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應象大論
黃帝內經中的一篇散文
《陰陽應象大論》是創作於戰國時期的一篇散文,作者不詳。主要是論述“法則”:透過陰陽原理結合臟腑陰陽、藥性味陰陽、病性陰陽等,來論述治療法則。如治法天紀,清陽不升,則升其陽;治法地理,濁陰不降,則降其濁;天有五淫六氣,傷人則先入皮毛,治宜速,否則病傷筋脈——六腑——五臟。等待入五臟則半死了,提示早治的法則。風濕傷筋,燥勝風濕;風寒傷筋,辛勝風寒(如羌活勝濕湯);熱傷氣,寒勝熱(如白虎湯);濕傷肉,酸勝濕,甘傷肉,酸勝甘(如用牛膝木瓜治風濕)等提示用藥法則;陽熱里結、陰寒里結,同有腹滿症,不預通下則危。里結症在老年人多見到此症,共同特點是陰虧,聖人治以專精神,精神內守,邪不可干,提示養生法則。結尾:“故曰:病之始起也,可刺而已,其盛,可待衰而已。故因其輕而揚之,因其重而減之,因其衰而彰之。形不足者,溫之以氣;精不足者,補之以味。其高者,因而越之;其下者,引而竭之;中滿者,瀉之於內;其有邪者,漬形以為汗;其在皮者,汗而發之;其栗悍者,按而收之;其實者,散而瀉之。審其陰陽,以別柔剛,陽病治陰,陰病治陽,定其血氣,各守其鄉。血實宜決之,氣虛宜掣引之。”更完全是很明顯的法則提示。本文的中心是“法則”,但不容易引起讀者注意。今特指出,讀者進行歸納可以明了。
黃帝曰:陰陽者,天地之道①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②,生殺之本始③,神明之府④也,治病必求於本。故積陽為天,積陰為地。陰靜陽躁,陽生陰長,陽殺陰藏。陽化氣,陰成形。寒極生熱,熱極生寒。寒氣生濁,熱氣生清。清氣在下,則生飧泄。濁氣在上,則生䐜脹。此陰陽反作,病之逆從也。
故清陽為天,濁陰為地;地氣上為雲,天氣下為雨,雨出地氣,雲出天氣。故清陽出上竅,濁陰出下竅;清陽發腠理,濁陰走五臟;清陽實四支⑤,濁陰歸六腑。
水為陰,火為陽。陽為氣,陰為味。味歸形,形歸氣,氣歸精,精歸化。精食氣,形食味,化生精,氣生形。味傷形,氣傷精,精化為氣,氣傷於味。
陰味出下竅,陽氣出上竅。味厚者為陰,薄為陰之陽。氣厚者為陽,薄為陽之陰。味厚則泄,薄則通。氣薄則發泄,厚則發熱。壯火之氣衰,少火之氣壯。壯火食氣,氣食少火。壯火散氣,少火生氣。氣味,辛甘發散為陽,酸苦涌泄為陰。
陰勝則陽病,陽勝則陰病。陽勝則熱,陰勝則寒,重寒則熱,重熱則寒。寒傷形,熱傷氣。氣傷痛,形傷腫。故先痛而後腫者,氣傷形也。先腫而後痛者,形傷氣也。風勝則動⑥,熱勝則腫,燥勝則干,寒勝則浮⑦,濕勝則濡瀉⑧。天有四時五行,以生長收藏,以生寒暑燥濕風,人有五臟化五氣,以生喜怒悲憂恐。故喜怒傷氣,寒暑傷形,暴怒傷陰,暴喜傷陽。厥氣⑨上行,滿脈去形。喜怒不節,寒暑過度,生乃不固。故重陰必陽,重陽必陰。故曰:冬傷於寒,春必溫病。春傷於風,夏生飧泄。夏傷於暑,秋必痎瘧。秋傷於濕,冬生咳嗽。
帝曰:余聞上古聖人,論理人形,列別臟腑,端絡經脈,會通六合⑩,各從其經,氣穴⑪所發,各有處名,溪谷屬骨⑫,皆有所起,分部逆從,各有條理,四時陰陽,盡有經紀⑬,外內之應,皆有表裡,其信然乎?
