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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事會
傳統相聲之一
白事會,傳統相聲之一,以喪事為主題,一般是逗哏的說幫捧哏的父親辦喪事,覆蓋面很廣,將北京天津河北地區的喪事風俗基本涵蓋,結尾常以沒墳地為大包袱抖出,結束。一般認為馬三立馬老祖的最好,馬志明、黃族民,侯寶林、郭啟儒也曾經演過,近年年輕演員紛紛上演,第二班,大逗相聲,樂豐齋相聲茶社,宏春社,泰友曲藝社等相聲班社演出的白事會。
目錄
馬三立、王鳳山版本 | |
甲 “人講禮義為先,樹將枝葉為源”嘛! 乙 對了。 甲 為什麼一個演員上台,說也好吧,唱也好吧,幹嗎先鞠個躬、敬個禮呢? 乙 嗯。 甲 又不是得罪誰了賠個不是,就是“未曾學藝先學禮”。 乙 唉。 甲 上台鞠個躬是什麼意思呀? 乙 什麼意思? 甲 這個演員那個心情啊!多麼高興啊!歡迎你們呀!就是歡迎!哎呀!你們犧牲寶貴的時間,尊敬的觀眾們來看我們的節目,我們多高興啊!另外呢,是什麼意思呢?就是問好,哎呀!你們來了,你們大家都好啊?!就是不說出來,內心是這個意思。鞠躬要嚴肅認真,鞠躬四十五度,四十五度(甲做一個正常的鞠躬),這樣就九十度了(甲做一個幅度很大的鞠躬)。 乙 不不不,太大了! 甲 用不著那樣,鞠躬——再抬頭——再看看各位。為什麼要看你們呢?就是給你敬禮,敬禮完了再看看你,先鞠躬。不能鞠躬的時候看(甲演示鞠躬的同時抬頭看觀眾),這是雜技那頂碗! 乙 好嘛! 甲 人要客氣嘛!五講四美還要這樣嘛!“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見人要問好,現在我聽說有接電話的還要問好是嗎? 乙 哦。 甲 鈴一響,嘩鈴鈴鈴……你好?!你找誰呀?應當這樣嘛!我老沒給您問好。 乙 唉唉。 甲您好?! 乙 啊,少見,您好?! 甲 我也好。 乙 嗯……啊? 甲 我也好。 乙 你幹嗎? 甲 省得你問我了。 乙 嗨!好好好。 甲 家裡都好哇? 乙 您承問,都好。 甲 都誰好哇? 乙 那我哪知道哇,怎麼都誰好哇? 甲 誰呀? 乙 您問誰誰好。 甲 問誰呀?老太太好? 乙 好好。 甲 大娘好? 乙 好好。 甲 嬸子好? 乙 好好。 甲 您那大嫂子好? 乙 好好。 甲 您那弟妹…… 乙 我們家是寡婦大院! 甲 您那二妹妹、三妹妹…… 乙 等等,等等,都是女的?沒有男的? 甲 也有。 乙 唉。 甲 我們家男的多。 乙 啊?!咱搬一塊住去是怎麼著?啊?! 甲 ……商量商量吧。 乙 別商量了,沒商量! 甲 問您家男的,老爺子好!您的父親,老爺子,老太爺呢? 乙 別提了。 甲 他老人家? 乙 我爸爸過去了。 甲 啊? 乙過去了! 甲過去了? 乙 啊。 甲 過那邊去了?剛還在這來著,哦,剛走過去,解手去了吧? 乙 嘿嘿! 甲 我看著過去了,我去找去,我叫他去。 乙 別,別,別找了! 甲 你不是說剛走過去了嗎?我看見了一位剛在這過去了嘛! 乙 像話嗎?! 甲 就剛才那位。 乙 哪位呀? 甲 你不說過去了嗎?過去,你說過哪? 乙 過去,走過去了呀? 甲 過哪? 乙 哪也沒去,不是走過去了,我爸爸下世了。 甲下市(世)了。 乙 唉。 甲 哦,自由市場啦,做買賣啦,賣果仁,哦,賣果仁那老頭就是呀? 乙 誰說的?! 誰說的?! 甲 賣瓜子,傻子瓜子? 乙 沒有,那是傻子,不是,不是啊! 甲 你說下市(世)了,是下…… 乙 下世呀,不是下小市。 甲 我不懂,不懂你這話,不懂!不懂! 乙 嘿!乾脆告訴您,沒了! 甲 沒了? 乙 唉。 甲 找找哇! 乙 啊?哪找去? 甲 哎?沒了你不找找? 乙 那怎麼找哇? 甲 哎呀!手絹沒了還得找找呢!(甲做丟手絹狀)哎喲?我手絹沒了?你爸爸沒了你不找?就完了?沒了就完了?找哇! 乙 怎麼找哇? 甲 找哇!各處找,登報,登報!尋人!街上貼上告白條,路口、衚衕口、電線杆子上,你不用大張紙,就用這麼大張紙就行。你寫個尋人小廣告的告白條,找!是沒有了不是?是沒有了你就這麼找,你寫呀! 乙 怎麼寫呀! 甲 沒詞呀?我教給你,我教給你。 乙 哦,你有這詞? 甲 我呀? 乙 啊。 甲 我……我也沒有。 乙 嘿嘿! 甲 我給你現編。 乙 啊,現編的。 甲 給你編的,就為給你編個詞。 乙 那您編吧! 甲 這個告白條,你寫上啊,“尋人”。 乙 尋人? 甲 這“人”字要衝上倒寫著啊,這樣“人”字倒寫著。 乙 那為什麼呀? 甲 圖個吉利啊! 乙 哦,這是吉利? 甲 唉,尋人嘛,讓人看見“哎!尋人的啊?哎!‘人’倒(到)了哎!” 乙 嗯。 甲 哎!這‘人’倒(到)了!這人到了,借人這口氣,你爸爸沒了嘛!尋人,這人到了,就找著了。寫“尋人”劃一道,下邊再寫“敬啟者切聞:忠不顧身,孝不顧恥,忠則盡命,孝當竭力。烏鴉反哺,羊羔跪乳,禽獸尚知惦念父母,又何況三年給養,十月勤勞,為人豈能忘懷雙親。