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找到10條詞條名為日暮的結果 展開
日暮
唐代杜甫的詩作
《日暮》是唐代詩人杜甫創作的一首五言律詩。這首詩曲折婉轉,含蓄蘊藉,耐人尋味。詩的開頭兩句展現山村的閑靜景象,作者凝望這景象,禁不住思緒萬千:皓月升起,晚風清涼,月下的山村明麗如畫,無奈並非自己的故鄉。三、四句隱含著詩人無奈的愁緒和濃重的思鄉情懷。五、六句寫幽深的泉水和秋夜的露珠,流露出一種遲暮之感。燈花報喜,不覺歡欣,反而倍覺煩惱,最後兩句滿含辛酸的眼淚。這首詩,作者沒有直接表露自己的懷鄉、思鄉之怨,但讀來卻更覺凄楚悲涼,其含蓄之美給讀者以鮮明的印象和深刻的感受。
日暮
牛羊下來久,各已閉柴門。
風月自清夜,江山非故園。
石泉流暗壁,草露滴秋根。
頭白燈明裡,何須花燼繁。
故園:故鄉。
石泉流暗壁:即暗泉流石壁。
草露滴秋根:即秋露滴草根。秋根:秋天的草根。滴秋根:一作“滿秋原”,“滿”一作“滴”。
花燼:燈芯結花,民俗中有“預報喜兆”之意。
群群牛羊早已從田野歸來,家家戶戶各自關上了柴門。
風清月朗自是一個迷人的夜晚,可這優美的山川不是自己的家園。
泉水從石壁上潺潺流過,秋夜的露珠凝聚在草根上。
花白的頭髮與明亮的燈光輝映,燈花何必濺著斑斕的火花報什麼喜訊。
唐代宗大曆二年(公元767年)秋,作者杜甫在流寓夔州瀼西東屯期間,見到瀼西一帶,地勢平坦,清溪縈繞,山壁峭立,林寒澗肅,草木繁茂。作者居住的山村,黃昏時分寂靜祥和,觸發了他的思鄉之情,便有感而作此詩。
《詩經》里有一個很美的篇章,說:“雞棲於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君子於役,如之何勿思?”這是講一個村莊里的婦人,在黃昏的時候,看到家裡的雞跳上了雞舍,羊牛也被趕著慢慢從田地里回來,整個村子都在準備著休息,一派安寧,她思念起遠方服役的丈夫,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回家來。杜甫這首詩,也是寫了黃昏時分村莊里的景象。這個村莊是他流寓不定時暫住的,他看到美好的、安詳的村莊,心中也像那個遙遠時代的婦人一樣起了思念,他思念的是離開已久的故鄉。正如眼前的暮色一樣,他的人生也已走到了黃昏,白頭明燈相對,人世的冷暖蒼涼充盈於胸中,不願、也不忍去仔細思量。
“牛羊下來久,各已閉柴門。”因為《詩經》里有那“日之夕矣,羊牛下來”的句子,詩人對眼前的場景便有所會心,寫下了“牛羊下來久”的開頭,將全詩引入古樸安雅的境界。羊兒、牛兒,三三兩兩,“咩咩哞哞”,一聲遠一聲近地叫著,閑散地往村子里回來。詩人添了一個“久”字,來述說它們行走的緩慢和悠閑。各家各戶的柴門都已經關上了,西邊的最後一道夕陽也從柴門上掃過,天地都安靜下來,等待著進入黑夜。不一會兒,家家點上了燈,人們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或者談天說地,或者灶前忙碌,或者給牛喂草,或者溫酒準備喝上一杯。不管怎樣,上天賜福於善良普通的人們,各安其所,這個村子像個準備睡眠的老人一樣,讓人覺得平安、溫暖、安詳。這兩句十個字,字字平凡,句法也極自然,卻能將讀者帶入一種境地,讓讀者聞到家的味道。
