釵頭鳳

京劇劇情

《釵頭鳳》於一九二八年編成,同年八月二十六日首次演出於北京開明(今民主)戲院。自飾唐蕙仙,金仲仁飾陸遊,張春彥飾陸子逸,趙桐珊(芙蓉草)飾秋香,馬富祿飾不空。此後歷次演出,深得好評,被稱為荀派五大悲劇之一。

故事介紹


南宋時,山陰才子陸遊,幼與表妹唐蕙仙互訂婚約。唐蕙仙稍長,父母病逝於四川任所。陸母唐氏命陸遊弟兄接唐蕙仙至山陰。唐氏素信佛,常往娘娘廟焚香禮拜。廟主不空,借佛隱身,蓄養眾小尼暗操賤業。見唐蕙仙貌美,乃與秦檜之侄羅玉書密謀,圖將唐蕙仙獻於秦檜以盡逢迎之能事。不空詭言唐蕙仙妨克長上,只有舍入尼庵才能解救,唐氏果為所惑,於陸游弟兄赴試之際,將唐蕙仙賺入廟中。唐蕙仙進廟,怒斥不空,因此備受折磨。山陰俠士宗子常,早聞不空惡跡,遣義士獨孤策潛入廟中殺死羅玉書,並將不空等賺入庄中殺死。唐蕙仙受驚昏迷,宗子常在其身邊拾得陸遊所題詩扇一柄,知其為陸遊未婚妻,決定待陸遊返里時從中成全。陸遊臨安赴試,為秦檜所忌,擯之落第。歸家后以不得唐蕙仙音信,甚為所感,矢志不娶,而唐氏卻四處托媒與之另求婚配。宗子常疑陸遊無義,定計於沈園一試其心。陸遊於園中窺見唐蕙仙,甚為驚疑,遂題《釵頭鳳》一詞於帕,寄與唐蕙仙。唐蕙仙讀之,大慟成疾。宗子常知二人情深,邀陸遊兄陸子逸往說唐氏。唐氏醒悟,同意迎娶。花燭之期,唐蕙仙因久積悶郁,病已垂危。缺月終未得圓,致成千古遺恨。
三十餘年前,在北京演出時,偶讀陸放翁詞賦,見《釵頭鳳》一闋,哀婉纏綿,言言血淚,深為所動。放翁為宋代愛國詩人,不屈奸佞,力主抗金。但在腐朽的南宋王朝里,君昏臣佞,秦檜等勾結金人,賣國求榮,放翁雄心雖大,壯志難伸,半生鬱郁不能得志。其畢生可歌可泣之事甚多,而在個人生活中最不幸的遭遇,則是與表妹唐蕙仙的婚姻悲劇。《釵頭鳳》詞即為此而作。
荀慧生因甚喜其詞,又頗同情其事,乃編寫成劇。意圖通過唐、陸悲劇,揭露封建制度、封建婚姻的毒害。然據周密《齊東野語》及陳鵠《耆舊續聞》所記,言唐蕙仙被逐於姑,改適宗室趙士程,放翁遇之於沈園,因賦《釵頭鳳》一闋題壁間,並引陸放翁晚年所作“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台。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等詩為證。我以為唐蕙仙果若再醮,陸放翁未必如此追慕,念念不忘。歷史上訛傳之事不鮮,宋人筆記不足信之事甚多,如徐夢華《三朝北盟會編》,稱鄂王夫人再適,王遣韓良臣以錢遣之,讀者笑其妄誕。再如李清照再適張汝舟事,幾乎眾口一詞,後人據《金石錄後序》考證,乃知全屬虛文。我以為陸、唐二人若潔身自守,以待來日重逢,會使戲劇性更加濃厚,感人更甚,並能激起觀眾共鳴。我因愛重陸、唐二人,而搬演此劇,更本著愛重之意塑造其人,因此另闢蹊蹺,寫唐蕙仙被逐流落尼庵,為宗子常所救,設法使其與陸放翁重圓。不意完婚之日蕙仙病篤,終成遺恨。並將《釵頭鳳》原詞譜入戲中,以增聲色。此為當時嘗試之作,舊日皮黃中尚無此範例。
最初改編本中本無陸遊怒打惡尼不空一場,後來金仲仁先生鑒於此劇悲劇氣氛濃重,觀眾心情過於壓抑,不稍作調劑,戲易於溫,因而建議增添這一細節。演出後台下效果甚佳。近年來,在實踐中感到原本場子較多,還有精鍊壓縮必要,戲的主題及陸母唐氏性格應再加鮮明。因此重新加工整理,刪除或合併其中零散場子,並作適當豐富,以求主題思想更加突出。改編本於一九六一年定稿。

