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演義

青史演義

《青史演義》﹐又名《大元盛世青史演義》。蒙古族人尹湛納希撰。計劃寫一百二十回﹐至元亡為止。現出版69回﹐前59回寫成吉思汗及其祖先的歷史﹐後10回為窩闊台即位後的歷史。1980年在檢查鑒定尹湛納希的抄本中﹐發現補充舊章回的新30回。該書目前所存仍為69回。

尹湛納希在書中對成吉思汗及其將領﹑部屬傾注了滿腔熱情﹐描繪了成吉思汗率諸將領統一各部的英雄業績﹐在廣闊的社會背景上展現出12﹑13世紀蒙古草原的歷史風貌。作者塑造了一系列正﹑反面人物形像。

簡介


作者:紅梅 來源:西北民族大學學報:哲社版

詳情


在文學作品中,人物形象作為某種思想或道德觀念的衍生物,蘊涵著十分重要的社會價值和很強的藝術感染力。在蒙古文學史上的第一部歷史小說《青史演義》中,作者傾力塑造的成吉思汗形象是維繫這部小說的藝術靈魂。尹湛納希以歷史人物為依託,重新塑造出成吉思汗這一新的藝術形象,反映了蒙古文學審美意趣的新趨向。他筆下的成吉思汗是一位胸懷博大的開明君主——睿智、寬厚、仁愛、賢德和高瞻遠矚,這些突出的性格特點,是對已往蒙古歷史文學中成吉思汗形象的重大變更。通過《青史演義》與《蒙古秘史》和《羅黃金史》《蒙古源流》等蒙古傳統史傳著作中成吉思汗形象的比較,反映出成吉思汗形象的演變軌跡。
《蒙古秘史》《羅黃金史》和《蒙古源流》是不同時代受不同主導思想影響的史傳作品。最早記載成吉思汗事迹最詳細的《蒙古秘史》是在原始薩滿教思想影響下產生的蒙古族最早的史傳著作。當時的蒙古史家認為成吉思汗做大汗、成就大業是天神的旨意,他們把成吉思汗的成功歸於“長生天”的庇佑。在《蒙古秘史》中除了反映具有神意的成吉思汗外,也反映了氏族部落時代成吉思汗身上那種兇狠、果敢、忠誠、信義的精神,對不忠、不誠、不信、不義的人和事嚴懲不貸。對自己的敵人能及時地予以毀滅性的打擊。因此,《蒙古秘史》中成吉思汗形象更突顯出天賦的勇敢和氏族部落時代的英雄氣質。譬如,《蒙古秘史》卷四第一百四十節記述了成吉思汗命令別勒古台和不里孛闊相角力,暗示別里古台致死不里孛闊,即反映了成吉思汗所具有的這樣一種品質。不里孛闊是成吉思汗的叔伯叔父,他與成吉思汗是同一家族,但當本家族與主兒勤家族發生矛盾時,他卻站在主兒勤家族一邊。不里孛闊是全國最負盛名的力士,所以成吉思汗只好利用角力比賽來除掉他。當不里孛闊倒下時,作者寫到:“別勒古台壓不住他,就抓住他肩膀,騎上他的臀部。”這一細節說明,不里孛闊是背向對方,他只是為了防禦,根本沒有打算進攻,因他知道賦有天神意志的可汗是不會放過他的。作者緊接著寫到:“別勒古台回頭看成吉思汗。可汗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別勒古台明白可汗的意思。”在成吉思汗的示意下,別勒古台“就騎在他身上,從兩邊交錯地扼住他的頸項,向後扯,用膝蓋按住,折斷了他的脊骨。”這些細節說明,別勒古台是故意致死人命,且方式殘忍。不里孛闊臨死時說的話,起到了畫龍點睛的妙用:“我本是不會被別勒古台所勝的!因為怕可汗,故意倒下,我在猶豫之間,喪了性命!”最後作者又寫了一句:“別勒古台把他的脊骨折斷,拖了一下撇下走了。”作者輕鬆地描寫的這些細節,充分塑造了政治鬥爭中成吉思汗的兇狠又果敢、沉著又理智的部落英雄形象,具有強大的震撼力。