鄙人王鳳山幼讀詩書,粗知禮義,耿耿此心未嘗忘懷。昨晚偶不留神,走失親爹一個。” 乙 還親爹? 甲 是不是親的呀? 乙 是親的! 甲 那就寫親爹一個,“走失親爹一個,當時呈報該管公安局通傳查找外,特登報端,倘有四方仁人君子知其下落,將我全爹送回。” 乙 怎麼還全爹呀? 甲 你得要全的! 乙 啊?! 甲 不全可不行! 乙 怎麼? 甲 缺須、短尾兒、沒水牙、沒抱爪兒,那就不能要了。 乙 這是蛐蛐! 甲 寫全爹吧?“將我全爹送回者,酬洋一百元,酬金已待,決不食言,王鳳山,詳細住址”,還得要註明你父親什麼模樣,什麼長相,穿什麼衣裳,有什麼特徵,最好來個像片。 乙 哦。 甲 讓人一看,哦。你別馬馬虎虎! 乙馬馬虎虎? 甲 你可別省事呀!你要打算省事就費了事了! 乙 怎麼? 甲 你怎麼能簡單吶?你太簡單了,“王鳳山丟爸爸一個,有人把老頭兒送在家去,酬謝一百元”,完了!麻煩了! 乙 怎麼? 甲 把老頭兒送去一百塊錢,人家知道什麼模樣呀?老頭兒多了,河邊公園大椅子上坐著,那老頭兒三、五十個,呼啦呼啦都去了…… 乙 啊?我呀? 甲 你說到你們家,一百塊錢一個,你兩、三千塊錢,嗯?……你說這老頭兒…… 乙 我一個都不要!都給你送去!像話嗎?! 甲 你不是說你爸爸沒了嗎? 乙 嘿! 甲 沒了就這麼找! 乙 沒了就這麼找?! 甲 對了。 乙 沒了這句話您都不懂啊? 甲 你說吧。 乙 乾脆死了! 甲 什麼? 乙 死了! 甲 誰呀?誰死了? 乙 我爸爸。 甲 不能! 乙 不能? 甲 不能! 乙 啊? 甲 你爸爸沒死過! 乙 多新鮮吶! 甲 沒死過。 乙 對了,有死好幾回的嗎? 甲 我知道你爸爸早死了,你爸爸死了好幾十年了。 乙 啊,對對。 甲 解放以前你爸爸死的,你爸爸死的時候你才30來歲,我也30來歲嘛。我上你家忙活白事,你知道不知道?打你爸爸有病的時候我就天天往你們家去。 乙 對。 甲 辦這棚白事誰給辦的? 乙 誰辦的? 甲 你沒聽說?我—— 乙 是呀? 甲 哎—— 乙 噢,我聽說您沒少受累。 甲 哎!咱們過這個,沒少受累幹嗎呀!那年你沒在家。 乙 對了。 甲 你應事了。 乙 啊,我讓汽車撞了!怎麼還應事了? 甲 你應了……你應了點兒事了。 乙 外地呀給人家應酬點兒事。 甲 你呀沒在此地。 乙 對。 甲 你跟你老伴兒、你跟你媳婦,你們兩口子都在廣州。 乙 對。 甲 那時候給你去信、拍電報你都來不了。 乙 來不及。 甲 家裡那時候就有你大哥,你行二。 乙 對。 甲 你哥哥、你兄弟、你大嫂子、你兄弟媳婦兒、你姐姐。你大姐比你大哥大兩歲,對不對? 乙 對。 甲 你大姐出閣了,你二妹妹、三妹妹。三妹妹那時還沒出閣,還沒出嫁呢,現在三妹妹都當姥姥了,那時候還是個小姑娘呢。打你爸爸一有病我天天去。 乙 是呀? 甲 去看老頭兒去,你爸爸那個病一天比一天惡化,不吃東西凈喝葯,那哪成啊?!變模樣了!走形了!哎呀!我一瞧,這可不好辦,我就跟大哥、跟老三說,我說:“鳳山二哥可沒在這,家裡這老頭兒這病可不見好,咱們要天天就得喝這湯藥,當然說也管事,不怎麼見效。”我跟老三商量商量,我說:“咱們是不是讓老頭兒住醫院?” 乙 對。 甲 老三說:“他不去!他沒住過醫院。”我說我問問,我說:“老爺子,您吶天天喝這湯藥挺見好,您看您這一天比一天好哇,是不是?您住醫院吧?您到醫院住,換換吃點兒西藥?” 乙 唉,怎麼? 甲 不去!搖頭。(甲學乙父親的語氣)“我呀……我不行了。” 乙 我爸爸不行了! 甲 我……我不行了。 乙 你呀?!你早就不行了你,你不是現在不行。 甲 這是學你爸爸。 乙 你別學了! 甲 他告訴不行了,我讓老三說,我找你三兄弟,我說:“老三,你去說去,你告訴醫院比這條件好,晝夜有值班大夫,你去說去。”老三怵怵癱癱、猶豫不定,老三過去了(甲學乙三弟的語氣):“爸爸!” 乙 唉! 甲 叫你了?答應得到脆啊!這是老三叫你父親呢!再答應我可踹你啊!這別搭碴兒,聽著啊! 乙 唉唉,不搭碴兒。 甲 (甲繼續學乙三弟的語氣)“爸爸,您吶上醫院吧?醫院吶那大夫值班,晝夜有大夫,護士照顧也好,送您上醫院,找個車”,你爸爸不去,(甲學乙父親的語氣)“別管我,你們呀,好好地孝順你媽”,閉上眼不說話了 乙 喲! 甲 不言語了,我過去一瞧……咽氣了! | 乙 怎麼了? 甲 (甲繼續說)“老頭兒完啦!”你哥哥就一愣:“啊?!老頭兒死啦?!”你大哥一聽,當時,“嘩——”,哭了! 乙 有這麼哭的嗎?有這麼哭的嗎?“嘩——”,滋兒挺遠,這是尿了這是! 甲 你大哥淚如湧泉,這叫淚如湧泉,“嘩——”…… 乙 沒這麼多眼淚! 甲 “叭嗒叭嗒”…… 乙 還“叭嗒叭嗒”。 甲 掉了十一個眼淚兒。 乙 他還給數著呢,十一個。 甲 你哥哥大小眼兒嘛! 乙 呆你的! 甲 別熬藥了,一聽北屋裡,好嘛!“哇哇”的都哭起來了。 乙 那還不哭! 甲 你大嫂子、你兄弟媳婦兒、連這姐兒倆“哇哇”的,我到這:“先別哭!先別哭!現在不是哭的時候,趕緊誰跑一趟把大姐請來。”