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從孫濟
示從孫濟
《示從孫濟》是唐代大詩人杜甫的作品。此詩分四段。前四句,從訪濟敘起,潦倒中仍存氣骨。
示從孫濟
平明跨驢出⑴,未知適誰門。
權門多噂沓⑵,且復尋諸孫。
諸孫貧無事⑶,宅舍如荒村⑷。
堂前自生竹⑸,堂后自生萱⑹。
萱草秋已死,竹枝霜不蕃⑺。
淘米少汲水⑻,汲多井水渾。
刈葵莫放手⑼,放手傷葵根⑽。
阿翁懶惰久⑾,覺兒行步奔⑿。
所來為宗族⒀,亦不為盤飧⒁。
小人利口實⒂,薄俗難可論⒃。
勿受外嫌猜⒄,同姓古所敦⒅。
⑴《楚辭》:“平明發兮蒼梧。”⑵《漢書·息夫躬傳》:交遊貴戚,趨走權門。”《詩》:“噂沓背憎。”《箋》:“噂噂沓沓,相對語,背則相憎逐。”
⑶《何氏語林》:王泰,年數歲時,祖母集諸孫侄,散棗栗於床。
⑷隋李密詩:“荒村葵蕾深。”
⑸劉峻詩:“修竹堂陰植。”
⑹《詩》:“焉得蘐草,言樹之背。”註:“萱草,令人忘忱。背,北堂也。”《疏》:“房堂所居之地,總謂之堂。”
⑺《左傳》:“其生不蕃。”
⑻《易正義》:“汲水以至井上。”⑼鮑照詩:“腰鐮刈葵藿。”《後漢書》:永平詔:“殘吏放手。”
⑽《吳越春秋》:“食其實者,不傷其枝;飲其水者,不濁其流。”古詩:“采葵莫傷根,傷根葵不生;結交莫羞貧,羞貧交不成。”
⑾《世說》:張憑對其祖曰:“阿翁詎宜以子戲父?”陶潛詩:“懶惰故無匹。”⑿《世說》:王右軍曰:“恆恐兒輩覺,損欣樂之趣。”盧註:謂公欲警覺兒輩,故奔走而來。此說未合。公本跨驢而出,非步行而至者。行步,當就濟言。《神仙傳》:王烈行步如飛。
⒀《坊記》:“聚其宗族,以教民睦也。”
⒁《左傳》:“乃饋盤飧,置壁焉。”邵寶註:“盤,盛飯器。飧,水澆飯也。”
⒂按:口實有二義,若承上盤飧,是口腹貪饕,當以《頤卦》“自求口實”為證。若照下外嫌,是口舌讒間,當據《尚書》“以台為口實”作證。宜從后說為確。
⒃徐眾《三國評》:“情義足以勵薄俗。”
⒄邵寶註:外嫌猜,外人嫌疑而生猜忌。鮑照詩:“不受外嫌猜。”
⒅《孔叢子》:“同姓為宗,合族為屬。”曹植《求通親親表》:“骨肉之恩,爽而不離,親親之義,實在敦固。”此“敦”字所本。盧元昌曰:大曆七年,元載黨徐浩。屬杜濟以知驛奏優,貶杭州刺史。據此,濟交必多比匪,宜此詩有權門噂沓,小人利口等語,蓋公之先見也。
黃鶴註:詩言“權門多噂沓,且復尋諸孫”,則濟所居在長安矣,當是天寶十三載作。朱鶴齡註:《唐書·宰相世系表》,公為征南十三代,濟為征南十四代。今詩云“諸孫”,則公與濟當隔二代,非侄行矣。恐表未可據。又《錢箋》引顏真卿《神道碑》:濟為征南十四代孫,東川節度使,兼京兆尹,亦與表合。當以公詩為正。濟,字應物。
此詩分四段。起首、中間,各四句,前段六句,未段八句。
前四句,從訪濟敘起,潦倒中仍存氣骨。陶詩:“飢來驅我去,不知竟何之。行行至斯里,叩門拙言辭。”此詩起語本之。“諸孫貧無事”六句,見宅舍之景,而傷本支零落,賦而比也。“淘米少汲水”四句,見朝饔之事,諷其加意根源,比而興也。趙次公云:族之有宗,猶水之有源,葵之有根也。水有源,勿渾之而已;葵有根,匆傷之而已;族有宗,則勿疏遠之而已。末八句:未述過訪之意,勖其敦厚同姓。詳玩詩詞,似為濟有嫌疑而發。行步奔,承上淘米汲水。利口實,起下外人猜嫌。文氣在四句分截。