於17世紀成書的《羅黃金史》和《蒙古源流》則是受印藏佛教史學觀影響的蒙古史傳著作。在羅桑丹津和薩囊徹辰的筆下,成吉思汗是受天命而降生人間的神人,之後降服了給眾生帶來苦難的72個暴君,“向五色四夷及閻浮提三百六十一種姓氏、七百二十種語言之國徵收賦役,使人民手足有別,世道太平,生活安寧,揚名如轉輪王”。因此,在作者的意識中,成吉思汗越勇猛地消滅敵人,也就越顯示出其英雄本色和崇高的正義。即使是成吉思汗報家族世仇的事迹,因作者的主導思想不同,記載的方法也不同。譬如,同樣對成吉思汗報家族世仇的記載,《羅黃金史》和《蒙古源流》中的記載就有所不同。《羅黃金史》只轉錄了《蒙古秘史》中有關成吉思汗滅塔塔兒部的記載。但是,由於創作者支配思想的不同,《羅黃金史》中的成吉思汗已不是《蒙古秘史》中的成吉思汗。成吉思汗征滅塔塔兒部,已經超越了血親復仇,具有“上天之子”成吉思汗為民鋤滅暴虐的意義。在《蒙古源流》卷三中,有關成吉思汗征滅塔塔兒部的事迹只以“歲次癸丑,年三十二歲時,納塔塔兒部也克綽羅之女,濟蘇、濟蘇凱姊妹二人為夫人矣”一句代過。但是,卻詳細記載了同年成吉思汗滅世仇泰赤兀惕部布克齊勒格爾的事迹。其內容大概是,成吉思汗在母親訶額倫夫人的提醒和眾兄弟及9位大將的協助下,擊碎了泰赤兀惕部布克齊勒格爾在房中掘穴欲陷害成吉思汗的陰謀,收服了叛眾,又簡述了成吉思汗家族與泰赤兀惕部結仇的歷史淵源。緊接著補寫的一段文字,則表明了作者薩囊徹辰的心跡。暫且不論《蒙古源流》史料的來源問題,只借其對同一類事件的處理方式,就可說明創作者們不同的思想認識。現轉錄其記載如下:
至此,踏彼夙仇於腳下,收彼妒者於掌中振旅而還。正坐宮中,忽然天窗落下一玉碗,降於主上手中,內有滿盛而不溢,若酒而奇香之飲物。主上獨自飲之,則其四弟曰:“主上奈何獨享天之所賜也?”上然之。遂賜其所余,四人更相啜之,而未能下咽。四弟乃奏曰:“此乃汝父玉皇天尊賜與汝聖主天子之寶器甘露也,我等過言而爭之矣。汝真我等命世之主也。後行此事,願聽令旨。”上乃降旨曰:“以我承皇天之命,即合罕位時,賜我以龍君之玉璽焉。而今值此勝夙仇也,天帝賜以甘露矣。以此度之,汝等所言蓋是也。”
《蒙古源流》中的成吉思汗形象已從《蒙古秘史》中較現實的歷史人物上升為佛陀再世的神,肩負著“剷除暴虐,拯救眾生”的人生使命。因此,成吉思汗的一系列的征戰都是在完成著再生神的使命。但是,這只是對成吉思汗的歷史事件給予佛教的解釋,與其性格特徵並不矛盾,它仍延續著《蒙古秘史》中成吉思汗陽剛堅韌、血性兇狠的英雄形象。只是,在創作手法上,作者把歷史人物成吉思汗轉變成再生神,向文學形象邁了一大步。
相同的內容在19世紀成書的《青史演義》中有了不同的處理。在第七章中寫到:
卻說當歸降的各部落都由其木德部落的烏勒呼大臣和巴爾拉斯部落的烏雲格瓦二人統管。他們將新歸降的九個部落的人口登記造冊,然後晉見太祖,敦請太祖封任各部落諾彥。洪格坦部落的蒙格利克對太祖說道:“這九個部落里只有岱其古德部落跟我們結下三代深仇,他們趁君主您年幼的時候不斷欺壓凌辱我們。因此,把岱其古德部落的人統統殺掉才是!”當時布呼別勒古岱也在太祖身旁。他從太祖帳里出來,聽說岱其古德部落的其勒格爾布和騎著馬隻身從軍中逃跑,去投奔薩爾拉格國的扎利圖蘇勒德罕,這裡只有岱其古德部落的塔爾古岱、塔勒布岱準備歸順留在軍中。這二人見布呼別勒古岱出來連忙接住問道:“剛才帳中如何議論我們?”布呼別勒古岱聽了十分生氣,順口說道:“過去你們岱其古德部落在我哥哥還很小的時候,把他抓去手腳帶上鐐銬,因此今天要殺掉你們,看你們還敢不敢再欺壓人?”塔爾古岱、塔勒布岱兄弟二人聽了布呼別勒古岱的話嚇得魂不附體,當天服毒而死。岱其古德部落很多人也自尋死路,頓時大亂。木華黎聞訊以後,立報太祖。太祖發令一概免死。岱其古德人這才放心平靜下來。太祖聽說此事長嘆一聲說道:“布呼別勒古岱雖然身體硬實,然而心地不硬;雖然腰桿很硬,然而嘴頭不硬。今後商議軍機大事,不要讓布呼別勒古岱參與。
與《蒙古秘史》和《蒙古源流》中相關內容相比較,《青史演義》的記載有了以下變化:其一,內容情節上合二為一,即把《蒙古秘史》中征滅塔塔兒部的事迹和《蒙古源流》中征滅泰赤兀惕都的事迹融合成一個故事。由此可以看出作者以蒙古文歷史著作為依託創作《青史演義》的事實。其二,事情的原由不同。《蒙古秘史》和《蒙古源流》中記載是成吉思汗主動出兵征討;《青史演義》中則是9個部落主動歸降。說明作者並不認同成吉思汗主動出擊征討其他部落的事迹。其三,責任人不同。《蒙古秘史》中,成吉思汗是與親族商議誅滅塔塔兒部;《青史演義》則是洪格坦部落的蒙格利克提出誅滅塔塔兒部的建議。說明作者並不贊同以往史傳著作中關於成吉思汗的一些行為特點的描寫。其四,導火線不同。《蒙古秘史》中布呼別勒古岱以其誠實淳樸的性格,無意間泄密;《青史演義》中則是別勒古岱慪氣、魯莽,故意說出秘密。說明作者以此“偷梁換柱”,認為布呼別勒古岱應負主要責任。其五,處理結果不同。《蒙古秘史》中,成吉思汗下令誅殺塔塔兒部全部男子,塔塔兒人奮起反抗而死;《青史演義》中則是泰赤兀惕人服毒自殺,成吉思汗下令一概免死。顯然,創作者的用意是要突出成吉思汗的寬厚仁德。之所以產生這般變更,與作者尹湛納希生活的歷史時代和他接受內地思想文化影響有關。與內地接壤的生活環境和19世紀的時代背景,使尹湛納希接受到初期民主主義思想,萌發出具有進步傾向的近代民族啟蒙意識。他不再滿足於將民族的偉人成吉思汗仍然塑造成部落時代的氏族英雄,也不再相信成吉思汗是佛陀再世的荒誕,更不能容忍其他民族的學者和作家對成吉思汗歷史功績的否定。在新的歷史和文化環境下,尹湛納希更注重描寫成吉思汗的事迹,他努力把蒙古歷史著作中的部落英雄成吉思汗形象重新塑造成封建時代的開明政治君主,即著力表現成吉思汗性格中的睿知、寬厚、仁德。在這重新打造的過程中,漢文歷史典籍《元史》等發揮了重要作用。