“風月自清夜,江山非故園。”可是眼前這並不是作者的家,作者其實恰好就是想家了。夕陽的餘暉散盡后,月亮漸漸升高,柔軟的風拂過村莊,令人心也要柔起來、軟起來了,空氣中有柴禾燃燒的味道,牛羊和雞鴨都已漸漸入睡,月光讓一切都安靜下來,這是一個清新的美好夜晚。可是這樣的地方雖然美好,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有無限清景,但作者於它而言畢竟只是一個過客。闃寂也好,喧鬧也好,都不是作者的故園。這兩句語氣雖然很淡,其實深藏著極濃的悲鬱。一個“自”字,極言“風月”和“清夜”的與己無關。“自”是個仄聲字,和下句的“非”字平仄互調,一拗一就,使讀者能夠感到作者情緒從抑鬱到克制后的迴轉和平息。詩的上兩句是用了黃昏中的暖色調,這兩句則是用了月光下的冷色調。溫馨和凄涼的互相映襯,使得一切都盡在不言中。
“石泉流暗壁,草露滴秋根。”內心難以平靜的作者陷入了更深的夜色里,他獨自去看山上的風景,在靜謐的月光下、岩石的陰影中,聽到泉水沿著石壁潺潺地流著,發出清冷的聲音。腳邊的草根上凝著露水,打濕了鞋子。仔細看時,它們一粒一粒沾在草葉上,順著葉片滲入地下,滋潤著雜草的根部。這樣的秋夜山間,風露襲人,水的寒氣彷彿能浸入人的皮膚。在作者杜甫的詩中常能發現精心錘鍊的句子,好比一個手藝精湛的老藝人,能雕出紋路精美細緻、而又氣韻橫生的木雕一般。這兩句便是如此,作者將詞序有意倒置,按照意思句子應為:“暗泉流石壁,秋露滴草根。”調換字詞后,聲調更加鏗鏘,而且使得“石”與“泉”、“草”與“露“的連接更為緊密、融為一體,原本無奇的句子變得更有韻味,凝結出一片凄清幽遽的意境。
“頭白燈明裡,何須花燼繁。“”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黃景仁《琦懷》)。渾然忘卻風露的寒冷而兀自獨立的人,想必總有許多心事。不知站了多久,作者才踱回室內,捻燈獨坐,把卷讀書,他的滿頭白髮,在明亮的燈光下分外銀白如雪。他心緒難平,想自己曾經滿腔的豪情、兼濟蒼生的宏願,都抵不過老來這一頭髮如雪。可是燈燼似乎不解人愁,在和跳躍的火花頻繁地玩著花樣,似乎在逗可憐的老詩人開心。一個“何須”,道出了作者心中的無聊和凄愴,頭白之人,與那些熱鬧和花樣早沒了關係;流落蜀地十多載,老來一事無成,望前路,希望渺茫;回首故園,有家難回。初唐詩人王勃早就發出過這樣的感嘆:“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又有誰來同情、解救這頭髮白的失路之人。
這首詩本是寫景,涉及內心的詞句不多,卻讓讀者覺得有化不開的凄涼和悲鬱在裡面。對人生遲暮的感慨,對故困難歸的悲哀,蕩漾在精美傳神的景色描寫中,因而分外含蓄無垠。王夫之曾說:“情語能以轉折為含蓄者,唯杜陵居勝。”(《姜齋詩話》)這話未免極端,但這首詩的情語確實都在景語之中,情景交融、含而不露,有深綿婉轉的姿態,句句讀來,令讀者感到口角噙香、餘味不斷。
明·譚元春《唐詩歸》:譚云:通首王孟。不雜己調,所以為大。鍾云:語閑氣和,中藏悲感,客中清霄,吟此不覺低徊(首四句下)。鍾云:王孟少此怨調(末二句下)。
清·金聖嘆《杜詩解》:如此奇句,便是佛唱,豈復風人(“牛羊”句下)!