京劇附記


千百年來,前哲時賢多認為陸遊和他的原配夫人唐氏是姑表關係,其實事實並非如此。最早記述《釵頭鳳》詞這件事的是南宋陳鵠的《耆舊續聞》,之後,有劉克莊的《后村詩話》,但陳、劉二氏在其著錄中均未言及陸、唐是姑表關係。直到宋元之際的周密才在其《齊東野語》中說:“陸務觀初娶唐氏,閎之女也,於其母為姑侄。”從這以後“姑表說”遂被視為“恆言”。其實綜考有關歷史文獻和資料,陸遊的外家乃江陵唐氏,其曾外祖父是歷仕仁宗、英宗、神宗三朝的北宋名臣唐介,唐介諸孫男皆以下半從“心”之字命名,即懋、願、恕、意、愚、讕,並沒有以“門”之字命名的唐閎其人,也就是說,在陸遊的舅父輩中並無唐閎其人(據陸遊《渭南文集?跋唐修撰手簡》、《宋史?唐介傳》、王珪《華陽集》)。
唐質肅公介墓誌銘考定,而陸遊原配夫人的母家乃陰唐氏,其父唐閎是宣和年間有政績政聲的鴻臚少卿唐翊之子,唐閎之昆仲亦皆以“門”字框字命名,即閌、閱據《嘉泰會稽志寶慶續會稽志》、《阮元》兩浙金石錄、《宋紹興府進士題名碑》考定。由此可知,陸遊和他的原配夫人唐氏根本不存在什麼姑表關係。這樣,周密的“姑表說”就毫無來由了,那麼這完全就是出於他的杜撰了嗎?並不是這樣的。劉克莊在其《后村詩話》中雖然未曾言及陸、唐是姑表關係,但卻說過這樣的話:“某氏改適某官,與陸氏有中外。”某氏,即指唐氏;某官,即指“同郡宗子”趙士程。劉克莊這兩句話的意思是說:唐氏改嫁給趙士程,趙士程與陸氏有婚姻關係。事實正是如此,陸遊的姨母瀛國夫人唐氏乃吳越王錢俶的後人錢忱的嫡妻、宋仁宗第十女秦魯國大長公主的兒媳,而陸遊原配夫人唐氏的後夫趙士程乃秦魯國大長公主的侄孫,亦即陸遊的姨父錢忱的表侄行,恰與陸遊為同一輩人據陸遊《渭南文集》跋唐昭宗賜錢武肅王鐵券文,王明清《揮后錄》及《宋史》宗室世系、宗室列傳、公主列傳等考定。作為劉克莊的晚輩詞人的周密很可能看到過劉克莊的記述或聽到過這樣的傳聞,但他錯會了劉克莊的意思,以致造成了千古訛傳。
七、《釵頭鳳》迷案
青絲
陸遊、唐婉、紹興沈園、《釵頭鳳》,這幾個符號,共同聯結締造了一段愛情的千古絕唱。在諸多的古筆記抄本中,都記敘了一個故事:陸遊曾經娶妻唐婉,因妻子與家人不和,迫於家庭壓力休妻。唐婉改嫁給了同郡宗子士程。後來,陸遊到沈園遊玩,與唐婉相遇,悵然有失,於是在園中牆壁上題寫了一首《釵頭鳳》詞:“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銷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唐婉得知之後,也回題了一詞:“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欄。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這一首情真意切的詞,哀婉沉痛,觀者無不為之愴然。不久,唐婉就抑鬱而死。
這個著名的愛情故事,還被後世之人改編成了戲曲,廣為傳唱,並且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同,紹興沈園也因此而聲名大振。但是,關於陸唐二人在沈園偶遇的情節,以及《釵頭鳳》一詞的寫作背景,卻是歷有爭議。早在清代,浙江海寧人吳騫在《拜經樓詩話》中就提出了質疑,認為此乃宋人牽強附會出來的故事,《釵頭鳳》一詞是陸遊情有別寄,並不是為了唐婉而作。現代著名詞學家夏承燾先生也認為,《釵頭鳳》是陸遊於中年入蜀后所作的詞,乃為一時即興之作,實與唐氏無涉。
爭議的焦點之一,是記敘這個故事的幾部筆記抄本,內容有互相矛盾的地方。首先是陸遊題詞的年份對不上號,其次是沈園的歸屬有不同的說法。因為有抄本將沈園說成是唐婉改嫁之後的夫家的房產,也就是說,唐婉曾經是沈園的女主人,她死後,沈園也數易其主。如此一來,處於這種背景之下的陸遊,到沈園遊玩倒似帶有明確的目的性,就是為了再會前妻,重溫舊情。這不免帶有一點想當然的味道。且不說這種可能性,在封建禮教盛行的南宋時期有多大,即使退一步說,陸遊真有那麼傻,已經改嫁了的唐婉也不可能傻到把自己不忘舊情的心跡寫在自家園子里的牆上。因此,這種由私家編撰、以記錄稗官野史為主的筆記抄本,可信程度存疑。
從陸遊留下的詩文看,他確實在沈園題過詞,他的詩作中也屢屢提到過沈園,如:“落日城頭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台”,“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等等。然而,這並不能說明他曾在此邂逅唐婉,並為之作詞。夏承燾先生認為,《釵頭鳳》是陸遊入蜀之後,到宣撫使王炎的幕府任職期間,居於成都的五年裡所作的。這主要是以《釵頭鳳》的用韻、寫作風格以及詞中所提到的景物為參照,然後與陸遊同一時期寫作的詩詞作對比,最後得出的結論。也就是說,《釵頭鳳》並不是為了唐婉而寫,“紅酥手”另有其人。有可能是陸遊在四川期間,曾經迷戀一位美人,心裡時刻惦記掛牽,後來天不遂人願,兩人最終分開。於是,陸遊寫下了《釵頭鳳》一詞遣懷,排解內心的愁悶和哀傷。
明代筆記《堯山堂外紀》中有一段記敘,與此說法相類似:陸遊在蜀時,鍾情某個女子,曾賦詩曰:“金鞭珠彈憶春遊,萬里橋東罨畫樓。夢倩曉風吹不斷,書憑春雁寄無由。鏡中顏鬢今如此,席上賓朋好在否?篋有吳箋三百幅,擬將細字寫新愁。”爾後,陸遊又寫了一首詩:“喪馬清狂錦水濱,是繁華地作閑人。金壺投箭消長日,翠袖傳杯領好春。幽鳥語隨歌處拍,落花鋪作舞時茵。悠然自適君知否?身與浮名孰重輕!”從這些詩里也可以大致看出,陸遊在蜀中的生活也是頗為風花雪月、溫柔歡悅的。
當然,這只是一種推測,尚無法完全證實。只不過,若是此說成立的話,那麼唐婉的和詞,也是好事之人的附會之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