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卯歲十二月中作與從弟敬遠
東晉陶淵明創作的一首五言詩
《癸卯歲十二月中作與從弟敬遠》是東晉文學家陶淵明創作的一首五言詩。詩中前四句記事,衡門閉關,不與人接;接四句寫景,是詠雪名句;次四句寫屋空食陋天冷情索;后四句突兀振起,以遺列為楷模自固窮節,凜然不屈;末四句對比仕隱,傲物自高。
這首詩絕大部分詩句意思都相當明確,只有結穴處“寄意一言外,茲契誰能別”兩句頗有玄言的色彩。
開頭四句“寢跡衡門下”至“,荊扉晝常閉。”寫自己隱居家中,銷聲匿跡,與世隔絕,四顧沒有知己,只好白天把“荊扉”長閉。“寢跡衡門”,並不是淵明本懷消極,是被黑暗世局迫成的。“邈與世絕”,實際是“絕”不了的;“邈”更難說,安帝就被禁近在咫尺的尋陽。複雜的情懷,堅苦的節操,“莫誰知”倒是真的,就詩篇來說,只把敬遠除外。這四句轉折頗多。
之後四句“凄凄歲暮風”至“在目皓已潔”,景有“凄凄”之風,“翳翳”之雪。“凄凄”來自“歲暮”“翳翳”由於“經日”,輕淡中字字貼實。四句中由風引起雪,寫雪是重點,故風只一句,雪有三句。“傾耳”二句,千古傳誦。其妙處在輕淡之至,不但全無雕刻之跡,並且也無雕刻之意,落筆自然而興象精微,聲色俱到而痕迹全消,不見“工”之“工”,較後人一意鋪張和雕刻,能以少許勝多許。
中間四句“勁氣侵襟袖”至“了無一可悅”,緊承風雪敘事:寫寒氣侵衣,飲食不足,屋宇空洞蕭條,沒有什麼可娛悅的。一“勁”字備見凜冽之狀;“謝屢設”三字,以婉曲詼諧之筆寫窮困,尤饒達觀情趣;“了無”撇掃之詞,承上啟下。
最後八句“歷覽千載書”至“茲契誰能別”,議論作結:屋內外一片嚴寒(暗包政治氣候),事無“可悅”,唯一的排遣和安慰,只有借讀“千載書”,學習古代高人志士的“遺烈”“遺烈”兩字,偶露激情。“高操”兩句,又出以詼諧,掩抑激情。有人說這是諷刺當時受桓玄下詔褒揚的假“高士”皇甫希之之流,實際上還包含作者不願為司馬氏與桓氏的爭奪而去殉“臣節”的意思;假高、愚忠,俱不屑為。“固窮”自守,本無以此鳴高之意,故自嘲此節為“謬得”。詼諧中表現了堅貞與超脫的結合,正是前面說的對於儒道精神很好的取捨與結合:是非不昧,節行不辱,而又不出於迂拘。仕進的“平津”既不願再走,那麼困守“衡門”,就不自嫌其“拙”了;不說“高”,又說“拙”,正是高一等,超一等。“寄意”二句,才寫到贈詩敬遠的事,說“寄意”於“言外”,只有敬遠能辨別此心“契合”之道,歸結詩題,又露感慨。
全詩前半敘事寫景,後半議論,事寫得很簡潔,景寫得傳神入化,議論很多,而俱以情滲透其中,且把悲憤沉痛和堅強變成閑淡樂觀和詼諧,深具深厚醇美之意境和松柏勁直之氣節。
此詩作於晉安帝元興二年(403年),當時陶淵明三十九歲。此前二年,即隆安五年(401年),陶淵明似曾出仕於江陵,旋丁母憂歸家。這首詩即丁憂家居時之作。陶敬遠是陶淵明的同祖弟,其母與陶淵明的母親又為姐妹;先陶淵明卒,陶淵明有《祭從弟敬遠文》祭之。文中可見兩人饑寒相共、志趣相投的密切感情。作詩當年,陶敬遠二十三歲,同陶淵明住在一起,並一道讀書躬耕。然而一年的收穫不足自給,使他們過著貧困饑寒的生活。作詩當月,桓玄篡晉稱楚,把晉安帝遷禁在淵明的故鄉尋陽。這是一場政治上的大變局,此詩是在這種背景下寫的。
宋代羅大經《鶴林玉露》:“‘傾耳無希聲,在目皓已潔’只十字,而雪之輕白虛潔盡在是矣,后此者莫能加也。”
清代查慎行《初白庵詩評》:“真覺《雪賦》一篇,徒為辭費。”(“傾耳”二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