中原史家的主體思維意識在儒家文化精神的支配下,往往規範人在倫道德上的認知。《元史》等歷史著作的編撰者對成吉思汗事迹的記載,也呈現出以倫理本位審美為主體框架的思維結構。他們認為,成吉思汗能夠成就大業,開創蒙古帝國,是因為他有儒家仁君的品德。因此,他們在《元史》和《資治通鑒綱目》中,突出記載了成吉思汗“寬厚仁德”的各類事迹。有趣的是,征滅塔塔兒部及泰赤兀惕部人的記載在《元史》等漢文史料中並未出現,即倍受中原史家重視的事迹,恰恰是蒙古史家所忽略或冷落的。在《蒙古秘史》等蒙古歷史著作中未被記載的,譬如成吉思汗幫助貧困弱小的照烈部的事迹,作為“帝功德日盛”的實證,卻受到中原史家的重視,收錄在《元史》和《資治通鑒綱目》中。從《元史 ·太祖本紀》中轉錄原文如下:
當是時,諸部之中,惟泰赤烏地廣民眾,號為最強。其族照烈部,與帝所居相近。帝嘗出獵,偶與照烈獵騎相屬,帝謂之曰:“今夕可同宿乎?”照烈曰:“同宿固所願,但從者四百,因糗糧不具,已遣半還矣,今將奈何?”帝固邀與宿,凡其留者,悉飲食之。明日再合圍,帝使左右驅獸向照烈,照烈得多獲以歸。其眾感之,私相語曰:“泰赤烏與我雖兄弟,常攘我車馬,奪我飲食,無人君之度。有人君之度,其惟鐵木真太子乎?”照烈之長玉律,時為泰赤烏所虐,不能堪,遂與塔海答魯領所部來歸,將殺泰赤烏以自效。帝曰:“我方熟寐,幸汝覺我,自今車轍人跡之塗,當盡奪以與汝矣。”已而二人不能踐其言,復叛去。塔海答魯至中路,為泰赤烏部人所殺。照烈部遂亡。時帝功德日盛,泰赤烏諸部多苦其主非法,見帝寬仁,時賜人以裘馬,心悅之。若赤老溫、若者別、若失力哥也不幹諸人,若朵郎吉、若札剌兒、若忙兀諸部,皆慕義來降。
這些關於成吉思汗有“仁君之度”的歷史資料,並不是中原史家為了宣揚儒家思想,憑空編造出來的。這可以從拉施特的《史集》中得到證實。
事實是這樣的:照烈惕部的住所在成吉思汗住所的附近。有一天,照烈惕部的人們在橫亘在大草原中間的名叫札勒馬黑的山嶺上舉行圍獵,成吉思汗的狩獵中心向他們靠攏,圍獵合攏到了一起,進行得很順利。天晚了,他們說道:“我們就在這兒同成吉思汗一起過夜吧!”照烈惕部共有400人,由於他們沒有帶鍋和食糧,有200人回自己的住所去了,剩餘的200人同成吉思汗一起在這裡過夜。成吉思汗下令將他們所需要的鍋和糧食都給了他們。第二天又進行狩獵,成吉思汗分給他們的獵物還超過了他們應得的部分。當他們準備各自回到自己的營地時,對成吉思汗不勝感激,便說道:“泰赤兀惕部將我們扔在一邊,不理睬我們,過去成吉思汗同我們沒有什麼交情,卻厚待我們,給了我們這麼多禮物。他(真)是關懷(自己的)部屬和軍隊的(好)君主!”他們一路上對成吉思汗表示感激,並在所有部落中傳播他的好名聲。當他們回到自己的營地時,部落首領之一的玉律把阿禿兒同馬忽帶一牙答納商議道:“我們遷到成吉思汗處去,服從他,聽他的吩咐吧!”後來他們和其他部落的人來到了成吉思汗處,對他說道:“我們就像是沒有丈夫的妻子,沒有主的馬群,沒有牧人的畜群!長母的兒子們正在毀滅我們!為了你的友誼,讓我們一起用劍去作戰,去殲滅你的敵人!”成吉思汗回答玉律把阿禿兒說:“我像個睡著的人,你拉扯我的額發喚醒了我!我坐著(動彈不得),你從重負下拉出(我),使我能夠站立起來。