你們大姐那時候住的挺遠,西南樓兒那邊住。 乙 對。 甲 趕緊把大姐叫來,用車把你姐姐叫來了,那時你大姐四十來歲吧? 乙 對。 甲 挺胖的身子,大姐來了。進門也是哭了一頓,那就別攔著了,那麼大歲數挺胖的,讓她哭兩聲吧!我說:“大姐呀!先別哭,咱們研究研究這事怎麼辦?咱們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你們哥幾個、姐幾個上墳地哭去!” 乙 對。 甲 (甲繼續說):“咱們這事怎麼辦?把您請來了,您是大姐,老頭兒生養你們哥幾個、姐幾個,就您歲數大,你出主意,咱們這個白事打算怎麼辦?” 乙 嗯。 甲 你大姐說:“我呀歲數大,可是我是出了門子的了,怎麼也是外人吶,啊?還是聽大哥的吧!老二鳳山也沒在家,大哥跟老三怎麼說怎麼好,我聽著,讓我拿多少錢我就拿多少錢,我隨著,怎麼辦都好!”我說:“好!大姐!漂亮!說話我愛聽,應當得這樣!”我說:“大哥!怎麼辦?研究研究吧?” 乙 嗯。 甲 (甲繼續說):“該吃吃啊!該睡的睡啊!都沒吃飯呢!這不熬了粥了嘛,把粥端過來,一人喝兩碗先,接這兒吃乾的、餅、吃饅頭,那時哭得那樣絕對吃不下去了。 乙 吃不了! 甲 先拿熬的這一鍋粥,大姐“庫叉庫叉”弄了兩碗。 乙 哎!有這麼喝粥的嗎?“庫叉庫叉”的?像話嗎? 甲 “嘩啦——嘩啦——”…… 乙 幹嘛? 甲 “哇呀呀呀——”…… 乙 好嘛?張飛來了?! 甲 怎麼著? 乙 就說喝粥就完了。 甲 大哥出主意吧!你哥哥說呀:“反正這個紅白喜事無盡無休,你說咱們怎麼辦?怎麼叫大辦?怎麼叫小辦?只要說的過去呀就行了,‘心到神知、上供人吃’,怎麼出這個殯?辦這個白事?不是給街坊鄰居、親友們看嗎?亡人不也是不知道嗎?我說咱們簡簡單單的,反正咱說得過去呀,我看就差不多了。” 乙 嗯。 甲 老三說:“不能!‘窮人不可富葬,富人不可窮埋’,咱們雖然不是財主啊,咱不稱錢,但咱們也不算太窮,咱們不能用四塊板把老爺子抬出去,咱們得像個樣呀?!有大姐兜著,不管花多少錢,不夠讓她添,大姐夫家裡有錢。”大姐說:“沒關係!用多少錢我拿!不管花多少錢,我添一半都行。” 乙 嗯。 甲 我說:“好!這不這麼說嘛!交我了,我辦,錢少花事要得辦好!” 乙 你瞧。 甲 (甲繼續說):“讓你們哥幾個、姐幾個露臉!” 乙 唉。 甲 我辦我當然不行,我得找內行。 乙 哦,還有內行? 甲 紅白喜壽事,這個沒有內行辦,你是白費錢辦不好! 乙 對。 甲 我找熟人,我有朋友哇!王十二、翟鶴齡、李文清、叢四爺,這都是久幫給人辦紅白喜壽事的,把這幾位請來,我們打算花多少錢?您看怎麼辦?咱們要對得起老頭兒!對得起老爺子! 乙 對。 甲 老爺子不易! 乙 是呀! 甲 這一輩子真是為家為業操勞過度,以至他老人家年老氣衰,心臟之症痛絕俱裂,經北京著名的醫師蕭龍友、孔伯華、汪逢春、楊浩如、施今墨(註:肖孔汪施是民國時期北京四大中醫學家。)各大名醫臨床會診,結果是醫藥罔效。 乙 唉。 甲 你父親西方接引、與世長辭,夠奔西方極樂世界……去了! 乙 嗐!你就說死了不就得了! 甲 怹這一死呀!報喪的訃聞(註:也作訃文。)撒出去,各地的親友都來弔唁,花圈、輓聯、幛子、紙牌兒(註:宣紙製成的匾額。)簡直的不計其數。你父親這裝裹(註:壽衣。)新鮮! 乙 什麼? 甲 我沒見過! 乙 是呀! 甲 我沒看見過!不是一般死人穿的那袍套靴帽。 乙 哦。 甲 你爸爸信佛! 乙 對。 甲 穿的這身服可太好了!嗬!這身衣裳、這裝裹定做的。 乙 哦。 甲 早先做的,早就預備好了。 乙 對,早做的。 甲 您爸爸信佛嘛!穿的是全身道服,整部《金剛經》陀羅經被,水襪雲鞋,藍呢子盤金線厚底兒福字履。您爸爸這口棺材講究! 乙 棺材好! 甲 講究!北京前門外打磨廠萬益祥木場買的。(註:1.木場也稱桅廠,即棺材鋪;2.據查資料舊時北京九大桅廠中只有一家前門打磨廠小橋“永昌桅廠”,另有前門西珠市口“萬齡(鶴?)祥桅廠”。) 乙 對。 甲 材料叫金絲楠掛茵陳里兒。(註:也作茵沉,是最上等的木材,舊時為封建帝王所用。) 乙 嗬! 甲 上黑漆,三道大漆,掛金邊兒,頭頂福字,腳跐蓮花,棺材頭裡兒寫的是白字,寫的是您爸爸的名字。 乙 哦。 甲 寫的是……那叫什麼字……宋體!宋體的扁字,每一個字這麼寬,這麼扁,上寫“清封”,“清封”倆兒字用紅色的。 乙 哦。 甲 “清封登仕郎王太公諱致和”。(註:1.登仕郎是清代正九品文官;2.王致和為清代進京落第的舉子,北京臭豆腐的發明人。) 乙 嗯,我爸爸叫王致和! 甲 入殮!入殮入響殮! 乙 響殮? 甲 不是無聲無色地把死人抬起來,往棺材里一放就完了,響殮! 乙 唉,奏大樂。 甲 找來二十個吹鍋手。 乙 吹鍋手哇? 甲 吹廣…吹…吹廣…吹鬼…吹鬼手! 乙 得得得,您別亂吹了! 甲 吹什麼手? 乙 吹鼓手。 甲 吹鼓手! 乙 唉。 甲 吹那個嗩吶的。 乙 對 甲 打那個大鑼,那麼大大鑼,當、當、當、當、當、當、當、當,嗬!敲得震天震地的,掐屍的、入殮的四位師傅們,到床板那把你父親這屍首…… 乙 唉。 