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三峽
唐代李白創作的五言古詩
《上三峽》是唐代大詩人李白晚年流放夜郎(今貴州桐梓一帶)時的作品。全詩雖僅八句四十字,卻充分表現了詩人上長江三峽時行路的艱難以及內心的痛苦。此詩表現手法多樣,語言自然真率,雖流露出憂鬱傷感的情緒,但氣象雄偉,意境開闊,顯示出詩人豪邁的氣概。
上三峽
巫山夾青天,巴水流若茲。
巴水忽可盡,青天無到時。
三朝上黃牛,三暮行太遲。
三朝又三暮,不覺鬢成絲。
⑵巫山:在今重慶巫山縣南,山勢高峻,景色秀美,有著名的巫山十二峰。
⑶巴水:指長江三峽的流水。重慶東面長江水曲折三回如巴字,故曰“巴江”。傳說巴子國由此得名。古渝、涪、忠、萬等州均屬巴國地,故此段長江常稱巴水。
⑷黃牛:指黃牛山,又稱黃牛峽,在今湖北宜昌西北。《水經注·江水》:“江水又東,徑黃牛山,下有灘,名曰‘黃牛灘’。南岸重嶺疊起,最外高崖間有石,色如人負刀牽牛,人黑牛黃,成就分明;既人跡所絕,莫得究焉。此岩既高,加以江湍紆迴,雖途徑信宿,猶望見此物。故行者謠曰:‘朝發黃牛,暮宿黃牛。三朝三暮,黃牛如故。’言水路紆深,回望如一矣。”
巴水穿過巫山,巫山夾著青天。
巴水忽然像是到了盡頭,而青天依然夾在上面。
三個早晨行在黃牛峽,三個晚上還在黃牛峽打轉。
這樣的三天三夜出不了黃牛峽,怎能不使人愁得兩鬢斑斑?
這是李白在唐肅宗乾元二年(759年)二月流放夜郎途經三峽時的作品。安史之亂爆發后,永王李璘以平定叛亂為號召出師,曾三次派遣使者聘請李白參加他的幕府,李白出於報國立功的良好願望應聘入幕。至德二載(757年)唐肅宗李亨和永王李璘發生奪權內訌,李亨消滅了李璘的軍隊。李白因此獲罪,被投入潯陽監獄。後來又流放夜郎。他從九江逆流而上,走了近一年到達宜昌,接著便進入三峽,寫下此詩。當時李白59歲。三峽是長江最為險峻、最難走的一段,在此行程比前面更慢,送行的妻子宗氏和妻弟也已經告別回南昌了,因此詩人就更加感到孤獨,情緒更壞。
此詩表現了當時詩人逆境難熬,情緒鬱悶狀況。前四句,詩人運用大膽誇張的手法,極力描繪了巫山高入雲天、巴水急流滾滾的壯麗景色。“巫山夾青天”,“夾”字用得極其到位,既寫出了巫山險峻,遮天蔽日的形勢,也包含著詩人喟嘆青天的形象。“巴水流若茲”,含有無奈之意。三、四兩句,並非說巴水可以行到盡頭,而是寫出了巴水紆曲,舟行遲遲的情景。“巴水忽可盡”,著一“忽”字,山回水轉,盡在眼前;“青天無到時”,既寫實又在寫情。這兩句詩由對客觀景物的描寫逐漸過渡到詩人的主觀抒情,即由景入情,融情於景,達到情景交融。
詩的後半部分對三、四兩句詩意作了進一步闡發。“三朝上黃牛,三暮行太遲”,明寫逆水行船艱難,船行緩慢,實際表達的是詩人的感受和心態。五、六兩句既用互文筆法寫朝暮趕路,又暗含時間的承續:早起趕路到晚上也沒能走多遠。“不覺鬢成絲”,寫出詩人因船行緩慢而愁白了頭,包含著時光難度,逆境難熬的感受。末兩句情景交融,既在描寫景象,又在抒發感情,從中可體味出詩人悲愁憤懣的心境。詩中連續重複“三朝三暮”,極有船工號子的感覺。古時有歌謠曰:“朝發黃牛,暮宿黃牛。三朝三暮,黃牛如故。”最後四句是從這首民間歌謠脫胎而來的。但古歌謠指提到舟行的緩慢,而李白的詩除了說“三暮行太遲”外,還有“不覺鬢成絲”,旅途艱辛和心情憂鬱使詩人在不知不覺中鬢髮都愁白了。這就把客觀敘事和主觀抒情巧妙地結合了起來,含蓄委婉地映襯出詩人當時愁苦的心情。
學者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昔人論詩詞,有景語、情語之別,不知一切景語皆情語也。”李白詩里《上三峽》相映成趣的是《下江陵》(《早發白帝城》),後者是詩人流放途中忽聞赦書,旋即乘舟東返時寫下的名篇。《上三峽》寫於詩人流放途中,詩中描寫巫山險峻,巴水紆曲,舟行遲遲,愁令發白。流放者唯覺逆境難熬,心情憤懣,壯麗風光為之減色。《下江陵》是詩人流放途中忽聞赦書,旋即乘舟東返時寫下的,城高入雲,晨光初燦,氣象開朗,舟行輕快。“一日千里”是詩人心態輕鬆的主觀感受,喜悅心情渲染得淋漓盡致。同一位詩人,同一處景緻,卻氣象迥異,正是“融情入景”的鮮明寫照。
明代朱諫《李詩辨疑》:辭太輕淺,而又近俗,非白作也。
明代楊慎《升庵詩話》:古樂府“朝見黃牛,暮見黃牛。三朝三暮,黃牛如故。”李白則云:“三朝上黃牛,三暮行太遲,三朝又三暮,不覺鬢成絲。”……古人謂李詩出自樂府古《選》,信矣。
清代田雯《古歡堂雜著》:青蓮善用古樂府,昔人曾言之。……“三朝見黃牛”……皆自古樂府來。如李光弼將郭子儀軍,旌旗改色;又如禪僧拈佛祖語,信口無非妙諦。
日本近藤元粹《李太白詩醇》:嚴滄浪曰:從謠音再疊,情似《陽關》。嚴云:“夾青天”三字形容已盡,設有驚奇之意,必繁衍作數十語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