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望
唐代杜甫創作的五言律詩
《春望》是唐代大詩人杜甫創作的一首詩。此詩前四句寫春日長安凄慘破敗的景象,飽含著興衰感慨;后四句寫詩人挂念親人、心繫國事的情懷,充溢著凄苦哀思。全詩格律嚴整,頷聯分別以“感時花濺淚“應首聯國破之嘆,以“恨別鳥驚心”應頸聯思家之憂,尾聯則強調憂思之深導致發白而稀疏,對仗精巧,聲情悲壯,充分地表現出詩人愛國之情。
春望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⑴國:國都,指長安(今陝西西安)。破:陷落。山河在:舊日的山河仍然存在。
⑵城:長安城。草木深:指人煙稀少。
⑶感時:為國家的時局而感傷。濺淚:流淚。
⑷恨別:悵恨離別。
⑸烽火:古時邊防報警的煙火,這裡指安史之亂的戰火。三月:正月、二月、三月。
⑹抵:值,相當。
⑺白頭:這裡指白頭髮。搔:用手指輕輕的抓。
⑻渾:簡直。欲:想,要,就要。不勝:受不住,不能。簪:一種束髮的首飾。古代男子蓄長發,成年後束髮於頭頂,用簪子橫插住,以免散開。
國家淪陷只有山河依舊,春日的城區里荒草叢生。
憂心傷感見花開卻流淚,別離家人鳥鳴令我心悸。
戰火硝煙三月不曾停息,家人書信珍貴能值萬金。
愁悶心煩只有搔首而已,致使白髮疏稀插不上簪。
唐玄宗天寶十四年(755)十一月,安祿山起兵叛唐。次年六月,叛軍攻陷潼關,唐玄宗匆忙逃往四川。七月,太子李亨即位於靈武(今屬寧夏),是為唐肅宗,改元至德。杜甫聞訊,即將家屬安頓在都州,隻身一人投奔肅宗朝廷,結果不幸在途中被叛軍俘獲,解送至長安,后因官職卑微才未被囚禁。唐肅宗至德二年(757)春,身處淪陷區的杜甫目睹了長安城一片蕭條零落的景象,百感交集,便寫下了這首傳誦千古的名作。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詩篇一開頭描寫了春望所見:山河依舊,可是國都已經淪陷,城池也在戰火中殘破不堪了,亂草叢生,林木荒蕪。詩人記憶中昔日長安的春天是何等的繁華,鳥語花香,飛絮瀰漫,煙柳明媚,遊人迤邐,可是那種景象今日已經蕩然無存了。一個“破”字使人怵目驚心,繼而一個“深”字又令人滿目凄然。詩人寫今日景物,實為抒發人去物非的歷史感,將感情寄寓於物,藉助景物反托情感,為全詩創造了一片荒涼凄慘的氣氛。“國破”和“城春”兩個截然相反的意象,同時存在並形成強烈的反差。“城春”當指春天花草樹木繁盛茂密,煙景明麗的季節,可是由於“國破”,國家衰敗,國都淪陷而失去了春天的光彩,留下的只是頹垣殘壁,只是“草木深”。“草木深”三字意味深沉,表示長安城裡已不是市容整潔、井然有序,而是荒蕪破敗,人煙稀少,草木雜生。這裡,詩人睹物傷感,表現了強烈的黍離之悲。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花無情而有淚,鳥無恨而驚心,花鳥是因人而具有了怨恨之情。春天的花兒原本嬌艷明媚,香氣迷人;春天的鳥兒應該歡呼雀躍,唱著委婉悅耳的歌聲,給人以愉悅。“感時”、“恨別”都濃聚著杜甫因時傷懷,苦悶沉痛的憂愁。這兩句的含意可以這樣理解:我感於戰敗的時局,看到花開而淚落潸然;我內心惆悵怨恨,聽到鳥鳴而心驚膽戰。人內心痛苦,遇到樂景,反而引發更多的痛苦,就如“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那樣。杜甫繼承了這種以樂景表現哀情的藝術手法,並賦予更深厚的情感,獲得更為濃郁的藝術效果。詩人痛感國破家亡的苦恨,越是美好的景象,越會增添內心的傷痛。這聯通過景物描寫,借景生情,移情於物。表現了詩人憂傷國事,思念家人的深沉感情。