甲 ……托起來,“請大爺!”就叫你大哥,讓你大哥過來幹嘛?托著你父親的腦袋。 乙 這叫“長子抱頭”。 甲 對了!“長子抱頭”就托好了,“師傅們!準備!”嗒嗒嘀、嘀嘀嗒嘀……,都準備好了,“請大爺!起傢伙!起傢伙!打!起!”嘀啦嘀嗒、嘀啦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乙 散戲了這個! 甲 反正吹嗩吶,我不知道吹什麼牌子。 乙 那你也別吹這個呀! 甲 這叫入響殮。 乙 啊。 甲 到第三天“接三”。 乙 唉。 甲 這叫“接三經”。 乙 啊。 甲 “放焰口”。 乙 對。 甲 找來四十個大和尚。 乙 啊?大和尚? 甲 嗯。 乙 怎麼還要大和尚呀? 甲 我(你?)怕忌這“大”字。 乙 不要這大和尚,和尚! 甲 找四十個和尚來念經,念什麼呀?這叫“放焰口”。 乙 “放焰口”? 甲 叫“焰口施食”。 乙 啊。 甲 擺了大四方桌子、八仙桌子,六個八仙桌子挨著,擺這麼一大條兒,兩邊和尚都坐滿了,敲打的樂器有吹管子的、吹笙的、打九陰鑼的、打銅的那個鑔、打銅鈸的,誇、抬誇、抬誇、抬誇、抬誇、抬誇、誇、抬誇、抬——,當間坐一個,當間坐的那個和尚戴著個五佛冠(註:毗盧帽。),那帽子有五個小佛爺兒。 乙 對。 甲 那叫大帽,他念這個“焰口施食”。 乙 啊。 甲 念十六本“焰口施食”呀,念經還得扔那麼點兒那個小饅頭,舍小饅頭、撒銅錢。 乙 嘿! 甲 我念你聽聽? 乙 啊。 甲 頭一篇,“焰口施食”十六本的頭一篇的詞是:“道場成就,賑濟將成。齋主虔誠,上香設拜。壇下海眾,舉揚聖號。”這是前六句啊,當間這大和尚(起唱):“道場成就,賑濟將成。齋主虔誠,上香設拜。壇下海眾,舉揚聖號。苦海滔滔孽子召,迷人不醒半分毫,世人不把彌陀念,枉在世上走一遭。施得功德,再惹茗香,再伸召請,召請亡靈來赴會,趁此上蓮台。一心召請啊哎——,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鏜——,遠觀山有色,近聽水無聲,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施得功德,再惹茗香,再伸召請,召請清封蹬死狼(登仕郎)、踹死狗、壓死耗子、踢死貓,此夜今宵來受甘露法食。哎…… 乙 等等、等等……(乙用扇子打甲的頭)…… 甲 你這是念完經打和尚! 乙 這是什麼經? 甲 這叫“焰口施食”! 乙 “焰口施食”就完了,念點兒就得了。 甲 每七天來一次。 乙 啊。 甲 這大和尚又來了。 乙 大和尚又來了? 甲 這是“迎七”,“迎七經、二七經、三七經”,擱到七七四十九天。 乙 你聽聽! 甲 才出殯! 乙 啊。 甲 出殯那天正趕好天! 乙好天? 甲 在你們院里搭大天棚,搭的什麼呀?搭的起脊大棚! 乙 對。 甲 在門口外邊立三棵白杉槁。(註:讀作“沙高”,即用杉木做的腳手架,北方用杉木而南方則用竹子。) 乙 哦。 甲 兩邊是鐘鼓二樓、過街牌樓,這大牌樓是什麼搭的? 乙 啊? 甲 用這白藍色的花紙搭的彩牌樓! 乙 嗬! 甲 正當中寫三個字“當大事”,孔子(此處應為孟子)曰“唯送死者以當大事”,兩邊是鐘鼓二樓,兩邊是音樂齊奏,鑼鼓喧天,兩個黑紅帽在靈堂引路,請來了文官點主、武將祭門,連放三聲鐵炮,先由杠夫二十四名將經棺請出門外,上小杠四十八杠,后換大罩(杠)八十人杠,杠夫滿都是紅纓帽、綠架衣、剃頭、洗澡、穿靴子、挽穿套褲,八十人杠換三班二百四十人! 乙 嗬! 甲 這殯!擺開了一字長蛇五里地! 乙 哎! 甲 最前邊是三丈六的銘旌幡,上寫著你父親的官銜。(註:銘旌也作功布、明旌,是漢官出殯引路招魂的旗幟。) 乙 哦,官銜。 甲 接著就是紙人紙馬,都是紙糊的。開路鬼、打路鬼、英雄鬥志百鶴圖,有方弼、方相、哼哈二將(註:均為《封神演義》中的神將。),秦瓊、敬德、神荼(讀“書”)、鬱壘(讀“律”)四大門神,有羊角哀、左伯桃、伯夷、叔齊名為四賢,旗羅傘扇奏大樂,兩堂彩譜,一頂引魂轎,有軍樂隊、銅管樂、管弦樂,還有打擊樂,童引法鼓(註:有前面的童子背鼓,後面的童子敲擊。)子弟文場(註:旗人子弟票友演奏的“文場會”。),七個大座帶家廟(?),松鶴、松鹿、松亭子,松傘、松幡、松轎子,花傘、花幡、花轎子,金瓜鉞斧朝天鐙,纓舞纓幡纓罩纓,“肅靜”“迴避”牌一樣五十對,黃緞子繡花傘一堂,上綉金福字,飛龍旗、飛鳳旗、飛虎旗、飛豹旗、飛彪旗、飛熊旗、飛魚旗、飛鰲旗,四對香幡、八對香傘,尼姑二十名,道姑二十名,和尚四十名,老道四十名,喇嘛經四十名,北京佛教會居士林的居士也來送殯,童子雪柳(註:竹筒中插入裹了白紙穗的細竹條謂之“雪柳”,由男童手執。),雪柳一百五十對,花圈四百對,輓聯四百對,當中有影亭一座,上擺著你父親的像片(甲模仿乙父親的遺像)。 乙 哎喲!猴兒哇?成了!成了! 