岐伯對曰:東方生風,風生木,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筋生心,肝主目。其在天為玄⑭,在人為道,在地為化。化生五味,道生智,玄生神。神在天為風,在地為木,在體為筋,在臟為肝,在色為青,在音為角,在聲為呼,在變動為握⑮,在竅為目,在味為酸,在志為怒。怒傷肝,悲勝怒,風傷筋,燥勝風,酸傷筋,辛勝酸。
南方生熱,熱生火,火生苦,苦生心,心生血,血生脾,心主舌。其在天為熱,在地為火,在體為脈,在臟為心,在色為赤,在音為徵,在聲為笑,在變動為憂,在竅為舌,在味為苦,在志為喜。喜傷心,恐勝喜,熱傷氣,寒勝熱,苦傷氣,咸勝苦。
中央生濕,濕生土,土生甘,甘生脾,脾生肉,肉生肺,脾主口。其在天為濕,在地為土,在體為肉,在臟為脾,在色為黃,在音為宮,在聲為歌,在變動為噦⑯,在竅為口,在味為甘,在志為思。思傷脾,怒勝思,濕傷肉,風勝濕,甘傷肉,酸勝甘。
西方生燥,燥生金,金生辛,辛生肺,肺生皮毛,皮毛生腎,肺主鼻。其在天為燥,在地為金,在體為皮毛,在臟為肺,在色為白,在音為商,在聲為哭,在變動為咳,在竅為鼻,在味為辛,在志為悲。悲傷肺,喜勝悲,熱傷皮毛,寒勝熱,辛傷皮毛,苦勝辛。
北方生寒,寒生水,水生咸,咸生腎,腎生骨髓,髓生肝,腎主耳。其在天為寒,在地為水,在體為骨,在臟為腎,在色為黑,在音為羽,在聲為呻,在變動為栗,在竅為耳,在味為咸,在志為恐。恐傷腎,思勝恐,寒傷血,燥勝寒,咸傷血,甘勝咸。
故曰:天地者,萬物之上下也;陰陽者,血氣之男女也;左右者,陰陽之道路也⑰;水火者,陰陽之徵兆也;陰陽者,萬物之能始⑱也。故曰:陰在內,陽之守也,陽在外,陰之使也。
帝曰:法陰陽奈何?
岐伯曰:陽勝則身熱。腠理閉,喘粗為之俯仰⑲,汗不出而熱,齒干以煩冤⑳,腹滿死,能冬不能夏。陰勝則身寒,汗出,身常清,數栗而寒,寒則厥,厥則腹滿死,能夏不能冬。此陰陽更勝之變,病之形能也。
帝曰:調此二者奈何?
岐伯曰:能知七損八益②①,則二者可調。不知用此,則早衰之節也。年四十而陰氣自半也,起居衰矣。年五十,體重,耳目不聰明矣。年六十,陰痿,氣大衰,九竅不利,下虛上實,涕泣俱出矣。故曰:知之則強,不知則老,故同出而名異耳。智者察同,愚者察異,愚者不足,智者有餘,有餘則耳目聰明,身體輕強,老者複壯,壯者益治,是以聖人為無為之事,樂恬惔之能,從欲快志於虛無之守,故壽命無窮,與天地終,此聖人之治身也。
天不足西北,故西北方陰也,而人右耳目不如左明也。地不滿東南,故東南方陽也,而人左手足不如右強也。
帝曰:何以然?岐伯曰:東方陽也,陽者其精並於上,並於上則上明而下虛,故使耳目聰明而手足不便也。西方陰也,陰者其精並於下,並於下則下盛而上虛,故其耳目不聰明而手足便也。故俱感於邪,其在上則右甚,在下則左甚,此天地陰陽所不能全也,故邪居之。
故天有精,地有形,天有八紀②②,地有五里,故能為萬物之父母。清陽上天,濁陰歸地,是故天地之動靜,神明為之綱紀,故能以生長收藏,終而復始。惟賢人上配天以養頭,下象地以養足,中傍②③人事以養五臟。天氣通於肺,地氣通於嗌,風氣通於肝,雷氣通於心,谷氣通於脾,雨氣通於腎。六經為川,腸胃為海,九竅為水注之氣,以天地為之陰陽,陽之汗,以天地之雨名之,陽之氣,以天地之疾風名之。暴氣象雷,逆氣象陽,故治不法天之紀,不用地之理,則災害至矣。