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詩人想到:戰火已經連續不斷地進行了一個春天,仍然沒有結束。唐玄宗都被迫逃亡蜀地,唐肅宗剛剛繼位,但是官軍暫時還沒有獲得有利形勢,至今還未能收復西京,看來這場戰爭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又想起自己流落被俘,扣留在敵軍營,好久沒有妻子兒女的音信,他們生死未卜,也不知道怎麼樣了。要能得到封家信多好啊。“家書抵萬金”,含有多少辛酸、多少期盼,反映了詩人在消息隔絕、久盼音訊不至時的迫切心情。戰爭是一封家信勝過“萬金”的真正原因,這也是所有受戰爭追害的人民的共同心理,反映出廣大人民反對戰爭,期望和平安定的美好願望,很自然地使人產生共鳴。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烽火連月,家信不至,國愁家憂齊上心頭,內憂外患糾纏難解。眼前一片慘戚景象,內心焦慮至極,不覺於極無聊賴之時刻,搔首徘徊,意志躊躇,青絲變成白髮。自離家以來一直在戰亂中奔波流浪,而又身陷於長安數月,頭髮更為稀疏,用手搔發,頓覺稀少短淺,簡直連發簪也插不住了。詩人由國破家亡、戰亂分離寫到自己的衰老。“白髮”是愁出來的,“搔”欲解愁而愁更愁。頭髮白了、疏了,從頭髮的變化,使讀者感到詩人內心的痛苦和愁怨,讀者更加體會到詩人傷時憂國、思念家人的真切形象,這是一個感人至深、完整豐滿的藝術形象。
春望意境圖
此詩的藝術特色主要表現為三方面:
情景交融:前四句重在繪景(山河、草木、花鳥),但景中有情(破、深、濺淚、驚心),而且景中有意(感時、恨別)。后四句重在抒情,是借事抒情(斷“家書”,搔“白頭”),情中有景。
意境深沉:“國破”然而“山河在”,“城春”可是“草木深”;花鳥本娛人之物,反而“濺淚”,“驚心”,語意的強烈反差,語勢的節節逆轉,使詩人鬱勃而頓挫的憂思情感獲得藝術的表現。
一字傳神:“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中“破”字使人觸目驚心,“深”字令人滿目凄涼。“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中“濺”、“驚”體現了詩歌語言的動態美,寄託了詩人強烈的情感。
宋·司馬光《溫公續詩話》:“古人為詩,貴於意在言外,使人思而得之,故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耐也。近世詩人,唯杜子美最得詩人之體,如‘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山河在,明無餘物矣;草木深,明無人矣:花鳥,平時可娛之物,見之而泣,聞之而悲,則時可知矣。他皆類此,不可遍舉。”
明·鍾惺《唐詩歸》:“所謂愁思,看春不當春也。”
清·吳見思《杜詩論文》:“杜詩有點一字而神理俱出者,如‘國破山河在’,‘在’字則興廢可悲;‘城春草木深’,‘深’字則薈蔚滿目矣。”
近代·郁達夫《奉贈》詩之五:“一紙家書抵萬金,少陵此語感人深。”
現代·蕭滌非《杜甫詩選》:“關於‘感時’句,有人認為花並不濺淚,但詩人有這樣的感覺,因此,由帶著露水的花聯想到它也在流淚。按果如此說,濺字就很難講通……濺是迸發,有跳躍義。……故此處‘淚’仍以屬人為是,所謂‘正是花時堪下淚’也。又白居易《聞早鶯》有‘鳥聲信如一,分別在人情’,可與‘鳥驚心’互參。”
現代·徐應佩、周溶泉等評此詩曰:“意脈貫通而不平直,情景兼備而不遊離,感情強烈而不淺露,內容豐富而不蕪雜,格律嚴謹而不板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