《隨筆》云:杜詩每用“受”、“覺”二字。其用受字云:“修竹不受暑”、“勿受外嫌猜”、“莫受二毛侵”、“背面受和風”、“監河受貸粟”、“輕燕受風斜”、“能事不受相促迫”、“野航恰受兩三人”、“一雙白魚不受釣”、“雄姿未受伏櫪恩”。其用黨字云:“已覺糟床注”、“更覺松竹幽”、“日覺死生忙”、“最覺潤龍麟”、“喜覺都城動”、“更覺老隨人”、“覺兒行步奔”、“尚覺王孫貴”、“含凄覺汝賢”、“詩成覺有神”、“已覺披衣慣”、“城池未覺喧”、“無人覺來往”、“直覺巫山暮”、“重覺在天邊”、“深覺負平生”、“秋黨追隨盡”、“追隨不覺晚”、“已覺良宵永”、“已覺氣與嵩華敵”、“未覺千金滿高價”、“梅花欲開不自覺”、“自得隋珠覺夜明”、“更覺良工心獨苦”、“始覺屏障生光輝”、“吏情更覺滄州遠”、“習池未覺流風盡”,用之雖多,然每字命意不同,又雜千五百篇中,讀之唯見其新工也。
《珊瑚鉤詩話》:
萱忘憂而已死,竹可愛而不蕃,則荒落甚矣。水濁而不復清其源,葵傷而不復庇其根本,則宗族乖離之況也,此詩人因物而興。
《唐詩歸》:
譚云:妙在一路上臨時想主意(首二句下)。鍾云:三字妙,不游權門不知(“權門”句下)。鍾云:二語將“貧無事”三字寫得有景有趣(“堂前”二句下)。譚云:不必根萱竹接二字(“萱草”二句下)。鍾云:四句比興,妙語似樂府(“淘米”四句下)。鍾云:“為盤飧”何妨?老子多心(“所來”二句下)。譚云:厚道名言(末二句下)。
《杜臆》:
藹然情致,婉如面談,卻自妙絕。起語從陶靖節《乞食》詩脫來,亦其情同也。“諸孫貧無事”,言其貧而懶也,觀下文自見;止雲“無事”,語氣渾厚耳。“淘米”四句,是家人語,因其汲水、刈葵,而示以作家之法如此,亦知其留款,止有米飯、葵羹耳;以為比興,恐未然。篇終數句,是老人訓誨後輩語,體悉人情,悃款忠厚。
《義門讀書記》:
娓娓惻惻,宗老訓誡之詞。中入比體,似歌似謠,兩漢風流。
《杜詩詳註》:
從訪濟敘起,潦倒中仍存氣骨(首四句下)。盧元昌曰:大曆七年,元載黨徐浩,屬杜濟以知驛奏優,貶杭州刺史。據此,濟交必多比匪,宜此詩有“權門噂”、“小人利口”等語,蓋公之先見也。
《繭齋詩談》:
中間“淘米少汲水”橫攔四句,陡然似斷,卻是接轉,此《古詩十九首》家法。
《唐宋詩醇》:
多似古樂府,溫柔敦厚,比興深切。
《唐詩別裁》:
“淘米”四語,有水源木本意。隨事比興,古樂府往往有之。
《讀杜心解》:
起四句,迤邐而來,即以“權門噂”做個影子。中十句,既憫之,復戒之,皆所以發動其天良也。后八句,說透本旨,娓娓惻惻,確是一一篇宗老訓誡之文。中入比體,似歌似謠,只是家常語,直入兩漢風格矣。
《石洲詩話·漁洋評杜摘記》:
“‘所來為宗族’二句,笑柄。”(方綱)按:此是漁洋評。其意以超逸語為古雅,故見此等句若近質率者,輒笑之。其實論詩不應如此
《杜詩鏡銓》:
邵云:真趣,亦自漢魏出。無聊光景宛然(首二句下)。趙子湘云:時必淘米、刈葵,故復以起興。族之有宗,猶水之有源,葵之有根也。水有源,勿渾之;葵有根,勿傷之。族有宗,亦勿疏之而已(“淘米”四句下)。結意厚。
《峴佣說詩》:
《示從孫濟》,古詩也,而參用樂府體。中間“堂前自生竹”八句,拉雜比擬,皆樂府派也。此少陵變化古人處。
杜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