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勝兆
吳勝兆
明永曆元年(清順治四年,1647年)四月十五日清松江提督吳勝兆策劃叛清事泄。先是,吳勝兆因在吳日生犧牲后,收編了一部分抗清義軍,勢力不斷雄厚,屢遭清廷疑忌,於是對清懷有二心。此時,在勝兆營中的吳日生謀士戴之雋趁機勸其叛清歸明,為勝兆所接受。接著,戴之雋親往舟山,聯絡了南明軍黃斌卿和明戶部郎中沈廷揚。雙方約定:沈和魯王方面的張煌言、張名振率領南明軍隊,由海路北上,攻打松江,吳勝兆在城內接應。不料,沈、張的軍隊在海上遇颶風,軍士溺死過半,不能如期與吳勝兆會師。四月十五日,吳勝兆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謀叛”,殺死了清推官方、同知楊后,即被督標將官高永義等生擒,所鑄“平江將軍之印”也被搜獲。不久,高永義將吳勝兆及其同伴陸冏,解往南京處死。沈廷揚和張名振、張煌言的軍隊也為清軍擊潰,沈廷揚被俘犧牲,二張逃脫性命。
起義的緣起
1647年(順治四年、永曆元年)四月十六日,在蘇州發生了蘇松提督吳勝兆反清復明的事件。吳勝兆,遼東人,曾經在明朝軍中任指揮;降清後跟隨多鐸大軍南下,順治二年七月二十六日到蘇州就任蘇松常鎮提督。順治三年正月,太湖義師攻破吳江縣,吳勝兆帶兵進剿,在縣城內外大肆搶掠,“遠近怨聲沸騰”,閩浙總督張存仁上疏參劾,清廷給他罰俸六個月的處分,吳勝兆因此“心甚怏怏,每懷異念”。在掃蕩太湖等地的抗清武裝時,他招降了不少義軍首領,兵力大增,又與同駐蘇州的清江寧巡撫土國寶摩擦甚多。土國寶密報駐於江寧(南京)的內院大學士洪承疇,說吳勝兆招降納叛,心懷不軌。洪承疇認為這是巡撫和提督之間的矛盾,命吳勝兆於順治三年七月初八日移鎮松江。吳勝兆受到土國寶的排擠,內心更加不滿。他部下的參謀戴之俊(字務公,長洲生員)、吳著等人原是抗清義師首領,乘機勸他反清復明。吳勝兆後來供稱:順治四年三月內,有戴之俊前向勝兆嚇稱:“蘇州拿了錢謙益,說他謀反,隨後就有十二個人來拿提督。你今官已沒了,拿到京里有甚好處?我今替你開個後門,莫如通了海外,教他一面進兵,這裡收拾人馬,萬一有人來拿,你已有準備。”勝兆又不合回稱:“我今力單,怎麼出海?”戴之俊回云:“有一原任兵科陳子龍,他與海賊黃斌卿極厚,央他寫書一封,事必妥當。”勝兆又不合允從,即令戴之俊前向陳子龍求書。子龍即發書一封,內大意云:“勝兆在敝府做官極好,今有事相通,難形紙筆,可將勝兆先封為伯,后俟功成再加升賞,其餘不便盡言,來將盡吐其詳”等語,將書封付戴之俊回見。勝兆遂不合與李魁、吳著等及在官(按,明清術語“在官”意為已被捕“在押”)陸冏、左帥、劉承高,並勝兆舅子林可進、親弟吳勝秦、族侄吳奇,先逃今投到馬雄及脫逃未獲顧有成等各不合商謀。勝兆說:“我如今手下有兵馬四千號,要取蘇、松不難,海外黃斌卿兵馬亦不便前往,只要分兵一枝到江陰,一枝劄鎮江海口,牽制江寧兵馬,我便好取蘇州,然後會齊水陸並進,往江寧去。”
復社名士陳子龍參與