甲 各界親友送殯的兩千多位,送殯的親友胸前都戴著白紙花,兩個白帷幕,白帷幕裡頭有兩個人架著你哥哥,有兩個人攙著你兄弟,這哥倆頭戴麻冠、身穿重孝、手拿哭喪棒,你哥哥左手還扛著引魂幡,哭得是泣不成聲。灑紙錢的北京的“一撮毛”(註:本名全福,清末民初滿族人,因為臉上有一撮黑毛故綽號“一撮毛”。),拿紙錢“嗒——”這一灑節節高,三層開花滿天星。大官罩(註:也作棺罩,官罩是罩在棺材外邊的有蓋掛綉片的木框,棺罩則是棺材和官罩的合稱。)過來了,“的、的、的、當、當、當、當”兩個打響尺的倒退著走,“當、當、當、當、當、當、當、當”,八十人杠“唰、唰、唰、唰”走得是又齊濟、又穩當,官罩過去,有六十輛洋馬車,裡邊坐著家屬女眷跟著送殯。 乙 嘿! 甲 這個殯早晨九點鐘發引,下午四點半了才到你們家! 乙 哎?怎麼又抬回來了? 甲 沒找著墳地! 乙 是啊! |
郭德綱、于謙版本台詞 | |
郭:學生郭德綱,向我的衣食父母們致敬。來了很多人哪,我打心裡那麼痛快。 於:高興啊。 郭:看著你們我就美得慌。 於:是啊。 郭:有人認識我們,有人不認識我們。 於:哎,有熟的有不熟的。 郭:我是中國相聲界非著名相聲演員郭德綱。 於:呵呵。這就自我介紹了。 郭:挺慚愧呀,幹了20多年了,也不是個腕兒,也不是個角兒,也不是個藝術家。 於:啊。 郭:除了我們家親戚沒人認識我。 於:是啊。 郭:很慚愧啊,給我擱在王府井,問,認識我么,扭頭人就走。 於:不認識。 郭:認識我么?哎,哎,得,還打車走了。 於:跑得還挺快。 郭:看人家。 於:誰啊? 郭:于謙老師。 於:哦,說我? 郭:了不起啊。 於:咳,也沒什麼…… 郭:相聲說得好啊,還涉足影視。 於:拍過幾個片子。 郭:拍過膠片。 於:啊。 郭:拍過廣告。 於:哦。 郭:拍過電視劇。 於:是。 郭:拍過花子。(拍花子:指拐賣兒童的行為) 於:我還拐小孩呢我? 郭:啊?怎麼呀? 於:拍花子,我! 郭:拍。拍畫,畫報。畫報上你穿一旗袍,跟那兒站著。 於:我拍什麼不好,我拍穿旗袍的! 郭:就是仿那個上海二三十年代那個,叼煙捲那個。 於:那我也不能穿旗袍啊! 郭:凈接大活兒。馬上就要成為北京三蹦子形象代言人了。(三蹦子:指農用三輪車) 於:這什麼大活兒啊這個! 郭:以後是三繃子都有于謙的照片。 於:不怎麼樣! 郭:多好啊,羨慕人家。小相聲演員啊,比您這有腕兒的,沒法比。 於:您可不能這麼說。 郭:啊,我們這存了好幾年了,好幾十年,買輛破車開。 於:哦。 郭:人家干這行一年,人家就買了。 於:買汽車了? 郭:買月票了。 於:我坐公共汽車去是吧? 郭:什麼車都能上,哎,也沒人管! 於:這不是廢話嗎?有月票誰管你啊! 郭:多大勢力啊,你看看! 於:什麼勢力呀! 郭:了不得啊! 於:談不到勢力! 郭:我很羨慕你呀,快給我簽個字吧。 於:咱別來這個! 郭:你簽,就著這會兒便宜。簽一個。 於:您這做買賣是吧? 郭:哎,過些日子成大腕兒了就貴了。 於:沒有!沒有! 郭:多好啊,說良心話,您說相聲有點糟踐。 於:怎麼就糟踐了呢? 郭: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塵世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於:哦。 郭:如果于謙老師不說相聲的話,那麼更了不起。 於:那我幹什麼呀,我不說相聲。 郭:因為你的家庭是書香門第。 於:哦,都有學問是嗎。 郭:有學問人。往上倒明清兩代這都是宦門之後啊。 於:什麼叫宦門之後啊! 郭:啊?啊?(做側耳狀) 於:您想聽什麼呀? 郭:我一說宦門,他們都樂! 於:廢話!您說宦門還不樂呀?那是太監,您知道嗎? 郭:是啊。 於:您才明白呀? 郭:哦,你們家干這個的。 於:你們家才幹這個的! 郭:好起照么?(起照:辦執照) 於:幹嘛,您要辦一個? 郭:不是啊。 於:怎麼意思? 郭:宦門之後不是好詞嗎? 於:沒有好詞! 郭:當官的嗎! 於:您就說當官的不就行了。 郭:一直一輩一輩傳下來,一直傳到您父親這兒。 於:嗯。 郭:他們這老爺子更值得一提。 於:怎麼了? 郭:于謙的父親趙老爺子,有打…… 於:你先等會兒吧您! 郭:(接著)二十來歲…… 於:(攔住郭)行行行了!甭說歲數了!您這姓都沒弄對,說什麼歲數啊! 郭:你挑一個。 於:我挑一個不像話! 郭:計著你擇!(擇:zhai 2聲) 於:沒有! 郭:你不樂意來剩下的我來。 於:您也要改姓啊怎麼著? 郭:不是,你…… 於:我姓什麼我父親就得姓什麼呀! 郭:哦,對對對,於老爺子。 於:哎,這就對了! 郭:了不起呀,大夫。 於:醫生。 郭:名冠北京城。想當初有四大名醫呀。 於:有! 郭:就教了一個徒弟。 於:是啊。 郭:就是他父親。北京城一提於老爺子,沒有不知道的。 於:對 郭:赫赫有名。 於:有點名氣。 郭:老西醫。 於:老西醫? 郭:你算吧,這多少年了吧? 於:那能有多少年哪? 郭:了不起啊,了不起啊。大排行下來,你們父親,行八。 於:哦。 郭:一掃聽,北京於八爺, 於:都知道。 郭:沒有不知道的。