故邪風之至,疾如風雨,故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膚,其次治筋脈,其次治六腑,其次治五臟。治五臟者,半死半生也。故天之邪氣,感則害人五臟,水谷之寒熱,感則害於六腑,地之濕氣,感則害皮肉筋脈。
故善用針者,從陰引陽,從陽引陰,以右治左,以左治右,以我知彼,以表知里,以觀過與不及之理,見微得過②④,用之不殆。
善診者察色按脈,先別陰陽。審清濁,而知部分,視喘息,聽音聲,而知所苦,觀權衡規矩②⑤,而知病所主,按尺寸,觀浮沉滑澀,而知病所生。以治無過,以診則不失矣。
故曰:病之始起也,可刺而已,其盛,可待衰而已。故因其輕而揚之,因其重而減之,因其衰而彰之。形不足者,溫之以氣;精不足者,補之以味。其高者,因而越之;其下者,引而竭之;中滿者,瀉之於內;其有邪者,漬形以為汗;其在皮者,汗而發之;其剽悍者,按而收之;其實者,散而瀉之。審其陰陽,以別柔剛,陽病治陰,陰病治陽,定其血氣,各守其鄉。血實宜決之,氣虛宜掣引之。
①道:即法則、規律。
②父母:這裡指作根源、起源的意思。
③生殺之本始:生,指生長;殺,指消亡;生殺之本始,就是自然界萬物生長和消亡的根本動力。
④神明之府:神,變化玄妙,不能預測;明,指事物昭著清楚;府,物質積聚的地方;神明之府,就是說宇宙萬物變化極其玄妙,有的顯而易見,有的隱匿莫測,都源於陰陽。
⑤清陽實四支:支通“肢”;清陽,指在外的清凈的陽氣;四肢主外動,所以清陽充實四肢。
⑥風勝則動:動,即動搖,這裡指痙攣、抽搐及眩暈一類的癥狀。風性善行,所以風勝則動。風勝則動就是說風邪偏勝就會出現痙攣、抽搐及眩暈這一類的癥狀。
⑦浮:即浮腫的意思。
⑧濡瀉:指腹瀉黏膩之病。
⑨厥氣:指厥逆不順之氣。
⑩會通六合:會通,即交會貫通;六合,指十二經脈相互配合成六對。
⑪氣穴:經氣所彙集的部位,即穴位。
⑫溪谷屬骨:肉之小會為溪,肉之大會為谷;屬骨指與溪谷相連的骨節。
⑬經紀:同綱紀,此處作規律講。
⑭玄:指自然界深遠微妙的化生力量。
⑮握:指抽搐握拳,是肝主筋病變時的表現。
⑯噦:即乾嘔。
⑰左右者,陰陽之道路也:陰右行,陽左行,陽從左升,陰從右降,所以說陽從左右是陰陽的道路。
⑱能始:能與“胎”通假,能始,本始,根源的意思。
⑲喘粗為之俯仰:喘粗即呼吸困難的意思;喘粗為之俯仰,意思就是指因呼吸困難而前俯後仰。
⑳煩冤:即心胸煩亂之義。
②①七損八益:詞句往往應結合上下文來註解。從出土文物文獻來講,七損,指房事中損傷人體精氣的七種情況;八益,指房事對人體精氣有益的八種情況。其實結合上下文來看,“七損八益”似乎是指人壽。下文有:“年四十······年五十······年六十,陰痿,氣大衰,九竅不利,下虛上實,涕泣俱出矣”;那麼年七十······年八十······年九十呢?沒有說。所以知七損八殪久長壽。實際情況是年六十,陰痿,氣大衰;年七十同齡人損失了許多(人生七十古來稀);年八十死亡率更高所剩無幾;年九十可算長壽(山中也有千年樹,世上難逢百歲人)。“是以聖人為無為之事,樂恬惔之態,從欲快志於虛無之守,故壽命無窮,與天地終,此聖人之治身也”。眾人呢,“食飲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不治已病,治未病”,總法則是“調理陰陽”,“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此註解供學者參考。
