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頌·敬之
周成王自我規誡所作的詩
《毛詩序》說《周頌·敬之》是“群臣進戒嗣王”之作,不僅與詩中“維予小子”的成王自稱不合,也與全詩文意相悖。無論從字面還是從詩意看,《周頌·敬之》的主動者都不是群臣,而是嗣王即成王。詩序之所以說“群臣進戒嗣王”,或許是出於成王在周公輔佐下平定叛亂、克紹基業而又有所鞏固發展的考慮,其善意用心無可厚非,卻並不合乎實情。
他在《周頌·敬之》中要表達的有兩層意思:對群臣的告戒和嚴格的自律。
首六句為第一層。成王利用天命告戒群臣,由於他的天子身份,因而很自然地具有居高臨下的威勢。“天維顯”“命不易”,形式上為純客觀的敘述,目的則在於強調周王室是順承天命的正統,群臣必須牢記這點並對之擁戴服從。對群臣的告戒在“無曰”以下三句中表達得更為明顯,其中“陟降”只能是由周王室施加於群臣的舉措,而“日監在茲”與其說是蒼天的明察秋毫,不如說是強調周王室對群臣不軌行為的了如指掌,其震懾的意旨不言而喻。
后六句為第二層。年幼的成王,面對年齡較長的群臣,往往採取一種謙恭的姿態,這裡表達嚴於律己的意願更是如此。成王自稱“小子”,承認自己還很缺乏能力、經驗,表示要好好學習,日積月累,以達到政治上的成熟,負起承繼大業的重任。但是,群臣卻不能因此而對成王這位年幼的君主輕略忽視,甚至可以玩之於股掌,成王並沒有放棄對群臣“陟降”(此處偏重於“降”)的權力,也沒有絲毫減弱國家機器“日監在茲”功能的打算,更重要的是,成王的律己,是在以堅強的決心加速自己的成熟即政治上的老練,進而加強對群臣的控制。年幼而不諳朝政的成王,群臣對之或許有私心可逞(但還會存有對攝政周公的顧忌);而逐漸成熟的成王,決心掌握治國本領而努力學習的成王,群臣對之便只能恭順和服從,並隨時存有伴君如伴虎的恐懼。詩中的律己也就產生了精心設計的震懾。
本篇是周成王表達敬天思想自謙勇任的一首詩歌。
《毛詩序》《詩集傳》都把《周頌·閔予小子》《周頌·訪落》《周頌·敬之》《周頌·小毖》看成組詩。《毛詩序》認為依次表達“嗣王朝於廟”“嗣王謀於廟”“群臣進戒嗣王”“嗣王求助”,似乎是按預定寫作計劃一氣呵成;《詩集傳》則認為“此(《閔予小子》)成王除喪朝廟所作,疑後世遂以為嗣王朝廟之樂。后三篇放此”;均說此四篇完成於一時。這四篇確為內容乃至人物都相關的一組詩,但並非作於一時:前兩篇當作於武王去世、成王即位之初;《周頌·小毖》作於周公歸政之後;《周頌·敬之》則應作於二者之間的某一個時期,此時成王已有了在周公輔佐下執政的一段經歷,正處於自衝動走向成熟的過渡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