陳子龍是明末復社鉅子,以經世致用自命,在紳衿中有很大的影響,清軍南下后他積極參加抗清運動。戴之俊的來訪立即得到他的支持。他不僅慨然允諾利用過去任紹興府推官時同昌國參將黃斌卿的舊交寫信牽線搭橋,還請友人夏之旭作代表去見吳勝兆,鼓勵他反戈易幟。當時,據守舟山的明軍主要是隆武帝所封肅虜侯黃斌卿的部隊,魯監國部將定西侯張名振以及總督浙直水師戶部左侍郎沈廷揚、監軍張煌言等也有一部分軍隊駐於該地。開初,黃斌卿不願出兵接應;沈廷揚、張名振、張煌言和給事中徐孚遠、御史馮京第等人都認為機不可失,力主出兵。黃斌卿難違眾議,同意派部分兵將參與接應。張名振等人立即用銀鑄造監國魯王頒隆武三年“平江將軍之印”一顆,另有封定吳伯加平江大將軍敕書一道,交密使帶回授予吳勝兆,並且告訴他將另行“補鑄伯印齎來”。在密信中約定四月十五、十六日舟山海師進抵吳淞,同吳勝兆內外配合,共襄復明大業。吳勝兆收到密信和銀印后當即按計劃而行,由戴之俊草擬了“恢復中興條約”。四月十六日,他以會議“下湖剿賊”事務為名,把松江府海防同知楊之易、理刑推官方重朗請到提督署內。二更時分,吳勝兆喝令一聲:“拿了!”副將李魁立即率領官兵一擁而上,當場把楊、方二人亂刀砍死,下令文武官員割辮反清。吳勝兆派督標中軍副將詹世勛、左營中軍都司高永義前往海邊迎接舟山海師。
起義過程
對於吳勝兆的決意反清擁明,張名振認為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只要吳勝兆部同舟山明軍會合就可以輕易拿下松江、蘇州兩府,然後同太湖地區的抗清義師分頭出擊,有可能趁勢收復南京,推動大江南北的抗清鬥爭。因此,他和沈廷揚等帶領本部兵員和黃斌卿的一部分軍隊分乘戰船二百多艘,從舟山出發,準備按預定日期到達松江。不料四月十三日在崇明附近海面遇上颶風,不少船隻被洶湧的波濤掀翻。張名振的座船也在風浪中撞破,他墜入海中,抱著帆桅掙紮上岸,找到附近一座小廟藏身。寺里的和尚玄一是位同情復明運動的僧人,一見張名振的裝束,立刻明白他的處境,給他剃髮換衣,飯後催他快逃。張名振把隨身攜帶的銀印交玄一保存,匆匆找了一條小船返回舟山。追捕的清軍在寺內搜出“大領濕衣”和銀印,推測張名振脫逃不久,質問去向,玄一故意指錯道路,清兵追緝不獲,以隱匿縱逃罪把玄一處斬。監軍張煌言也因“颶風覆舟,陷虜中七日,得間行歸海上”。沈廷揚、總兵蔡聰(黃斌卿妻舅)等將領十餘人上岸后被清軍俘獲,七月初三日就義。這樣,從舟山出發去接應吳勝兆的海師被迫返航。
詹世勛、高永義瞭望海上,直到天亮不見援兵蹤影,感到事情不妙,就同另一副將楊文啟、材官沈蘭等合謀反戈一擊。他們帶領兵丁攻入提督衙門,砍死李魁,逮捕吳勝兆、陸冏,解送蘇州轉押南京。吳著、戴之俊、喬世忠、王興邦、黃國楨、孟學孝等人當場被殺,藉以滅口。
消息傳到南京,洪承疇同操江總督陳錦、鎮守南京滿兵提督巴山會商后,決定由陳錦、巴山親自統兵前往蘇州、松江。二十二日到達蘇州,正值“湖祲跳梁”,陳錦、巴山判斷這是吳勝兆聯絡的太湖義師,立即分兵先行入湖清剿。接著在蘇州、松江一帶大肆搜捕抗清人士,穩定局勢。從四月下旬到五月間,清軍在松江、蘇州、太倉二府一州嚴緝黨羽。陳子龍被指控為主謀,他隱姓埋名從松江逃往嘉定侯岐曾家,又轉往崑山顧咸正、顧天逵父子家,終於被清軍捕獲。五月十三日用船押解途經婁縣呂岡涇時,陳子龍借口出恭,乘看守人員不備,跳進河中淹死,清軍把他的頭砍下來懸掛示眾。夏之旭於五月二十五日自縊於文廟。接著,清政府又抓獲了參與吳勝兆反清活動的吳勝秦(勝兆弟)、吳奇(勝兆族侄)、林可進(勝兆妻舅)、劉承高、左帥、黃錦標、錢彥林、顧咸正、夏完淳、欽浩、劉曙等人。顧咸正是明朝舉人,曾任延安府推官,逃回故里后隱居不仕,仍不忘明室,他的兒子顧天逵是侯岐曾的女婿,侯岐曾的哥哥侯峒曾在順治二年嘉定抗清中遇難;侯峒曾的幼子侯玄瀞又是夏完淳(其父夏允彝亦因抗清死難)的姐夫。三家患難與共,風雨同舟,經常聚會於侯玄瀞家內,“談及時事,各蓄異謀”。顧咸正提出“海外黃斌卿是夏允彝結拜兄弟,可結連他起兵,我等作為內應”。