華北,東北,問去,都知道。 於:北方這片都有名。 郭:像話嗎,像話嗎! 於:廢話,這爺兒倆臉怎麼都綠的呀! 郭:老頭是病了,大爺是熬的呀。 於:哦,伺候病人。 郭:百日床前無孝子啊,家裡沒別人哪,就你大哥一個人啊。 於:哦。 郭:里裡外外容易嗎,換湯換藥的。 於:哦。 郭:喲,大哥,你這臉色可不對啊,你還不及老爺子鮮活呢啊! 於:先死誰啊要? 郭:啊,怎麼著,你是頭裡去怎麼著? 於:還商量哪?!什麼呀? 郭:都三天沒吃東西了。 於:餓的! 郭:趕緊,廚房,你得吃飯知道嗎,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於:嗯。 郭:啊,你趕緊,我替你盯著!啊! 於:哦,您在這兒。 郭:走走走,趕緊吃點東西去。 於:太好了。 郭:你這哪行去?我得管啊。 於:對! 郭:是不是,大哥走了,看著你父親在這兒,我這心裡不是滋味。 於:難受。 郭:打小跟老頭一塊,跟前長起來的,看著我長大的。 於:哦。 郭:現如今他這樣,我心裡能是滋味么。 於:就是。 郭:唉……(指著老爺子)你也有今天。 於:啊?!哎您這怎麼說話的這是?什麼叫也有今天啊? 郭:不是,原來多壯啊,大高個,大腮幫子,大胳膊根子。 於:哦。 郭:他一出去整條衚衕,呼啦,家家關門。 於:幹嘛呀? 郭:“凈街於”,知道么。 於:沒聽說過! 郭:出來進去的,現如今,你看看,躺在這兒了:(學樣)“哎呀,哎呀……” 於:上氣不接下氣。 郭:少說話,老爺子,啊。還認識我嗎?我,德綱。 於:嗯。 郭:(學)啊,德綱啊……還認識人! 於:還行。 郭:這就行!老爺子,喝點水嗎? 於:啊。 郭:(學)啊,啊……(拒絕) 於:不喝水。 郭:餓嗎?吃點東西?(學)啊,啊……不吃。 於:吃不下去。 郭:哎呀,我扶您坐一會兒吧,(學)啊,啊…… 於:坐不起來。 郭:我這來我……我得伺候您啊。您,要點什麼呀? 於:問問他需要什麼。 郭:(學)我要小姐(小解)…… 於:啊?!等會兒吧! 郭:早就該死! 於:那是該死啊!沒有這麼說的,這麼大歲數了要小姐啊? 郭:啊,怎麼回事?(學)唉,解小手! 於:咳呀!到這時候說什麼文言啊這?! 郭:看《金瓶梅》看多了。 於:行行行行了!甭提這金瓶梅了! 郭:來吧,我周著您,周著您尿。(周著:扶著,架著) 於:唉。 郭:(學)別動我,尿完了! 於:得。 郭:好么,弄我一鞋! 於:言多必失。 郭:老爺子,老爺子……哎,不動了,眼神可定上了。 於:喲! 郭:怎麼了?我得探探鼻息啊。看看有沒有出氣進氣啊。 於:看有氣兒沒有。 郭:噗……!(拿兩個手指往老頭鼻孔里一插)嘖,死了! 於:廢話,沒死也讓你杵死了,這個! 郭:我哪懂這個,我又沒學過獸醫呀,我告訴你。 於:那您就敢下手啊?! 郭:這事鬧的……嚯,招蒼蠅了,這就啊! 於:哪兒這麼快的! 郭:這就招蒼蠅了!趕緊,奔廚房!找你大哥。 於:哦。 郭:一進門,這腳剛進門檻,一瞧你大哥那背影兒…… 於:怎麼了? 郭:我眼淚“嘩”就下來了。天下當兒子的這樣的,沒有了! 於:孝順! 郭:啊,看著真腌心啊。半天我都說不出話來。 於:是嗎。 郭:老頭病這麼些日子,他從來沒解開過衣服躺著。 於:沒睡過正經覺。 郭:“衣不解帶”就是他呀。 於:嗯嗯。 郭:尤其是飢一頓飽一頓,對自己身體有害呀。 於:對! 郭:尤其這次,三天沒吃飯了,到這會兒你說他吃得下去么?大魚大肉,燉一肘子,來鍋排骨? 於:那哪吃得下。 郭:吃不了啊!也就煮點麵條,唉,看著不是滋味啊。 於:夾起來順溜點兒么。 郭:煮點兒寬條兒的,煮點兒細條兒的。 於:嗯? 郭:煮了點義大利面,自己又抻了點面。煮了點龍鬚面。 於:這工夫也不小啊! 於:哦! 郭:炸的醬,肉絲兒的,肉片兒的,肉條兒的,肉塊兒的,肉沫兒的。雞蛋炸醬,炸的黃醬,炸的甜麵醬啊! 於:我哥哥缺心眼兒是怎麼著! 郭:四十來樣菜碼。 於:是啊! 郭:紅粉皮都切完了,這會兒正剝蒜呢! 於:嗬!吃得還真全! 郭:哎,咳,咳!沒心沒肺啊?! 於:可不是么! 郭:你爸爸死了! 於:告訴他吧! 郭:嗨!啊……?人死了!唉呀,唉呀……(痛心疾首) 於:哭吧! 郭:(哭)要了我的親命嘍~!(一邊哭一邊從鍋中撈麵條) 於:好么! 郭:(繼續哭,接著從鍋里挑麵條)唉…… 於:行了,就別扒拉了這就! 郭:(哭)唉……我這蒜呢? 於:咳,還找蒜呢這個?!還吃哪?! 郭:看著,又心疼又恨得慌,知道么。 於:就是恨得慌了那就! 郭:吃了四碗麵條。 於:沒少吃。 郭:又喝了兩碗麵湯。 於:嗯! 郭:我說這回行了吧?(學)嗝! 於:飽嗝上來了。 郭:等我躺會兒啊,躺會兒躺會兒…… 於:還躺會兒呢還!起來吧! 郭:躺了20分鐘。 於:啊。 郭:哎,哎,哎,起來。 於:嗯。 郭:怎麼了?你爸爸死了。是啊?!(哭)哎喲……你怎麼不早說呢…… 於:早說你凈吃面了嗎! 郭:來吧,看看吧,都招蒼蠅了,來吧。 於:剛才就招蒼蠅了。 郭:來這屋一瞧,老頭跟那兒躺著呢。