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悅
桑悅
桑悅(1447—1513)明代學者。字民懌,號思亥,南直隸蘇州府常熟(今屬江蘇)人。成化元年舉人,會試得副榜。除泰和訓導,遷柳州通判,丁憂,遂不再出。為人怪妄,好為大言,以孟子自況,謂文章舉天下惟悅,次則祝允明。工於辭賦,所著《南都賦》、《北都賦》頗為有名。
桑悅,生於明英宗正統十二年,卒於孝宗弘治十六年,年五十七歲。從小記憶過人,在吳中一帶很有名氣。書一讀完就燒掉,因為“已在吾腹中矣”。好說大話,以孟子傳人自居。有人問他翰林文章好壞,他回答:沒有別人,天下數我的文章好,其次祝枝山,再其次是羅玘。
他還是個書生時,有次去拜會監司,自稱是江南才子。監司大驚,就請他去校書,預先刪掉一些來測試桑悅。對文意不連貫的地方,桑悅取筆補上。成化元年(1465),桑悅考上舉人,當時他19歲。成化5年,參加春闈考試,對策中有“胸中有長劍,一日幾回磨”、“我去而夫子來”之類狂傲語氣而被黜,僅中副榜。明科舉有乞榜的制度,從落榜人中再錄取若干,不算進士,但授以官職。成化年間又實行新例,年紀大的人一旦被乞榜錄取,就不許辭官。桑悅時年23,簿冊上誤寫成63歲,所以必須接受任命。這樣,桑悅只好前往江西泰和縣做官,任訓導,這是縣衙的學官,一般由年邁的老儒擔任。
大學士丘濬喜歡桑悅的文章,有次朝廷有個使者要到泰和來,丘濬就叮囑這個使者要善待桑悅。使者到了之後,縣裡的官員都去迎接,只有桑悅不去。使者就問道:“為什麼桑悅不來呀?難道是生病了嗎?”其它官員都怨恨他,就對使者說:“沒有病,他自己仗恃有才氣名聲不肯拜見罷了!”使者就又連派兩人來催促,桑悅生氣地說:“我向來以為天下沒有沒耳朵的人,今天才知道有這種人,與你約定時間,三天後再去,怠慢我就不去了。”使者很生氣,想逮捕桑悅,但因為丘濬的原因,沒有實施。三天後,桑悅來見使者,對使者作長揖。使者更是抓狂,還有這樣的人啊!使者很憤怒,桑悅脫官帽后竟然走了。使者下台階向他道歉,才作罷。
桑悅後來遷長沙通判,又調柳州。這時桑悅已經絕意仕途,就此回家,再也沒有出來做官。他在家時越發狂放,他家鄉的人都看重他的文章,但也都驚駭他的行為。當初桑悅在京城時,看見高麗使臣去買明朝的《兩都賦》,竟然哪兒都沒有,桑悅就引以為恥,就做了《兩都賦》。在長沙時寫了《庸言》,自己認為這本書寫盡了世間之理。他寫的書在當時也相當流行。著有《思玄集》16卷和《桑子庸言》。
常熟有桑悅者,字民懌。書過目,輒焚棄,曰:“已在吾腹中矣。”為諸生,上謁監司,曰“江南才子”。監司大駭,延之校書,預刊落①以試悅。文意不屬者,索筆補之。學士丘濬重其文,屬使者善遇之。使者至,問:“悅不迎,豈有恙乎?”長吏皆銜②之,曰:“無恙,自負才名不肯謁耳。”使者遣吏召不至,益兩使促之。悅怒曰:“始吾謂天下未有無耳者,乃今有之。與若期,三日後來,瀆③則不來矣。”使者恚,欲收悅,緣濬故,不果。三日來見,長揖使者。使者怒,悅脫帽竟去。使者下階謝,乃已。所著書,頗行於世。