三人即各具奏本、稟揭、條陳等文書托反清志士謝堯文交付給通海舵工孫龍送往舟山黃斌卿處。此外,托謝堯文、孫龍帶通海文書的還有“結連過蘇松湖泖各處豪傑、同心內應好漢”的欽浩、吳鴻等人,他們也寫就各類稟帖,推薦某人可為文官,某人可任武職(謝堯文即被薦為游擊)。行前,顧咸正等鄭重叮囑謝堯文道:“你須謹慎,此事關係身家性命。”不料,三月十九日謝堯文身著“寬衣大袖,形跡可疑”,被清朝柘林游擊陳可截獲,審出窩藏的通海文書。清政府即按名搜捕,除侯玄瀞逃出外,其餘抗清人士都被查獲,侯歧曾、顧天逵等首先被殺。清刑部題本中說:顧咸正等“率皆心臆共剖,肝膽相許。文願設謀於幃幄,武願戮力於疆場。雖射天之弓未張,而當車之臂已怒。無將之誅,萬不能為各犯貸也。”清廷下令把顧咸正、欽浩、吳鴻、夏完淳、謝堯文、汪敬、孫龍等三十四人不分首從一律處斬,妻妾子女入官為奴,財產籍沒充餉。九月十九日,兩案四十四人在南京遇難。依據其他文獻,在這次大搜捕中遇難的還有張寬、殷之輅等人不在上述數十人之內。殷之輅曾任明朝中書舍人,洪承疇審問時說:“汝是明朝都大的官,作謀反大逆的事?”殷之輅冷言反譏道:“汝是明朝都大的官,作謀反大逆的事?”洪承疇惱羞成怒,命人拖出處斬。因吳勝兆一案牽連被殺的還有楊廷樞。廷樞,字維斗,吳縣人,崇禎三年應天鄉試解元,為人尚氣節,著名於當時。清兵南下后,他避居於鄧尉山中。魯監國遙授以翰林院檢討兼兵科給事中的官銜。他不僅秘密聯絡抗清志士,還通過門人戴之俊直接策動吳勝兆反正。事敗以後,四月二十日被清軍捕獲,遭到嚴刑拷打,“遍體受傷,十指俱損”,仍矢志不屈。清朝官員想借重他的名望,勸他剃髮。他回答道:“砍頭事小,剃髮事大。”五月初一日被殺,時年五十三歲。這位自幼仰慕宋末文天祥為人處事的愛國志士,終於不負平生所學,為抗清復明事業慷慨捐軀。
吳勝兆反清活動的失敗,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他策劃反清本來應該嚴格保守機密,盡量使易幟反正顯示其突發性,以收出敵不意之效。一旦宣布反正立即固守松江,奪取蘇州,會合舟山海師和太湖義旅共圖進取。可是,許多史料都記載,吳勝兆起事之前他的參謀人員即在四齣聯絡時張揚其事,弄得人言籍籍,結果倉猝而起,終歸失敗。
其次,參預密謀的核心人物應當非常可靠,吳勝兆對部下將領缺乏控制力,他被捕后在供詞中說:“四月初六日(即起事前十天),在官中軍原任副將詹世勛率領各標頭領泣向勝兆苦勸不可亂做,外邊口聲不好,不如將戴之俊、陸冏、吳著殺了以謝人言。勝兆不肯聽從,說我謀反有何憑據,教我殺他三人,不如先殺我罷。眾將不敢再言。”吳勝兆既明知中軍副將詹世勛等不可靠,就應該先發制人,另以親信取代。四月十六日宣布反正時,高永義、沈蘭“不肯割辮”,吳勝兆只是逼勒割去辮子,又未採取斷然措施,在關鍵時刻粗心手軟,以至禍起蕭牆,功虧一簣。
第三,舟山派來的接應海師遇上颶風,不戰而敗,這一偶然事件並不是關鍵因素,從清方奏報來看,海師因天有不測風雲顛覆了部分船隻,兵員損失並不太大。松江起事以後仍可派兵接應,加上太湖義師和潛伏於松江一帶的復明勢力配合作戰,清方南京、蘇州駐紮的有限兵力很難應付。事後,洪承疇在奏疏中也說:“非仰仗聖天子弘福,吳會半壁盡屬戰場矣。”
吳勝兆,作為一介武夫,關鍵時刻,無謀大業之謀略,不能夠果斷處理。密謀之事,所用非親,導致起義失敗,悲嘆之餘,為之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