②③傍:即依靠,這裡意思是效法、按照。
②④見微得過:微,指病初發之徵兆;過,指疾病所在;見微得過,就是能及早正確認識疾病的輕重程度的意思。
②⑤觀權衡規矩:權,古代的秤砣,有下沉的意象;衡,古代的秤桿,有平衡的意象;規,圓潤的器物,有圓潤的意象;矩,為方形的器物有平盛的意象;一說權衡規矩是用來借代四時的四種脈象。其實因古文是竹簡傳承久遠,而損壞、散亂,經整理“善診者先別陰陽·····以診則不失,以治則無過矣”如下文:“善診者先別陰陽,察色按脈,視喘息,聽音聲,而知所苦;審清濁,而知部分;按尺寸,觀浮沉滑澀,而知病所生;觀權衡規矩,而知病所主,以診則不失,以治則無過矣”。因此“觀權衡規矩,而知病所主。”應該理解為:注重遵照望、聞、問、切四診合參的規則,而能明確診斷。
黃帝說:陰陽是宇宙之中的規律,是一切事物的本源,是萬物發展變化的起源,是生長、毀滅的根本。對於人體來說,它是精神活動的根基。治理必須以陰陽為根本去進行考查。從陰陽變化來說,陽氣積聚而上升,就成為天;陰氣凝聚而下降,就成為地。陰的性質為靜,陽則為動;陽主萌動,陰主成長,陽主殺伐,陰主收藏。陽主萬物的氣化,陰主萬物的形體。寒極會生熱,熱極會生寒。寒氣能產生濁陰,熱氣能產生清陽。清陽之氣下陷,如不能上升,就會發生泄的病。濁陰在上壅,如不得下降,就會發生脹滿之病。這就是違背了陰陽運行規律,導致疾病的道理。
清陽之氣變為天,濁陰之氣變為地。地氣上升成為雲,天氣下降變成雨;雨源出於地氣,雲出自於天氣。人體的變化也是這樣,清陽出於上竅,濁陰出於下竅。清陽從腠理髮泄,濁陰內注於五臟。清陽使四肢得以充實,內走於六腑。
水主陰,火主陽。陽是無形的氣,而陰則是有形的味。飲食五味滋養了形體,而形體的生長發育又依賴於氣化活動。臟腑功能由精產生。精是依賴於真氣而產生的,形體是依賴於五味而成的。生化的一切基於精,生精之氣得之於形。味能傷害形體,氣又能摧殘精,精轉化為氣,氣又傷於味。
屬陰的五味從下竅排出,屬陽的真氣從上竅發泄。五味之中,味厚的屬於純陰,味薄的屬於陰中之陽;陽氣之中,氣厚屬於純陽,氣薄屬於陽中之陰。作為五味來說,味厚會使人泄瀉,味薄能使腸胃通利。作為陽氣,氣薄能滲泄邪氣,氣厚會助陽發熱。亢陽促使元氣衰弱,而微陽能使元氣旺盛。亢陽侵蝕元氣,元氣賴於微陽的煦養;亢陽耗散元氣,微陽卻使元氣增強。氣味之中,辛甘而有發散作用的屬於陽;酸苦而有涌泄作用的,屬於陰。
陰陽在人體內,是相對平衡的。如果陰氣偏勝了,陽氣必然受損害。同樣,陽氣偏勝了,陰氣也必定受損害。陽氣偏勝就產生熱,陰氣偏勝就產生寒。寒到極點,又會出現熱象;熱到極點,又會出現寒象。寒邪能操作人形體,熱邪能操作人氣分。氣分受傷,就會因氣脈阻滯使人感覺疼痛;形體受傷,就會因為肌肉壅滯而腫脹起來。所以凡是先痛后腫的,是因為氣病而傷及形體;若是先腫后痛,是因為形傷而累及氣分。風邪太過,形體就會動搖、顫抖,手足痙攣;邪熱太過,肌肉就會生髮紅腫;燥氣太過,津液就枯涸;濕氣太過,就會生髮泄瀉。