(選自《明史》,有刪節)
【注】①刊落:削除,刪去。②銜:怨恨。③瀆:輕慢
以其終不自為大,故能成其大。
聰明,狂妄自大,有才能
時常熟有桑悅者,字民懌,尤怪妄,亦以才名吳中。書過目,輒焚棄,曰:“已在吾腹中矣。”敢為大言,以孟子自況。或問翰林文章,曰:“虛無人,舉天下惟悅,其次祝允明,又次羅玘。”
為諸生,上謁監司,曰“江南才子”。監司大駭,延之較書,預刊落以試悅,文義不屬者,索筆補之。年十九舉成化元年鄉試,試春官,答策語不雅訓,被斥。三試得副榜,年二十餘耳,年籍誤二為六,遂除泰和訓導。學士丘濬重其文,屬學使者善遇之。使者至,問:“悅不迎,豈有恙乎?”長吏皆銜之,曰:“無恙,自負才名不肯謁耳。”使者遣吏召不至,益兩使促之。悅怒曰:“始吾謂天下未有無耳者,乃今有之。與若期,三日後來,瀆則不來矣。”使者恚,欲收悅,緣浚故,不果。三日來見,長揖使者。使者怒,悅脫帽竟去。使者下階謝,乃已。遷長沙通判,調柳州。會外艱歸,遂不出。居家益狂誕,鄉人莫不重其文,而駭其行。初,悅在京師,見高麗使臣市本朝《兩都賦》,無有,以為恥,遂賦之。居長沙,著《庸言》,自以為窮究天人之際。所著書,頗行於世。
桑悅,居海虞之沙溪。家貧亡所蓄,書從肆中鬻得,讀過輒焚棄之。敢為大言不自量,時以孟軻自況,原、遷而下弗論,而更非薄韓愈氏,曰:“此小兒號嗄之聲。”問翰林文學,曰:“虛無人。舉天下亦惟悅最高,其次祝允明,其次羅?。”每書刺曰:“江南才子桑悅。”。
桑悅十九舉鄉試,春闈策有“胸中有長劍,一日兒回磨”等語,為吳檢討汝賢所黜。又作《學以至聖人之道論》,有“我去而夫子來”等語,考官縮舌曰:“豈江南桑生耶?狂士!狂士!”遂下第。
桑悅再試春官得乙榜,年二十六,籍誤以二為六,用新例辭,不許,遂有泰和訓導之命。李西涯送以詩曰:“十年三度試春闈,親見聲名滿帝畿。甲第久慚唐李?,奇才終誤宋劉幾。功名歲晚非蓬鬢,湖海官貧尚布衣。試看孤鷹下林落,壯心還向碧天飛。”(初,大學士丘濬慕悅名,召令觀所為丈,紿曰:“某人撰。”悅心知之,曰:“明公謂悅不怯穢乎?奈何得若人而令悅觀。”浚曰:“然則生試更為之。”歸撰以奏,浚稱善。及是調邑博士,浚贈之牡丹一種,戲曰:“后當遷洛陽令,故遺生袁家紫。”對曰:“明公知未形事,豈已飲上池水乎?”逾年,按察視學者別浚,浚曰:“吾故人桑悅,聿無以屬吏視也。”按察既行部抵邑,不見悅,顧問長吏:“悅令安在?豈有恙乎?”長吏素恨悅,皆曰:“無恙,自負不肯迎耳。”乃使吏往召之,悅曰:“連宵旦雨淫,傳舍圯,守妻子亡暇,何候若?”按察久不能待,更兩吏促之,悅益怒曰:“若真無耳者!即按察力能屈博士,可屈桑先生乎?為若期三日,先生來,不三日,不來矣。”按察欲遂收悅,緣浚不果。三日,悅詣按察,長揖立不跪。按察厲聲曰:“博士分不當得跪耶!”悅前曰:“漢汲長孺長揮大將軍,明公貴豈逾大將軍,而長孺固亡賢於悅,奈何以麵皮相恐,寥廓天下士哉!”因脫帽徑出。按察度亡已,乃下留之。)
