,故名”,為同一部方誌圖書。但具體是哪一部,未詳。
2、其下多左姓的左山,與曹州之左山是否為同一山,已經不可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