你大哥放聲痛哭啊。 於:那能不哭啊? 郭:“哇……”就哭出來了,頓足捶胸啊。 於:哦! 郭:正哭著呢,門一開,老三回來了。 於:哦,三爺。 郭:你們三兄弟,那會兒他不在家。 於:我出差了。 郭:這個沒辦法,演出上外地。海南島的一個部隊去慰安去了。不在。 於:哎喲,不對! | 郭:學生郭德綱,向我的衣食父母們致敬。來了很多人哪,我打心裡那麼痛快。 於:高興啊。 郭:看著你們我就美得慌。 於:是啊。 郭:有人認識我們,有人不認識我們。 於:哎,有熟的有不熟的。 郭:我是中國相聲界非著名相聲演員郭德綱。 於:呵呵。這就自我介紹了。 郭:挺慚愧呀,幹了20多年了,也不是個腕兒,也不是個角兒,也不是個藝術家。 於:啊。 郭:除了我們家親戚沒人認識我。 於:是啊。 郭:很慚愧啊,給我擱在王府井,問,認識我么,扭頭人就走。 於:不認識。 郭:認識我么?哎,哎,得,還打車走了。 於:跑得還挺快。 郭:看人家。 於:誰啊? 郭:于謙老師。 於:哦,說我? 郭:了不起啊。 於:咳,也沒什麼…… 郭:相聲說得好啊,還涉足影視。 於:拍過幾個片子。 郭:拍過膠片。 於:啊。 郭:拍過廣告。 於:哦。 郭:拍過電視劇。 於:是。 郭:拍過花子。(拍花子:指拐賣兒童的行為) 於:我還拐小孩呢我? 郭:啊?怎麼呀? 於:拍花子,我! 郭:拍。拍畫,畫報。畫報上你穿一旗袍,跟那兒站著。 於:我拍什麼不好,我拍穿旗袍的! 郭:就是仿那個上海二三十年代那個,叼煙捲那個。 於:那我也不能穿旗袍啊! 郭:凈接大活兒。馬上就要成為北京三蹦子形象代言人了。(三蹦子:指農用三輪車) 於:這什麼大活兒啊這個! 郭:以後是三繃子都有于謙的照片。 於:不怎麼樣! 郭:多好啊,羨慕人家。小相聲演員啊,比您這有腕兒的,沒法比。 於:您可不能這麼說。 郭:啊,我們這存了好幾年了,好幾十年,買輛破車開。 於:哦。 郭:人家干這行一年,人家就買了。 於:買汽車了? 郭:買月票了。 於:我坐公共汽車去是吧? 郭:什麼車都能上,哎,也沒人管! 於:這不是廢話嗎?有月票誰管你啊! 郭:多大勢力啊,你看看! 於:什麼勢力呀! 郭:了不得啊! 於:談不到勢力! 郭:我很羨慕你呀,快給我簽個字吧。 於:咱別來這個! 郭:你簽,就著這會兒便宜。簽一個。 於:您這做買賣是吧? 郭:哎,過些日子成大腕兒了就貴了。 於:沒有!沒有! 郭:多好啊,說良心話,您說相聲有點糟踐。 於:怎麼就糟踐了呢? 郭: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塵世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於:哦。 郭:如果于謙老師不說相聲的話,那麼更了不起。 於:那我幹什麼呀,我不說相聲。 郭:因為你的家庭是書香門第。 於:哦,都有學問是嗎。 郭:有學問人。往上倒明清兩代這都是宦門之後啊。 於:什麼叫宦門之後啊! 郭:啊?啊?(做側耳狀) 於:您想聽什麼呀? 郭:我一說宦門,他們都樂! 於:廢話!您說宦門還不樂呀?那是太監,您知道嗎? 郭:是啊。 於:您才明白呀? 郭:哦,你們家干這個的。 於:你們家才幹這個的! 郭:好起照么?(起照:辦執照) 於:幹嘛,您要辦一個? 郭:不是啊。 於:怎麼意思? 郭:宦門之後不是好詞嗎? 於:沒有好詞! 郭:當官的嗎! 於:您就說當官的不就行了。 郭:一直一輩一輩傳下來,一直傳到您父親這兒。 於:嗯。 郭:他們這老爺子更值得一提。 於:怎麼了? 郭:于謙的父親趙老爺子,有打…… 於:你先等會兒吧您! 郭:(接著)二十來歲…… 於:(攔住郭)行行行了!甭說歲數了!您這姓都沒弄對,說什麼歲數啊! 郭:你挑一個。 於:我挑一個不像話! 郭:計著你擇!(擇:zhai 2聲) 於:沒有! 郭:你不樂意來剩下的我來。 於:您也要改姓啊怎麼著? 郭:不是,你…… 於:我姓什麼我父親就得姓什麼呀! 郭:哦,對對對,於老爺子。 於:哎,這就對了! 郭:了不起呀,大夫。 於:醫生。 郭:名冠北京城。想當初有四大名醫呀。 於:有! 郭:就教了一個徒弟。 於:是啊。 郭:就是他父親。北京城一提於老爺子,沒有不知道的。 於:對 郭:赫赫有名。 於:有點名氣。 郭:老西醫。 於:老西醫? 郭:你算吧,這多少年了吧? 於:那能有多少年哪? 郭:了不起啊,了不起啊。大排行下來,你們父親,行八。 於:哦。 郭:一掃聽,北京於八爺, 於:都知道。 郭:沒有不知道的。華北,東北,問去,都知道。 於:北方這片都有名。 郭:像話嗎,像話嗎! 於:廢話,這爺兒倆臉怎麼都綠的呀! 郭:老頭是病了,大爺是熬的呀。 於:哦,伺候病人。 郭:百日床前無孝子啊,家裡沒別人哪,就你大哥一個人啊。 於:哦。 郭:里裡外外容易嗎,換湯換藥的。 於:哦。 郭:喲,大哥,你這臉色可不對啊,你還不及老爺子鮮活呢啊! 於:先死誰啊要? 郭:啊,怎麼著,你是頭裡去怎麼著? 於:還商量哪?!什麼呀? 