嘉魚李承箕幼有大志,不喜舉子業,好作古詩文,非禮不言動,時人目為李道學。成化庚子鄉試,桑悅時為考官,欲取其卷為解,監臨者不聽,悅遂題一絕於朱捲雲:“三複斯文感慨深,扶桑枝上鳳皇吟。臨風不盡英雄淚,湘水衡山知此心。”尋上書政府論學,丙午方領鄉薦,丁未禮闈下第歸,即從陳白沙游,不復求仕。
故是,御史出按郡邑,博士侍左右立竟日,桑悅請曰:“犬馬齒長,不能以筋力為禮,亦不能久任立,願假借且使得坐。”御史聞悅名,數召問,謂曰:“匡說詩,解人瀕。子有是乎?”曰:“悅所談玄妙,何匡鼎敢望?即鼎在亦解頤。公幸賜清燕畢,頃刻之長。”御史壯之,令坐講。少休,悅除襪,跣而爬足垢,御史不能禁,令出。尋復薦之遷長沙倅,再調柳州,悅實惡州荒落,不欲往,人問之,輒曰:“宗元小生檀此州名久,吾一旦往,掩奪其上,不安耳。”為柳州歲余,不堪,思歸,因作詩有“鷓鴣道我行不得,杜宇勸人歸去休”之句。會丁外艱服闋,遂不起。
桑民懌宿茶陵五峰庵,留題曰:“攀蘿躡磴路盤紆,山澗流泉百折余。地獻秫田充佛供,天留松徑作僧居。數聲清磬紅塵隔,一瓣名香黑業除。喜共山雲分半榻,通宵魂夢寄空虛。”
桑民懌既家居,益任誕,褐衣楚制,往來郡邑間。沈石田寄詩云:“驅馳一倅厭為州,歸就高閑未白頭。竹篋理詩春草亂,糟床聽酒夜泉流。農桑舊課今家事,山水清談昔宦遊。因愛西湖風月好,近時知買木蘭舟。”
桑民懌《題碧溪》詩曰:“五兩蓑衣百尺竿,碧溪十里足盤桓。卧分芳草為衾枕,坐愛清流照肺肝。花落無聲雲影動,鳥飛不度鏡光寒。平堤多種芙蓉樹,惟有秋容耐晚看。”
桑民懌嘗過一富家,見其碌碌置田產,戲為口號遺之曰:“廣買田產真可愛,糧長解頭專等待。轉眼過來三四年,挑在檐頭無人買。”
【感懷詩四十首選摘】
(予自薄宦以至歸山,其間幾30年,凡有所見及有感觸皆形於言,共成古詩若干篇,立意頗深,寄興頗遠。苟經平子,復遇子云,不求牝牡之間,索之酸咸之外,則有得矣。)
一
老聃良不死,昨日始著書。居今苟閱世,臨淵語非虛。
吾師有屈伸,任道為卷舒。薄陰蔽明月,千古清光垂。
二
浮雲飛不盡,江水流不止。萬物暗禪續,千古盡如此。
孰能初造物,我欲觀太始。天地猶一丸,請問無名子。
三
逝水激飛輪,灘碓日夜舂。黌宮養修翰,一息天池通。
鼎食窮水陸,羅衣舞春風。誰知殷浩廢,咄咄能書空。
四
逝日不可追,誰能駐光景。春陽媚花草,荏苒歲華冷。
玄鳳德未成,颯下丹山頂。路逢清冷泉,徘徊照孤影。
五
牢落三家村,薜荔垂疏陰。牆草藉卧犬,庭樹樓鳴禽。
深山鹿懷玉,異域鳥吐金。局促一隅士,可與論高深。
六
鸚鵡囚於舌,正平累於賦。瑣籠知暗哂,能言君再誤。
不見孔穎達,善講伏深禍。皇天祚聖明,儒紳縱高步。
七
長江有魚目,圓明映清秋。穿綴作環佩,映帶珊瑚鉤。
北海波浩蕩,風逆無行舟。鮫人數行淚,滴滴沉中流。
【虞美人·春曉憶長沙作】
細雨梨花春夢破,梁燕將愁訴。薄陰小閣日瞁瞁。寶篆輕煙一縷裊東風。
星沙舊占游歌處。清景難留住。王孫芳草最多情,萬里和煙隨我到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