我要儘力報答你!”……過了一些時候,上述諸部落聚在一起說道:“泰赤兀惕的異密們平白無故地壓迫、折磨我們,鐵木真太子卻將(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脫下來讓給(我們),從自己騎坐的馬上跳下來(將馬)讓給(我們),他是個能為地方操心、為軍隊操心,將兀魯思好好地掌管起來的人!”經過深思熟慮並商議后,他們都自願來到成吉思汗處歸附了(他)。
比較這兩段引文,可以說如出一轍。特別是《元史》中成吉思汗所說的那句話,“我方熟寐,幸汝覺我,自今車轍人跡之塗,當盡奪以與汝矣。”在《史集》中也被完整記載著。這說明《史集》中的這段文字,與《元史》中的記載可以相互印證,證明成吉思汗確實有過幫助照烈惕部的“仁君”事迹。只是,由於文化背景的不同,這樣的行為,在《史集》中按照伊斯蘭教教義給予解釋,而《元史》則被評價為“仁德”。
尹湛納希在《青史演義》中對蒙古史料的某些記載進行取捨改編的同時,大量吸收《元史》等漢文史料中突出成吉思汗“仁德”的記載。譬如《青史演義》第三章《克 倫河畔木華黎初次用兵,塔拉貴山下聖太祖一箭中虎》中,尹湛納希講述了成吉思汗援助照烈惕部的故事。原文轉錄如下:
卻說岱其古德部的首領塔哈爾大敗而逃,被亂箭射中,身受重傷逃回家園,因傷勢過重,回去不到幾個月就死去了。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叫塔爾古岱,一個叫塔勒布岱。塔爾古岱串通其勒格爾布和起兵攻伐岱其古德部,肆意橫行,凌辱百姓。他的親族珠菜部的首領伊如格爾對他不滿,想歸附太祖,只是不知太祖心地如何,便派了一名使者邀請太祖到達拉嘎德一同狩獵。太祖當即應諾。布古拉爾連忙勸阻:“這珠菜部是岱其古德部的同族近親,一向和我們不睦。最近又結下了新仇,君王千萬不可大意。”太祖道:“我看來者的面色沒有什麼惡意,俗話說,‘不到狼群,難得狼仔’,我看沒啥,去了再說。”陶爾根希拉走出來說:“君王要去,得帶一些勇謀雙全的衛士。”軍師木華黎接著道:“此說甚是!”說著便向布古爾吉、布古拉爾、扎勒瑪、扎布、朝莫爾更、希熱呼圖克等六位大臣傳命,叫他們帶上三百名強悍兵士出發。走了幾天,來到達拉嘎德一看,珠菜部的首領伊如格爾已經來了三天。雙方見面不勝歡喜。一塊兒打了幾天的獵,分給伊如格爾左右近臣好些食物,叫他們吃飽喝足。當時已經到隆冬時節,太祖看到珠菜部的兵士衣著單薄,便打發布古拉爾回去,叫他運來二十駝馱的皮衣。這一年彼塔國的羊群生殖得很多,布古拉爾多運了十駝馱,共運來三十駝馱的皮衣。這時正值天氣昏暗,黃塵飛揚,寒風刺骨。太祖給伊如格爾帶的四百餘名兵士每人分了一件暖和的皮衣。珠菜部的兵士打心眼裡高興,人人歡喜,感謝太祖的歡呼聲震天撼地。