郭:都三天沒吃東西了。 於:餓的! 郭:趕緊,廚房,你得吃飯知道嗎,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於:嗯。 郭:啊,你趕緊,我替你盯著!啊! 於:哦,您在這兒。 郭:走走走,趕緊吃點東西去。 於:太好了。 郭:你這哪行去?我得管啊。 於:對! 郭:是不是,大哥走了,看著你父親在這兒,我這心裡不是滋味。 於:難受。 郭:打小跟老頭一塊,跟前長起來的,看著我長大的。 於:哦。 郭:現如今他這樣,我心裡能是滋味么。 於:就是。 郭:唉……(指著老爺子)你也有今天。 於:啊?!哎您這怎麼說話的這是?什麼叫也有今天啊? 郭:不是,原來多壯啊,大高個,大腮幫子,大胳膊根子。 於:哦。 郭:他一出去整條衚衕,呼啦,家家關門。 於:幹嘛呀? 郭:“凈街於”,知道么。 於:沒聽說過! 郭:出來進去的,現如今,你看看,躺在這兒了:(學樣)“哎呀,哎呀……” 於:上氣不接下氣。 郭:少說話,老爺子,啊。還認識我嗎?我,德綱。 於:嗯。 郭:(學)啊,德綱啊……還認識人! 於:還行。 郭:這就行!老爺子,喝點水嗎? 於:啊。 郭:(學)啊,啊……(拒絕) 於:不喝水。 郭:餓嗎?吃點東西?(學)啊,啊……不吃。 於:吃不下去。 郭:哎呀,我扶您坐一會兒吧,(學)啊,啊…… 於:坐不起來。 郭:我這來我……我得伺候您啊。您,要點什麼呀? 於:問問他需要什麼。 郭:(學)我要小姐(小解)…… 於:啊?!等會兒吧! 郭:早就該死! 於:那是該死啊!沒有這麼說的,這麼大歲數了要小姐啊? 郭:啊,怎麼回事?(學)唉,解小手! 於:咳呀!到這時候說什麼文言啊這?! 郭:看《金瓶梅》看多了。 於:行行行行了!甭提這金瓶梅了! 郭:來吧,我周著您,周著您尿。(周著:扶著,架著) 於:唉。 郭:(學)別動我,尿完了! 於:得。 郭:好么,弄我一鞋! 於:言多必失。 郭:老爺子,老爺子……哎,不動了,眼神可定上了。 於:喲! 郭:怎麼了?我得探探鼻息啊。看看有沒有出氣進氣啊。 於:看有氣兒沒有。 郭:噗……!(拿兩個手指往老頭鼻孔里一插)嘖,死了! 於:廢話,沒死也讓你杵死了,這個! 郭:我哪懂這個,我又沒學過獸醫呀,我告訴你。 於:那您就敢下手啊?! 郭:這事鬧的……嚯,招蒼蠅了,這就啊! 於:哪兒這麼快的! 郭:這就招蒼蠅了!趕緊,奔廚房!找你大哥。 於:哦。 郭:一進門,這腳剛進門檻,一瞧你大哥那背影兒…… 於:怎麼了? 郭:我眼淚“嘩”就下來了。天下當兒子的這樣的,沒有了! 於:孝順! 郭:啊,看著真腌心啊。半天我都說不出話來。 於:是嗎。 郭:老頭病這麼些日子,他從來沒解開過衣服躺著。 於:沒睡過正經覺。 郭:“衣不解帶”就是他呀。 於:嗯嗯。 郭:尤其是飢一頓飽一頓,對自己身體有害呀。 於:對! 郭:尤其這次,三天沒吃飯了,到這會兒你說他吃得下去么?大魚大肉,燉一肘子,來鍋排骨? 於:那哪吃得下。 郭:吃不了啊!也就煮點麵條,唉,看著不是滋味啊。 於:夾起來順溜點兒么。 郭:煮點兒寬條兒的,煮點兒細條兒的。 於:嗯? 郭:煮了點義大利面,自己又抻了點面。煮了點龍鬚面。 於:這工夫也不小啊! 郭:打的鹵子,瀉的芝麻醬。擔擔麵的調料。 於:哦! 郭:炸的醬,肉絲兒的,肉片兒的,肉條兒的,肉塊兒的,肉沫兒的。雞蛋炸醬,炸的黃醬,炸的甜麵醬啊! 於:我哥哥缺心眼兒是怎麼著! 郭:四十來樣菜碼。 於:是啊! 郭:紅粉皮都切完了,這會兒正剝蒜呢! 於:嗬!吃得還真全! 郭:哎,咳,咳!沒心沒肺啊?! 於:可不是么! 郭:你爸爸死了! 於:告訴他吧! 郭:嗨!啊……?人死了!唉呀,唉呀……(痛心疾首) 於:哭吧! 郭:(哭)要了我的親命嘍~!(一邊哭一邊從鍋中撈麵條) 於:好么! 郭:(繼續哭,接著從鍋里挑麵條)唉…… 於:行了,就別扒拉了這就! 郭:(哭)唉……我這蒜呢? 於:咳,還找蒜呢這個?!還吃哪?! 郭:看著,又心疼又恨得慌,知道么。 於:就是恨得慌了那就! 郭:吃了四碗麵條。 於:沒少吃。 郭:又喝了兩碗麵湯。 於:嗯! 郭:我說這回行了吧?(學)嗝! 於:飽嗝上來了。 郭:等我躺會兒啊,躺會兒躺會兒…… 於:還躺會兒呢還!起來吧! 郭:躺了20分鐘。 於:啊。 郭:哎,哎,哎,起來。 於:嗯。 郭:怎麼了?你爸爸死了。是啊?!(哭)哎喲……你怎麼不早說呢…… 於:早說你凈吃面了嗎! 郭:來吧,看看吧,都招蒼蠅了,來吧。 於:剛才就招蒼蠅了。 郭:來這屋一瞧,老頭跟那兒躺著呢。你大哥放聲痛哭啊。 於:那能不哭啊? 郭:“哇……”就哭出來了,頓足捶胸啊。 於:哦! 郭:正哭著呢,門一開,老三回來了。 於:哦,三爺。 郭:你們三兄弟,那會兒他不在家。 於:我出差了。 郭:這個沒辦法,演出上外地。海南島的一個部隊去慰安去了。不在。 於:哎喲,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