天有春夏秋冬四時,對應五行而形成春、夏、長夏、秋、冬五時的變通,以利生長收藏以產生寒暑燥濕風的五候變化。人有五臟,五臟化生出五氣,發為喜怒悲憂恐這些不同的情志,過喜過怒,都會傷氣。寒暑外侵,則會損傷形體。大怒會傷陰氣,大喜會傷陽氣。更可怕的是逆氣上沖,血脈阻塞,形色突變。喜怒如不節制,寒暑如不依例,就有傷害生命的危險。因此,陰氣過盛就要走向它的反面,同樣陽氣過盛也要走向它的反面。所以說冬季感受的寒氣太多了,到了春季就容易發生熱性病;春季感受的風氣太多了,到了夏季就容易發生飧泄的病;夏季受的暑氣太多了,到了秋季就容易發生瘧疾;秋季感受的濕氣太多了,到了冬季就容易發生咳嗽。
黃帝問:我聽說古代聖人,講到人體形態,辨別臟腑的陰陽,審察經脈的聯繫,使得會通六合,各按其經絡循行起止;氣穴所發的部位,各有它的名稱;肌肉及骨骼相連結的部位,都有它們的起點;皮部浮絡的陰陽、順逆,各有條理;四時陰陽的變化,都有它一定的規律;外在環境與人體內部的對應關係,也都有表有里。是否真的是這樣呢?
岐伯答:東方生風,風能滋養木氣,木氣能生酸味,酸味能養肝,肝血能夠養筋,而筋又能養心。肝氣上通於目。它的變化在天是五氣里的風,在地是為五行里的木,在人體中則為筋,在五臟中則為肝,在五色中則為蒼,在五音中則為角,在五聲中則為呼,在人體的變動中則為握,在七竅中則為目,在五味中則為酸,在情志中則為怒。怒傷肝,但悲傷能夠抑制怒;風氣傷筋,但燥能夠抑制風;過食酸味能夠傷筋,但辛味能夠抑制酸味。
南方生熱,熱能生火,火氣生苦味,苦味養心,心生血,血養脾,心氣與舌相關聯。其在天為熱,在地為火,在人體為血脈,在五臟為心,在五色為赤,在五音為徵,在五聲為笑,在人體情志變動為憂,在七竅為舌,在五味為苦,在情志的變動上為喜。過喜傷心氣,但恐能抑制喜;熱傷氣,但寒水能抑制熱;苦味傷氣,但鹹味能抑制苦味。
中央生濕,濕使土氣生長,土生甘,甘養脾氣,脾滋養肌肉,肌肉強壯使肺氣充實,脾氣與口相關聯。它的變化在天為五氣里的濕,在地為五行里的土,在人體為肌肉,在五臟為脾,在五色為黃,在五音為宮,在五聲為歌,在人體的變動為乾嘔,在七竅為口,在五味為甘,在情志變動上為思。思慮傷脾,但怒氣能抑制思慮;濕氣傷肌肉,但風氣能抑制濕氣;過食甘味傷肌肉,但酸味能抑制甘味。
西方生燥,燥使金氣旺盛,金生辛味,辛養肺,肺氣滋養皮毛,皮毛潤澤又滋生腎水,肺氣與鼻相關聯。它的變化在天為五氣里的燥,在地為五行里的金,在人體為皮毛,在五臟為肺,在五色為白,在五音為商,在五聲為哭,在人體的變動為咳,在七竅為鼻,在五味為辛,在情志變動上為憂。憂傷肺,但喜能抑制憂;熱傷皮毛,但寒能抑制熱;辛味傷皮毛,但苦味能抑制辛味。
北方生寒,寒生水氣,水氣能生鹹味,鹹味能養腎氣,腎氣能長骨髓,骨髓又能養肝,腎氣與耳相關聯。它的變化在天為五氣的寒,在地為五行中的水,在人體為骨髓,在五臟為腎,在五色為黑,在五音為羽,在五聲為呻吟,在人體的變動上為戰慄,在七竅中為耳,在五味中為咸,在情志變動上為恐。恐傷腎,但思能抑制恐;寒傷血,但燥能抑制寒;咸傷血,但甘味能抑制鹹味。
因此說,天地使萬物有上下之分,陰陽使血氣有男女之別。左右是陰陽循行的道路,而水火則是陰陽的表現。陰陽變化,是一切事物生成的原始。所以說,陰在內,有陽作為它的衛外;陽在外,有陰作為它的輔佐。
黃帝說:人該怎樣取法於陰陽呢?