一天,他們打獵到了一座狹長的山谷。伊如格爾突然看見一隻老虎,嚇得“哎呀”喊了一聲。老虎被喊聲驚醒。它一見人也不躲避,呲牙咧嘴地吼叫起來。剎那間,這隻吊睛白額的老虎四爪抓地,猛地往上一跳,樹上的枝葉紛紛落地。老虎的吼叫聲震撼山谷,伊如格爾嚇得屁滾屎流,急忙勒轉馬頭,拚命逃跑。那老虎風馳電掣般地追將過來,眨眼就要咬住伊如格爾的馬尾。這時,太祖看見,連忙催馬奔下山來,迎著老虎擦腰而過。接著取出箭支望著老虎前腿射去。箭頭穿過老虎前胸,隨之倒了下去。珠菜部落的人急忙跑來喊道:“這老虎是我們的主人所射。”說著就把老虎扛走。伊如格爾也不分說,臉上帶有傲慢的樣子。這邊六員大臣看了十分生氣,嚷著要把老虎奪回來。太祖搖頭制止,面對珠菜部落的人誇獎伊如格爾武藝超群。布古爾吉已知太祖的心意。第二天,他便帶著眾人圍獵,把野牲都趕到珠菜部落人那邊。珠菜部落人捕獲了不計其數的野牲,滿心歡喜。十天的狩獵結束了,太祖帶著人馬返回時,伊如格爾帶著珠菜部落的四百餘人馬跪在路旁,流淚說道:“岱其古德是我們的親族部落,但常常派人來搶奪我們的財物和牛羊,百般欺侮我們,沒有一點治理國家的樣子。依我們看來,當今天下只有明主你方能治理。我們回去之後,把全部落人馬帶來投奔你。”太祖聽了,便用好話安慰,同他告辭。
在這段文字中可看出,尹湛納希以通俗明白的語言突出了成吉思汗寬厚仁德的“心地”。緊接著,尹湛納希在《青史演義》第四章中,把《元史本紀》所記“時帝功德日盛,泰赤烏諸部多苦其主非法,見帝寬仁,時賜人以裘馬,心悅之”一句進行了擴展演義,突出了成吉思汗幫助照烈惕部在蒙古高原上的實際作用。他寫到:
當時,岱其古德部的其勒格爾布和、塔爾古岱等人橫行霸道,蹂躪仆民。仆民們忍無可忍,幾十個人聚集在一起商議:“據照烈惕部落的人說,彼塔國的君主鐵木真把自己穿的衣服送給別人穿,把自己騎的馬讓給別人騎,用自己的才能幫助別人,把自己的功勞歸於別人。他那寬宏之賢德如同雲散見太陽,無盡的仁愛如同驅寒的春風,真是天界白帝降生的天子。倘若我等前去投奔他,可謂尋得明主,一生的福分啊!”人們紛紛傳說,互相議論,一夜之間,便有兩萬多人離開岱其古德投奔彼塔國。
確實,在《青史演義》描述成吉思汗統一蒙古高原的過程中,除了少數部落因侵犯彼塔國,戰敗歸附之外,絕大多數部落是感動於成吉思汗的寬厚、仁德,主動歸附的。與《蒙古秘史》《蒙古源流》或以佛家教義來肯定成吉思汗統一大業的內容相比較,《青史演義》明顯是從人倫道德意義上對成吉思汗的統一大業給予了肯定。
總之,尹湛納希在吸收《元史》等漢文歷史典籍內容的同時,也認同了中原儒家的評價準則。儒家倫理本位思想的內核是“仁”。正如朱熹所說:“仁是根,惻隱是萌芽,親親,仁民,愛民,便是推廣到枝葉處。”這種以道德的崇高與完善為價值取向的儒家審美準則通過《元史》等史料,已滲透在尹湛納希的思維認知上。如上文中,岱其古德部落人稱讚成吉思汗:“寬宏之賢德如同雲散見太陽,無盡的仁愛如同驅寒的春風。”又何嘗不是尹湛納希自己對成吉思汗的評價呢。可以說,《青史演義》是中原儒家思想影響下產生的歷史小說。尹湛納希以蒙漢文史料為依託,遵循儒家的審美準則,加以文學家的靈活手法,塑造出了“應天順人,懷之以德,慈仁安百姓,情義動三軍”的仁君成吉思汗形象。從蒙古史傳作品中成吉思汗形象的演變過程,我們也能窺探出蒙古文學審美意趣從佛向儒轉變的清晰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