岐伯答:陽氣太過,身體就會發熱,腠理緊閉,喘息急迫,俯仰反側汗不出,熱不散,牙齒乾燥,心裡煩悶,若再有腹部脹滿的感覺,就是死症。經得起冬天,而經不起夏天。陰氣太過,身體就會惡寒,出汗,身上時常覺冷,屢屢寒戰,夾雜作冷,最後就會出現手足厥冷的現象,再感腹部脹滿,就是死症。經得起夏天,而經不起冬天。這就是陰陽偏勝,失去平衡,所引起的疾病癥狀的機轉啊!
黃帝問:那麼,怎樣才能使陰陽得以調和呢?
岐伯答:能夠知曉七損八益的道理,就可以做到陰陽調和。不能借用七損八益,就會早早衰弱。就一般人來說,年到四十,陰氣已經減了一半,起居動作,就顯得衰退了;到了五十歲,就身體笨重、耳不聰、目不明了;到了六十歲,陰痿,氣大衰,九竅功能減退,陰虛於下,陽浮於上,流鼻涕,淌眼淚都出現了。所以說,懂的人,就強健;不懂的人,就衰老。同樣都活在世上,結果卻不相同。聰明的人洞察一般規律;愚蠢的人,卻看到的僅是個別。愚蠢的人,常感到體力不足;聰明的人,卻感到精力有餘。精力有餘,就會耳聰目明,身輕體壯。即使身體本已衰老,也可以煥發青春;本來就強壯的人,就更強壯了。所以聖人為無為之事,以恬靜為快樂,在清虛的環境尋求最大的幸福,因此,他的壽命就無窮盡,與天地同壽。這就是聖人的養生方法啊!
天氣在西北方是不充分的,所以西北方屬陰,而人右邊的耳目也就不如左邊的耳聰目明。地氣在東南方是不充盈的,所以東南方屬陽,而人左邊的手足也就不如右邊的靈活。
黃帝問道:這是什麼道理?岐伯回答說:東方屬陽,陽氣是精華聚合在上部,上部旺盛了,下部就必然虛弱。就會出現耳聰目明,手足卻有不便利的情況。西方屬陰,陰氣是精華聚合在下部,下部旺盛了,上部就必然虛弱。就會出現耳不聰目不明,而手足卻靈活有力。所以同樣是感受了外邪,如果在上部,那麼身體右側就較重,如果在下部,那麼身體左側就較重。這就是天地陰陽之氣不能不有所偏勝,而在人身也有陰陽左右的不足,身體哪裡虛弱了,邪氣就會乘虛停滯在哪裡。
所以天有精氣,地有形質;天有八節的,地有五方的。因此,能成為萬物生長的根本。陽氣輕清而升於天,陰氣重濁而降於地,所以天地的運動和靜止,是由神妙的變化來把握的,因而能使萬物的生、長、收、藏,循環往複,永無休止。只有那些賢明之人,對上,順應天氣來養護頭顱;對下,順應地氣來養護雙腳;居中,則依傍人事,來養護五臟。天之氣與肺相通,地之氣與咽相通,風之氣與肝相應,雷之氣作用於心,五穀之氣感應於脾,雨水之氣滋潤於腎。六經好像大河,腸胃好像大海,九竅好像河流。以天地的陰陽來比喻人身的陰陽,那麼人的汗,就好像天地間的雨;人之氣,就好像天地間的風;人的暴怒之氣,就好像雷霆;人的逆氣,就好像久晴不雨。所以養生如不符合天地之理,那就要發生疾病了。
所以邪風的到來,有如暴風驟雨。善治病的醫生,在病邪剛侵入皮毛時,就給以治療;醫術較差的,在病邪侵入到肌膚時才治療;更差的,在病邪侵入到筋脈時才治療;再差的,在病邪侵入到六腑時才治療;最差的,在病邪侵入到五臟時才治療。假使病邪已經侵入到五臟,那麼治癒的希望與死亡的可能性同樣大。人們如果感受了天的邪氣,就會使五臟受到傷害;假使感受了飲食的或寒或熱,就會使六腑受到傷害;假使感受了地的濕氣,就會使皮肉筋脈受到傷害。
所以善於運用針法的人,觀察經脈虛實,有時要從陰引陽,有時要從陽引陰;取右邊以治左邊的病,取左邊以治右邊的病;用自己的正常狀態來比較病人的異常狀態,從在表的癥狀去了解在里的病變,這是為了觀察病的太過和不及的原因,如果真看清了哪些病是輕微,哪些病是嚴重,再給人治療疾病,就不會失敗了。
善於治病的醫生,看病人的色澤,按病人的脈搏,首先要辨明病屬陰還是屬陽。審察浮絡的五色清濁,從而知道何經發病;看病人喘息的情況,並聽其聲音,從而知道病人的痛苦所在;看四時不同的脈象,因而知道疾病生於哪一臟腑;診察尺膚的滑澀和寸口脈的浮沉,從而知道疾病所在的部位。這樣,在治療上,就可以沒有過失。但追本求源,還是由於在診斷上沒有錯誤。
所以說:病在初起的時候,用此法就可治癒,若在邪氣盛時,就需要等邪氣稍退再去治療。病輕的時候,要加以宣洩;病重的時候,要加以攻瀉;在它將愈的時候,則要鞏固之,防其複發;形體羸弱的,應設法溫暖其氣;精氣不足的,應補以其有形的味。如病在膈上,可用吐法;病在下焦,可用疏導之法;病胸腹脹滿的,可用瀉下之法;如冒風邪的,可用辛涼發汗法;如邪在皮毛的,可用辛溫發汗法;病情發展太重的,可用抑收法;病實證,可用散法或瀉法。觀察病的陰陽,來決定用劑的柔剛,病在陽的,也可治其陰;病在陰的,也可治其陽。辨明氣分和血分,血實的就用瀉血法,氣虛的就用升補法。
陰陽是我國哲學的一對範疇,由自然界實指之事物演變而來。作為抽象的哲學概念,陰陽主要代表相反相成的兩種屬性,用以說明自然界相互關聯的事物之間及其內部對立統一的兩個方面。古人認為,陰陽的運動變化,決定著事物的產生、發展、變化和消亡,是自然界的總規律。象,指形象、徵象。應象,吳昆《素問吳注》:“應乎天象,而配乎陰陽五行也。”“陰陽應象”,即人體生命活動規律,與自然界四時五行陰陽的消長變化,其象相應的意思。正如馬蒔《素問注證發微》所云:“此篇以天地之陰陽,萬物之陰陽,合於人身之陰陽,其象相應。”
由於本篇的內容,是取法於自然界陰陽五行之氣的運動,以論人體臟腑陰陽五行之氣變化的道理,因此以“陰陽應象”名篇。正如張志聰《素問集注》所云:“此篇言天地水火、四時五行、寒熱氣味,合人之臟腑身形、清濁氣血、表裡上下,成象成形者,莫不合於陰陽之道。至於診脈察色、治療針砭,亦皆取法於陰陽,故曰《陰陽應象大論》。”
《素問》中篇名冠以“大論”的,除有關運氣學說的七篇外,只有“四氣調神”和本篇。至於本篇之所以稱大論,可能是由於本篇內容既闡明了陰陽的概念及陰陽五行學說的基本運用,又論證了人體臟腑的生理功能和病理變化,更重要的是闡發了人與自然相通應的關係,其內容豐富廣泛,是《內經》中闡發陰陽、五行學說至為重要而有較為完整的一篇,故稱“大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